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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2 / 2)

  他没怎么变,依旧是古铜皮肤,极高的鼻梁骨,硬朗又苍劲。只是眉目更细致了些,多了两分像汉人。

  “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传宗接代,也不一定要有男女之情,你给了班主钱,那我为你当牛做马也是应该,戏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贺拔依旧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绥绥连忙又说,“我,我不是要嫁给你。只是你要上战场了,刀剑无情……”

  这话不吉利,她连忙止住了,

  “若有,我替你养大,贺拔,你娘是汉人,你没有孩子,她在地下也会闭不上眼睛的。若没有……便是老天的意思,我承你的情,大不了,下辈子再报了。”

  她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你若有心上人,就罢了。”

  可贺拔沉默了一会,对她说,“出来。”

  台阶外是夏夜的月,夜凉如水,隐隐的,听见远处歌坊内的丝竹与胡笳。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汉人,还是胡人。”他望着月亮,语气淡淡,“汉人仪式繁重,是不能够了。在我阿爷的家乡疏勒,对着月神敬拜,便是礼成。”

  这回轮到绥绥惊讶了。

  她没想到,贺拔要娶她。

  其实不用这样客气……她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点了点头,有学有样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

  照疏勒的礼仪,应当要拜叁次,可拜到第二次的时候,就听见远处嘹亮的号角与羯鼓,把一切弦乐声都压了下去。

  绥绥都知道,这是军中紧急的招令。

  贺拔更是警觉,立即站起来,匆忙别起了腰刀。

  “我走了。”

  “可,可是……”最后的报答机会也没了,绥绥一咬牙,对他说,“那我,那我等你回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知道,他也知道。

  因此贺拔只是淡淡笑了笑,说“好。”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绥绥也在第二天离开,遵照他的嘱咐回到了乡下。

  其实贺拔不懂,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根本无法在乡下独自生活,养活自己。她替他把家收拾了一番,便又回到了凉州,怕原来的班主报复,去了更繁华的大县。

  至于她救下翠翘,投奔小师叔,又是另一段故事了。后来她赚了些钱,回去替他娘修葺了坟墓,过了两年,没有听到贺拔的消息,她又开始为他烧纸。

  她以为他早已经死了。

  她以为。

  绥绥迷迷糊糊睡在狐皮毯上,心咚咚地跳,睡得很不舒服,不一会儿,她连睡都睡不成了——她脸上拂来一阵血腥气,实在好难闻,还又冷又热。

  有个什么东西不断蹭着她,像只大狗似的。

  等她睁开眼,那东西都已经拉开她的上衣亲到胸口。

  “啊——”

  绥绥尖叫,他抬起头来,她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额间的锦带早已被血水浸透,发髻散成马尾,也已凌乱不堪;白璧似的脸颊如遭泥陷,血痕凝成了紫黑,那浓郁的泥土与血的气味……尸体的气味。

  “殿……殿下?!”她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怎么弄成这样子,情况如何,宝塔寺的人——”

  她没从见过如此狼狈的李重骏,可他笑着,邪邪地笑,眼中焰焰的光华反映着烛火的爆裂,如同一头嗜血的野狼,“死了,六千个妖僧,还有叁万乌孙的精兵,都死了。”

  绥绥疑心自己听错:“乌孙!”

  “对,乌孙。他们私通西域求援,突厥乌孙,合凑了五万骑兵,前后夹击,不然何至于拖至今日!”

  他恨恨地咬牙,又随即凑在她脸旁,沙哑地说,“我杀了那么多乌孙的贼人,也算替我的绥绥报了仇,嗯?”

  说罢,便低头啃咬她的嘴唇。

  脏死了脏死了——什么狼,分明就是狗!

  绥绥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身上的气息冲得七荤八素,极力反抗,却被他死死压在榻上好啃了一番,也蹭了她满脸脏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