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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被诅咒的木桨因为那股冲击而从奥拉翠耶的手中掉落。那已经宛如试刀用的稻草束。在木桨掉到地上以前——



“交叉——二之闪!”



刀鞘再次鸣动。很有道场气势的那招在周围发出声响并消失的时候,木桨已经不复见,只剩下悲惨地被分成两段的木材而已。



奥拉翠耶则吐出胃酸,翻着白眼不省人事。比布利欧则是一面喃喃说:



“啊啊……我不懂。罪孽深重的我,该如何是好——”



一面捧着那块碎片跪在地上,久留里则低着头直盯着那碎片看。



“成功……了。呼咿——害我费了不少工夫……”



“好完美的搭档。只要有心做,不就办得到吗?你们两个的默契真好。”



虽然打从心里予以夸奖,结果累瘫到把下巴抵着刀柄的菲雅突然挺直身体。



“你…你说什么!不…不要讲这么丢脸的话好吗?谁跟这个乳牛女有默契啊……天哪,好恶心!这是碰巧,是碰巧!”



“你有必要说到恶心这种地步吗!亏我差点想夸奖你呢,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庆幸没有脱口说出来!”



“对于你的夸奖,我可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那才真的很恶心呢!”



“你又那么说了?”



“菲雅,不要挥劈刀啦!还有此叶,你的身体能不能不要一直靠过来啊!”



春亮一面抵死抗拒此叶的动作,一面转头往先一步结束战斗的锥霞那边看。



虽然她全身伤痕累累,但还是跟往常一样地苦笑——



并且微微竖起大姆指。



当然,春亮也回以一模一样的动作。



“那么……怎么办,班长?”



“你那句话的意思,是指该怎么处置这个男人对吧?”



结果锥霞反问“那你会怎么做呢?”,春亮边抓头边回答:



“呃——这个嘛,既然他已经不再找菲雅的麻烦——”



“这当然也表示他放弃带上野同学回去呢。”



还是日本刀模样的此叶说道。菲雅也认同她的说法。



“——喂,你有在听吗?”



“听到了。看样子你们并不会对我做什么残忍的处置呢,哎呀~那真是得救了呢。自己说这种话可能很怪,但我可是超级VIP呢。要是像这样被其他组织逮到,就算对方不由分说就砍掉我的脑袋,其实也不奇怪呢。”



菲雅狠狠瞪着至今仍被皮带勒住的拍明,又进一步地说:



“我也要跟你做一项交易。那卷录影带应该可以满足你了吧?所以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想配合你的研究。要是你敢拒绝我,我就马上把那卷录影带踩烂。”



“喔……原来如此。”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意思就是,那卷录影带让你带回去,但你不准再靠近我了!这是我最大限度的妥协!”



“喂,菲雅,这么做好吗?”



春亮问道,菲雅表情很不甘愿地点头。



“被那种东西记录下来,我当然是一肚子火,不过对我来说,那是无意义的影像。但是,它对这家伙而言是很重要的研究素材,既然也是他今天的目的——应该可以拿来当作交易。所以,我妥协了。”



“嗯,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真简单!



春亮的感想也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想法。菲雅则一脸狐疑地抬头看着拍明说: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没有啊。只是觉得白白浪费掉难得获得的成果,实在太可惜了。你叫我别再接近你,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得暂时花点时间分析今天得到的资料呢。”



“不是暂时,我是叫你永远不要再来了!”



拍明“呼~”地吐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若有所思之后,睁开一只眼睛说:



“……知道了。如果遇到非来不可的时候,我会事先跟你约时间的。”



“你这家伙怎么都讲不听啊,都叫你永远不要来了——!”



“那只是假设喔,毕竟有许多状况可能发生嘛。譬如说——你主动提出‘想调查自己的事情’之类的。你应该并不完全了解自己的事情吧?”



菲雅“唔”地皱眉头。



“……你知道我什么事情?”



“我就是不知道才这么说的,总之先把结论汇整起来吧。我把今天得到的资料带回去,至于你就暂时——啊,不对。”



他笑了笑之后说:



“若没有事先预约,我不会再接近你的。反正事情就这样啰。”



“嗯~结果变成这样…是吗……?对了,还有锥霞的事情!锥霞已经退出研究室长国了,你说要带她回去是……”



“那跟今天的目的是另一码事。毕竟我也给了她重要的祸具,总不能置之不理。”



“你还……!”



正当春亮准备冲上前的时候,突然一只手臂伸到面前制止他。上面还残留了些微鲜血,但也正慢慢顺着伤口逆流回去——是锥霞的手臂。



“夜知,菲雅,此叶,那点由我来跟他说,能不能稍微让我们两个单独谈谈?”



让其他人一起退开以后,锥霞与仍被皮带束缚住的拍明对峙。



“好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先确认这件事好了,你真的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带回去吗?其实那是藉口——那应该是你为了近距离见识菲雅的力量,而刻意做的伪装。如果你真的想带我回去,没必要安排什么奇怪的寻宝游戏。只要不由分说地引爆学校或什么来着,单纯威胁我就行了。至少,若是比布利欧家族会就会那么做。”



“你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这真的很伤我的心耶。我可是好人喔。那种事情我可是做不出来的。”



真是大言不惭。锥霞一面轻轻加强“黑河可怜”勒束的力量,一面说:



“不,你是坏人。就跟家族会对祸具的爱这种欲望而行动一样,你总是基于‘想知道’的欲望而行动。不要为了你的欲望把别人一起拖下水!”



“没错,就是那个。我的确为了想知道什么而行动,但不能把‘那其他事情就无所谓’这种想法划上等号。你也是我的第二目的。”



“应该是我拥有——‘黑河可怜’与‘基美史托兰提之爱’这两种祸具的关系吧?理由应该是你对它们的相关研究还没做够之类的吧?真是蠢毙了,结果还不是为了‘想知道’这个欲望而已吗!”



拍明并没有回答。只是嘴角扬起笑意,直盯着她的脸看而已。



锥霞吸气,又吐气。她反覆这个动作好几遍。



她不想用这种方法,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用。



但是,没办法。既然眼前没有其他方法,也只有那么做。



“……锥霞,你不要放弃。我是不会死心的,而且还会不断试图带你回去——”



“是啊,我知道。而且也再次确认……你为了‘想知道’而行动这点。你真是个差劲透顶的男人。不过——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有解决之道。”



仍然低着头的锥霞用拍明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解决之道,是什么呢?我倒是想像不到呢。”



“……我现在就告诉你吧。你‘想知道的事情’——我能够给你新的研究议题,就是我在这里才会发生的事情。那虽然很单纯,但你一定非常感兴趣。因为连我自己都很感兴趣,想必你也会抱持更高度的兴趣呢。”



“喔~虽然我不认为会有那种事,但原则上我还是听听看吧……那是什么呢?”



锥霞抬起头来,与意志无关地握紧拳头。



此时自己露出什么样的眼神呢?是试图射杀这男人的眼神?压抑感情的眼神?或者是……害怕不安的眼神呢?



不管是哪个都没关系,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眼神不要闪躲。



那一定——有两个意义。



“我恋爱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哈!啊啊…唔…哈哈哈哈!”



拍明突然大笑,离一小段距离看着锥霞——同时间跟家族会那些人简单谈话的菲雅他们,也瞪大眼睛往这边看。糟糕。锥霞连忙挥一只手示意“没事啦”。



“呼~……是…是吗?是那样吗!原来如此!锥霞啊,那真是…真是非常——呼…啊哈哈哈!”



“不…不准笑!还有,小声点!”



“咕耶!好~知道了知道了。本来就已经不足的氧气完全被停止供给,对我来说也会很困扰呢。不过,咕哈!说得也是呢,那的确是很耐人寻味的研究议题。你的恋情会变成怎样?身上裹着脱下就会致命的皮革紧身衣,与非得把人勒死的杀人皮带的女孩——她的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你自己觉得呢?”



“……我哪知道会变成怎样?”



锥霞老实回答。没错,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哈哈,回答得好。哎呀呀~真是的,看来是有趣到无法预测的未知呢。对我来说,这可是跟‘一直一直一直受到诅咒的拷问处刑器具在人类的世界能做什么’这种题目同等级的‘想知道’呢。”



没错,对这男人而言,结果怎么样都无所谓。无论那个恋情会理所当然地破灭——或者一个不小心发生了什么奇迹——开花结果。抑或是那两者以外的结果都没关系。只是想让那个结果由未知变成既知而已。



所以锥霞决定利用拍明的欲望。若为了让自己还能继续留在这里,只好牺牲小我。



“……那是我必须在这里,你才观察得到的事情呢。如果你把我带回去,那个未知就会在未知的情况下消失吧。”



. “伤脑筋,那是针对我的威胁呢。”



“当然,我是在威胁你。”



她眼神坚定地瞪着拍明。相对的,拍明则无奈地耸肩。



“不愧是我妹妹,对我的事情真是了若指掌——好吧,我就先屈服你的威胁。我暂时先不把你硬带回去。”



锥霞安心地松了口气,但她刻意不让那个情绪显现在脸上。但是——



“不过……”



“……不过什么?”



那句话让她又摆出备战姿势。



看到锥霞那个反应,拍明笑嘻嘻地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并说:



“虽然我不认为你讲的那些是在随口胡诌,但原则上,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给我看喔——叫做证据的东西。”



拍明一面抚摸恢复自由的脖子,一面环顾四周。道场四处散落着原来塞在“艾莉西亚·彼特雷利眼中的世界”里的物品。他首先回收的是卡洛里美得的纸盒,然后边咬卡洛里美得,边凭感觉随意捡起几份文件。随便把那些塞进口袋里以后,再“嘿!”地一声,扛起昏迷不醒的恩·尹柔依。



“其他文件应该不太重要了。说到给世界桥加百列的伴手礼……应该会变成违约金吧。反正也没有那么多重要的情报。啊啊~对了,说到违约金,为了往后圆滑的关系,我就留下点心意再回去吧。我说箱型的恐祸,‘艾莉西亚·彼特雷利眼中的世界’的残骸就落在你脚边对吧?你大可以拿回去研究喔。”



菲雅蹲下来并小心翼翼捡起万花筒的残骸,这时候她皱起眉头。



“唔……这是…免罪符机关……!对…对了!既然你说你还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我想问这个的事情!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到的是,拍明最后从地板回收一个面具的模样。一个上面长满尖刺,看起来像是用在什么仪式上的铁面具。



“这个很丑,我并不喜欢,不过也没办法……那么,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等拍明边嘀咕边戴上那个面具,就跟扛在肩上的少女一起消失不见了。这让她想起恩.尹柔依告诉自己秘技时的情景,原来那是能让人消失不见的道具啊。



“消失了……哼,可恶。算了,先解决现在的事情。我说锥霞啊。”



“你不要紧吧?你们好好谈过了……?”



“班…班长。”



锥霞拆下拍明束在脖子的颈圈后,第一次回头看菲雅他们。



她微微摇动肩膀,露出带有疲惫的微笑说:



“——没事了,他似乎已经放弃用强硬的手段带我回去。”



春亮整个人放下心来,日本刀终于松了口气,菲雅也觉得心中充满了安心感。她迳自动起身体扑向锥霞。



“太…太好了——!虽然不清楚理由,但有这样的结果就好!真是太好了呢,锥霞!这样你又能待在这所学校了呢!”



“是啊,没错……呵呵,你不要把我抓这么紧啦,我身上的伤还有点痛呢。”



“对…对不起,总之太好了!”



“因为我做菜的手艺还没赢过夜知呢,我可不准他赢了就跑。”



“什么?应该不是我想要赢了就跑吧……算了,正如菲雅所说的,总之太好了。”



“没错。真的让人松了口气呢……至于家族会,照那个样子判断应该不会再来了。”



此叶说的这番话,让菲雅往后面一看。两人的身影——加上奥拉翠耶的话是三人——早已经不在那儿。残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只有像小石子般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某种白色残骸。



“嗯,那些家伙的问题也已经解决了。哎呀,这样事情终于结束了呢……”



“结束了……结束……糟糕,我想起来了!”



“什…什么事啊,菲雅?”



“不是快到了文化祭结束的时间吗?我们得回去店里帮忙关店呢!”



“是啊。如果还可以动的话,最起码也得帮忙做最后收拾呢。我也觉得给班上同学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回去以前我们必须先把服装仪容整理好呢。”



这时候可能想到锥霞还是穿紧身衣的模样,因此春亮连忙把视线别到旁边。



“说…说得也是呢。还得帮忙打扫。但就算要回去,我希望班长先休息一下,菲雅的制服也破破烂烂的。话说回来,也不能不处理菲雅的伤口,任其一直出血。而且还得拜托渐音小姐把道场整理干净——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全部结束嘛。还有一大堆工作得做呢。”



春亮劈哩啪拉把一堆话快速说完,仿佛是为了掩饰至今为止,紧身衣显露的前凸后翘身材映入眼帘这个事实。



锥霞瞄一眼他的侧脸,然后露出有些阴郁的表情叹气说道:



“……是啊,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呢。”



当春亮他们还跟被限制行动的暗曲拍明对峙的时候。



有两个人看到奥拉翠耶倒在道场的角落。看到失去了受诅咒的道具,失去了视为依靠的家族会首领,失去一切而昏迷不醒的女子。



比布利欧抚着胸口,那感觉就盘踞在那里。也就是在几个星期前一直忘记,然后现在形成一大半自己这个存在的感觉——罪恶感。



“现在四周变安静了,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声音,来自站在旁边的久留里。她跟自己一样,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倒在地上的奥拉翠耶。她的视线没有离开那边,吸了一口气——



“对你而言,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们——是什么?”



罪恶感让比布利欧颤抖,并且回想过去的种种。



“……受到劝诱,成为组织一员的人们;说祸具是超越者,而且为它奉献一切才是爱的人们;把那个错误当教义布道的人们;为了让那个错误广为流传而毫无罪恶感地命令别人去死、杀戮的人们。”



“不是,我刚刚不是有说现在吗?”



那就跟她提问的第一题答案是一样的,令人搞不懂。



“不知道的话就仔细思考吧。过去的我们太不对劲了,你就是知道了那不对劲才哭泣,不是吗?我在运动会的时候看到了。”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你说得…没错,或许…我真的哭过了。”



“理由应该不只是因为阿比斯被破坏。就算是那其中一个理由,但不应该只是那个。不过是我自己那么认为啦——不对吗?”



“……我觉得…应该没错。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过去的我们根本就不对。用错误的理由聚集有问题的人们,然后做出不对的行动。”



“但是,我们只能那么做。”



这句话既平静又铿锵有力。比布利欧看向久留里的侧脸,但是她仍然看着前面。仿佛凝视失去一切的奥拉翠耶,是自己的职责似的。



“就算是错误的理由,也只能那么做。毕竟是自己接受了家族会的劝诱,但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大家都一样。正因没有栖身之处,所以错误的人们只能一起创造栖身之处。”



“是…啊,那就是——过去的…家族会,罪孽非常深重。”



比布利欧心想,自己也有同样的职责。倒在远处的奥拉翠耶·拉柏多尔姆那格的模样,就是家族会的罪证。因此比布利欧也把视线移回来,再次凝视奥拉翠耶。



“发现到那个罪孽非常深重的人,只有我跟你。我曾想过,那么该怎么办?还想到,失去栖身之处的我们,属于我们的栖身之处在哪里?”



她的家人集体自杀,只剩下她一个人幸存下来。还一直受到叔叔的虐待,结果就把叔叔杀了。后来受到失去自由的制裁,结束刑期后就进入家族会这个错误的栖身之处。



现在那个栖身之处寿终正寝了。



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但创造那个错误栖身之处的自己,有资格说“究竟该何去何从”这句话吗?



“刚才的问题我再问一遍,虽然很无能,但还是很不好意思地再说一遍吧。发现犯了跟我一样的错误,过去就像我母亲的人,现在对过去就像自己孩子的女孩有什么想法?”



比布利欧心想“原来如此”,她懂了。



因为她想知道。同样失去栖身之处,同样察觉到自己犯错的两人——是否一样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



“或许……还像…家人…一样吧。若那个‘孩子’,对这种想法不计较的话。”



毕竟自己觉得她们很重要。当自己看到久留里跟奥拉翠耶的时候,很庆幸她们还活着——打从心里那么认为。但不否认那个时候曾升起自私的安心感,庆幸自己不会再有新的罪恶感。但同时——也不否认替曾经共度时光的她们能单纯生存而感到高兴。



这时候,久留里终于把眼神转向比布利欧。但是当两人四目交接的时候,她还一瞬间觉得不好意思地抓着脸,然后又把脸别开说:



“是吗?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真的没关系吗?明明我罪孽如此深重,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弥补过错。”



“这个嘛…如果是‘不知道’这点,那我也不输给你。毕竟连生存方式都不知道,那不是相当惨吗?而且没有教我生存方式的老师,铁定会横死街头呢……至于弥补的话,随便要做什么都无所谓,唯独让我间接横死街头的弥补方式,我可没办法接受。”



那些话以及很有她一贯作风的兴趣缺缺的语气,算是拐弯抹角的劝戒。



想要严厉的惩罚,想要至死的惩罚,那个想法至今还在。但最起码得活下来,弥补幸存下来的她们。



如果那是她想要的,愿意给察觉到犯下同样错误的自己栖身之处——就算是选择不多的消去法所得到的结果也没关系——而且继续保有母亲的身分,保有类似母亲的身分。



“那么,在事情变复杂以前差不多该移动了。倒是那家伙要怎么处置?”



久留里指的是那个泳装女。如果她恢复意识,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又不能丢下她不管。应该死去的自己还活在世上,就是她们存在的关系吧。



“——可以麻烦你帮忙吗?我个人没什么问题,还可以走路呢。”



“是吗?我知道了。”



久留里蹲在她旁边,这时候比布利欧对奥拉翠耶产生了疑问。



“奥拉翠耶……为什么要追杀那名少年呢?”



“不知道。我记得她曾说,杀了那家伙就能知道你的下落……我是不太明白啦。不过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反正事情都结束了。”



就在久留里把奥拉翠耶背起来的时候——



“你要去哪里?”



箱型的恐祸回头往这边看,穿紧身衣的少女则是跟暗曲拍明单独谈话中。



久留里微微眯着眼睛说:



“不知道,总之我觉得是看不到受诅咒拷问处刑道具的脸的地方。若你想对干尽坏事的我们报复……不好意思在你正累的时候说这些话,但下次就得跟我一起玩了。”



“如果要去看不见我的地方,我是一点也不介意啦。倒是也正如你说的,我现在很累,没力气跟你这样的女人玩。但是,听到你这个答案又让我恢复那个力气呢。我想问问你——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一



那个问题的意思非常简单明了。



“你觉得届时会是某人想看的快乐表情吗?你还真有自信。我可没那种兴趣……”



久留里越过肩膀稍微往这边看,可能是想确认表情吧?



比布利欧则点着头说:



“假如能被允许——那么做。我觉得…若没有那个机会…就好了。”



结果菲雅大大地叹口气并挥挥手。



像是非常傻眼的样子。



也像是在说“真无聊”。



“说得也是,没有就好。那是当然的。所以那个‘假如’也没有意义,因为就确实没有机会。也就是说,我可以永远不用再见到你们了,老实说那是很棒的隔绝……想去什么地方就快点去吧!”



然后,她的手部动作变成像在赶比布利欧她们离开。那个时候,暗曲拍明突然像疯了似地开始笑,吸引了银发少女们的注视。接着,就没再回头看她们这边——



那个漠视,那个轻视,就像诅咒一般。



那在接下来的未来,永远无法忘记,也绝对逃避不了——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足以表达的言词,也只有那句话呢。



受到诅咒的比布利欧,对着银发的背影轻轻敬礼,然后就跟久留里转身离开。



走出道场之后,她开口问:



“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晓得耶。对我来说,总之想先去前面的河川那边。”



不懂为什么。当比布利欧疑惑地看久留里,她边拉布偶装的衣领边皱着眉头说:



“——我想找个地方乘凉,这套布偶装太热了。”



比布利欧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好久没像这样嘻嘻笑。



而且对她的话毫无异议,便跟着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到那块十字架的碎片从手上消失了。



但她没有想回去寻找的意思。



春亮他们回去向渐音报告事情的经过,也拜托她整理道场。至于久留里偷的布偶装,渐音决定用理事长托她保管的紧急预备金支付赔偿金。对外宣称是变态虽然抓到了,但布偶装因为变态的行为而整套毁掉,所以让那个变态负责赔偿。



跟渐音通完电话,菲雅他们三人便一起回保健室,这时候从里面传来这样的声音:



“……那个,莎弗兰缇,老实说我觉得超不好意思,可以脱掉吗?”



“咦——我觉得超好看喔!其实我刚开始也只是说说看而已,难得老师这么大方借我们!而且又很新鲜,就再穿一会儿嘛!”



“就是说啊~人跟人之间的交往,打破倦怠感的新鲜感很重要。无论是夫妻或情侣或朋友关系呢~啊啊~这是很有老师架势的心理谘商,但更重要的是我好累喔……”



想起渐音曾说莎弗兰缇在打扫保健室的春亮,便把门打开。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在整理得颇干净的保健室里,坐在只铺着床垫的床上懒洋洋咬Pocky的铳音跟——



“你看,连老师都那么说了,你就再穿一下下嘛——唔唔唔,白穗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抱抱——”



“……是诅咒的欲求?真拿你没办法呢,那就抱抱……啊?”



莎弗兰缇与白穗抱在一起的画面。



可能是换过衣服才来的吧,莎弗兰缇是平常看到的女性模样与女仆装的打扮。



另一方面的白穗——是女医生的打扮。



可能是跟铳音借的吧?医师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好看。眼镜应该也是铳音的吧?她摆出女医生的架势,翘起她的长腿坐在椅子上——可能是要制造气氛吧,不知为何还穿着网袜呢。然后让跪在床上的莎弗兰缇把脸埋进自己胸部里。即使春亮他们进来了,但莎弗兰缇还是保持喉咙发着呼噜呼噜声的猫咪般表情,不过白穗在刹那间脸整个涨红。



“怎…怎样啦?看什么看,人类!”



“没…没有啦,对不起!我没想到里面会是这种状况!不,或许应该说不用在意之类的,毕竟我跟这些家伙也在护士咖啡厅做过类似的角色扮演呢!”



“你的护航更让我不高兴……!”



眼镜后方传来她像是看到蝼蚁的厌恶眼神。对于这种一惹她不高兴,就可能当场被她踩的女医生,死也不想让她看诊。



“想不到你连门都不会敲,果然是愚蠢的人类呢。若这世上有愚蠢人类比赛,你铁定不用经过审查就能拿下胜利,不用担心。至于冠军奖品一定是死刑台,真是太好了。”



白穗边说那些话边脱下医师袍,然后丢向铳音。铳音“喔——?”地用脸接住了那件医师袍,头就这么被宽松的医师袍盖住的她,仍然继续咬她的Pocky,真是厉害。然后白穗也迅速地把网袜脱下来,一样随手一丢。狠狠瞪着被露出来的白皙双腿吓到的春亮后——



“……好了莎弗兰缇,我们走!”



“喔嘿?啊——是春亮。结果怎么样,顺利结束了吗?”



“走·了·啦!”



白穗粗鲁地收拾揉成一团摆在桌上的自己的袜子,然后快速走出去。



“对了莎弗兰缇,渐音要我带话给你。她说要你回去一趟理事长室。”



“啊,了解——哇,仔细一看才发现菲雅,你受伤啦?要不要紧哪?”



破破烂烂的制服,以及残留着血迹的身体。菲雅虽然全身伤痕累累的,但她精神十足地挺胸回答:



“这没什么,我好得很呢!别担心,大部分都痊愈了。”



“是吗——那要算好,但又不算好,总之太好了……”



这时候白穗故意咂嘴,莎弗兰缇则被她硬是拖走。在两人要步出保健室以前,春量连忙叫住她们。



“等一下,我再说一次……今天真的很抱歉,但你们帮了很大的忙喔。该怎么说呢——这种说法或许很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很荣幸跟你们交朋友喔。”



背对春亮的白穗突然停下脚步,看得出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可能在叹气吧。



“你欠我们一个人情,人类。然后,我从来就不觉得跟你们是朋友。”



没有回头的她继续轻轻说: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会适当,甚至是加利息地讨回这个人情。我之所以能够觉得不痛不痒也没有良心上的谴责,是你基于奴隶的定义派得上用场。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往后你还想累积人情债的话,请你先留意那可是带有觉悟一死的意义。”



“呃——?翻译刚刚白穗所说的话,感觉就是‘往后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说吧’——”



啪唰!



莎弗兰缇说的话跟笑容被保健室的门隔绝,然后就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春亮他们则是互看着对方苦笑。



心想“这朋友麻烦也该有个限度呢~”。



虽然从以前就很在意,但铳音对于受诅咒的道具应该是从渐音或理事长那得知的吧。她替“就算置之不理也会痊愈”的菲雅诊察身体,想不到还仔细帮她擦拭衣服下面的血迹,并且做简单的治疗。



锥霞的伤大致上都愈合了,制服也没有脏兮兮的,所以她就坐在床上休息。这时候,莎弗兰缇再度回到保健室,借菲雅另一套制服让她换上。刚才渐音下令要她回去,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吧。



不久后,菲雅完成治疗也换好衣服。以春亮的立场来说,他希望菲雅再多休息一下,但结果被主张已经没事的菲雅与锥霞硬推回教室。



已经五点多的校舍被舒适的倦怠感与疲劳感所包围。走在充满打扫喧嚣声的走廊,当众人回到自己的教室——



“啊啊!找到了——!”



穿着制服的涡奈刚好从教室走了出来。确认确实是春亮等人后,便挺起胸膛还故意“唔!”地鼓着脸。



“真是的,你们跑哪儿去了?怎么都看不到人,后半段的工作也丢着没做。我看到小此曾回来一下,没想到她在咖啡厅里窸窸窣窣找东西,马上又离开了——”



经她这么一说才想到,因为发生许多事情,结果把咖啡厅的工作全忘得一干二净。春亮看了一眼此叶,并小声对她说:



(你没对她说明吗?)



(怎…怎么可能说明啊?那个时候正在拚命找炸弹呢。)



这时候涡奈严肃指着他们两人说“喂,认真听我说话啦——”,然后又继续说:



“即使开始打扫也没看到你们回来,如果只有阿亮,我会觉得他一定又当什么滥好人了,但连锥霞也不在,这到底是怎么咦咦咦咦咦咦咦?小菲雅,你身上怎么缠绷带啊?”



也太慢了吧?看到菲雅手脚都缠着绷带的涡奈瞪大眼睛看。



“呃——那个,这是那个,就是那个喔!”



糟糕,完全没有想理由。什么呢?什么比较自然,但又具有说服力?快想,快想啊!要赶在菲雅讲什么怪理由以前。



春亮用眼神示意菲雅“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但是——太迟了。



“这…这个啊~”



“嗯嗯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呢?”



菲雅“啊——嗯——”地呻吟并把视线撇到一边,她边抓脸颊说:



“——我从楼梯摔下来了。”



这理由也太老套了吧!如果有人会相信,还真想看看他的脸呢。春亮慌慌张张地全力动脑筋想“得设法接她的话”。



“是……是这样啊!”



就当作非常干脆就相信的涡奈“真单纯”吧。



“一定很惨吧,要不要紧呢?”



“当然没事,不过是擦伤而已,明天应该就会痊愈吧。”



“是…是啊。不过,你还因为撞到头而昏迷一阵子,对吧!”



“我带她到保健室休息,也待在那里照顾她——不得已一时没能做我应做的工作,真的非常对不起。”



可能没想到连锥霞都会说谎吧,于是涡奈接受大家的说法而点头回应。大家倒是觉得有点内疚。



“原来如此啊~这个嘛,既然是那种理由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此,我愿意努力负责接下来的打扫工作……”



“不用太勉强没关系喔——原则上,我只是想说还是得照规矩来问一下啦。老实说我无法对你们生气!这家咖啡厅可是靠小菲雅、小此跟锥霞三个人,生意才能这么兴隆呢!有许多回流的客人是针对你们三人来的呢,你们贡献度可是最高的喔!只要你们好好道歉,相信大家会原谅的,可能…大概吧——”



这时候,涡奈像是打什么歪主意地奸笑。



“怎么了,涡奈?当然,我们也想向大家道歉。”



“只那么做应该不行吧——嘻嘻嘻,其实大家决定要稍后才开始打扫喔。那是因为要拍纪念照!我们全班要拍纪念照!然后最特别的三位,必须再强制穿上那些特别服装。”



听到这些话,菲雅开始皱眉头了。此叶与锥霞也突然慌了起来。



“唔~又要我背针筒吗?”



“我…我也是吗?要我穿上那套和服摺裙……?”



“什么?要…要那个打扮拍全体集合的纪念照,那真的是,那个——好丢脸……”



“你们这三个跷班的人没有权利拒绝!放心吧小此,反正还有好几个同样穿护士装的女生呢。不过,没有人能赢过你那暴力满点的身材就是了!”



涡奈边说“好了,走吧走吧”边把锥霞跟此叶拉进教室里。边跟在后面慢慢走的春亮与菲雅四目相交。



“伤脑筋。不过,跷班的惩罚若只是拍角色扮演的照片,应该算很轻的惩罚吧。毕竟是难得举办的文化祭,当然也希望能开开心心落幕……不过,打扫结束还有后夜祭呢。”



“什么是后夜祭?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是在操场升起营火,大家一起跳舞、聊天。因为有些班级在结束后可能会全班到外头喝一杯庆祝,既然这样就干脆准备好庆祝的场所,这就是学校的用意吧。”



菲雅一副很感兴趣地“嗯嗯嗯”点头。对这家伙来说,初次体验的所有事物都很感兴趣。这时候春亮忽然想到一件事——



“文化祭,你觉得怎么样?”



“嗯,发生了许多事情,虽然很遗憾我只能参加一小段……但还是很好玩。跟大家共同完成什么,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呢。”



“你能了解何谓开心就很棒了。想必下次有机会,你也会努力让自己开心吧。”



“下次机会吗……也是。锥霞也平安留下了。嗯,真的有很多事令人期待呢!”



菲雅满脸笑容地走进教室。



稍候春亮也走进教室,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菲雅刚说的“锥霞平安留下了”。



话说回来——



她到底是怎么说服拍明,对自己死心呢……?



天色已经相当暗了。



“嘿…咻!”



春亮一面发出老爹般的声音,一面把垃圾袋丢进位于学校角落的焚化炉。打扫时间已经进入尾声,来回跑了好几趟,丢垃圾的工作也差不多要划下句点了吧。



接下来感觉到操场愈来愈吵闹。因为后夜祭马上就要开始,耐不住性子的班级这么快就跑出来集合了啊?白天都玩那么疯了,还真有活力。



倒是春亮这边发生了许多事情,所以累毙了,困意也从喉咙“呼啊~”发出来。



从刚才春亮就哈欠连连,真的好想坐下来休息……看来趁后夜祭的时候稍微休息好了。因为每班都会铺塑胶垫,搞不好可以稍微躺一下——不,应该是不会让人睡吧。



正当春亮苦笑地说“再撑一下吧”,再次打哈欠的时候。



“……夜知。”



“啊…班长,你来丢垃圾啊?”



虽然这么问,但她似乎不是来丢垃圾,因为锥霞并没有拿垃圾袋。而且还举动鬼祟地忸忸



怩昵。



“不是,该怎么说……我有话…跟你说,现在…有空吗?”



“有空啊,反正垃圾应该大多整理好了……可是再过没多久就是后夜祭了。”



“我知道,所以我会快点说完。来,跟我来。”



“咦?不,你不用拉我也会跟你走——话说回来,在这边讲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两人绕着校舍,移动到毫无人烟的校舍后面。



“因为赶时间就直接去吧,地点是顶楼。”



“咦,直接去顶楼,这是什么意思……呀——!”



“黑河可怜”突然咻噜噜地缠在春亮腰部,而且前端还往顶楼延伸缠着围篱,把春亮夹在中间收缩。让他一面体验极度可怕的漂浮感,一面上升——最后在围篱前面暂时停住,锥霞开始确认顶楼有没有其他人。然后已经跨过围篱的脚终于稳稳踩在水泥地上。



“咕喔,好可怕……!班长,你要这么做的话好歹先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我不是说赶时间吗?”



“就算如此也没必要这样吧……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像是‘好歹走楼梯吧’或是‘在下面讲不行吗?’等等。算了,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好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嗯…嗯,总之坐这里吧。”



在锥霞的催促下,便在顶楼的一角坐下来。锥霞也隔着微妙的距离坐在春亮旁边,还听到她深呼吸好几次,像要让心情冷静下来。



“啊……首先,我想要向你道谢。今天真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那个,多亏你的照顾,谢谢你。”



春亮苦笑地说:“搞什么,原来是为那种事情啊?”



“不用道什么谢啦,反正最后我也没派上什么用场。要谢就去谢菲雅她们吧。”



“……你说得对,我也打算要好好向她们道谢。你跟她们都拚命救我,我很高兴。”



“班长也很拚命啊,所以那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春亮用轻松的语气这么说,却听到锥霞的叹息。



“说得也对,我也…很拚命……我说什么也不想回去,所以才会那么拚。我也不是很喜欢痛苦的感觉,但我不得不那么做。”



“啊,对了!我想起那件事了,因为忙许多事情差点忘了问——那个,果真是你主动让刀刺向自己的作战吗?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班长。”



“……为了要赢,只有那个方法。”



“我的意思是,那不能算是一种方法吧?以刻意让自己痛苦为前提的作战,也未免太扯了吧?当时你硬要负责分配每个人的任务,就是为了那么做吗……真是的。”



“反正已经结束了。”



“就是因为结束了才觉得心里不舒服啊。啊——可恶,应该用强迫手段也要阻止你才对。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会改变任务的分配。”



中间春亮做了吞咽口水的动作,然后就传来锥霞的声音。



“那个……你在生气吗?”



“颇生气,也气我自己没有阻止你。拜托你不要再做那种事情喔。”



“如果我又做了,你会怎样?”



“会再生气啊。对喔……弹额头刑。因此,这是今天的份。”



刚好锥霞是以伸出一只手臂就构得到的距离坐在旁边,因此春亮伸手往她的额头“啪”地弹下去。



“真的拜托你不要让我太担心啦,尽管你有不死之身——但是看到血从你心脏喷出来的时候,我吓到心脏都快停了。唔,怎么了班长?抱歉,我弹太大力了吗?”



“唔……”



不知为何锥霞的脸跟着身体跟脸往后转,在背对春亮的方向撑着脸颤抖身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弹完额头以后一瞬间瞄到的脸,感觉好像是从平常的她所无法想像的和缓——她应该不是那种被骂还会高兴的人,是神经过敏吗?



“班长,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呼…哈……嗯,对,我没事!”



听到她吸气又吐气地好几次,忽然间她又把身体转回来。果然刚刚看到的表情是错觉呢。因为现在在眼前的,是她横眉竖目、抿着嘴唇的愤怒表情。真是有够夸张的愤怒表情,仿佛那是刻意做出来似的。



“唔喔!对…对不起。”



“不,没关系。你说得没错,我是做了让人生气的事情。所以你不用道歉,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今天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真是蠢毙了!”



她的脸颊不断抽动,她的情绪快要爆发了吗?若不是的话,那看起来就像是拚命忍住笑意的样子,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是为了大家才那么做的呢……不过,我不希望她那么做也是真心话。反正,就算会惹班长生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春亮决定不叫她自我警惕,只是叹一口气接受她的愤怒。不过被她这样一直瞪,对心脏实在不好。因此刻意闪避坐在旁边的锥霞的视线,把脸望向天空。太阳几乎要完全下山,头顶已经变成一整片的藏青色,仿佛等待播放星象仪的天文馆宽阔的圆形天空屋顶。



不知为何锥霞就陷入沉默没再说话,耳朵听到的,只有舒服的凉风声。



经过了漫长的漫长的沉默。



(……啊呜。)



春亮觉得眼皮愈来愈重。在他一直想坐下来休息时,这个昏暗顶楼真是有益眼睛的地点。不妙,一直挺着背脊坐的水泥地,让他开始觉得像是高级椅子。他整个人往下陷,慢慢地陷下去。从两人最后的对话不晓得过了几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或者只经过一分钟?



“我…我说夜知,我们回到主题——”



班长好像开始要说什么,得醒来。不然对人家太没礼貌了,得醒来……



嗯,班长。什么?



“……夜知?”



他很难想像班长居然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再次振动喉咙。



那已经是极限了。



结果自己的意识“咚”地关机——



然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锥霞喃喃地说,蠢毙了。



春亮坐着抱膝,脸颊靠在膝盖睡着了。睡着的他“呼~呼~”地发出呼吸声,已经完全睡死了。加上他脸歪歪的,愚蠢的睡相一览无遗。



“蠢毙了……!”



她又碎碎念一次,然后一股怒气涌上来。悠哉,太悠哉了。



“……我在生气。没错,我在生气喔,夜知!而且理由有好几个。第一个就是刚刚真的相当痛,所以我纯粹只是报复!”



锥霞的语气强硬,但脱离不了轻声呢喃的领域,那些话根本就没说出口。



她立着膝盖靠近春亮,表情险恶地慢慢把手伸出去,然后往他的额头一弹。



没中,是锥霞刻意不打中。



连他的浏海都没擦到的隔空弹额头。她在脑中想像他痛苦的模样,但是并不满足。



“第二个,是刚刚惹你生气的内容!如果有必要的话,无论几次我都会那么做喔。尽管我知道那么做并不对,但是为了自己正确的欲求,不管几次我都会用那招的!你要怎么生我的气是你的事,但是要有心理准备,我每次都会像这样回报我的怒气!”



她的脸再度靠近,这次是瞄准鼻头再弹一次。



隔空弹鼻头。



想像中的他,一面喊痛一面笑着说“真拿你没办法,知道了啦”。怎么会有这么悠哉的滥好人呢?当然,她并没有因此满足。



“第三个,第三个我就很难原谅了!那就是,你——”



当然,该做的事情已经决定好了。



她仍然立着膝盖,又稍微缩短双方的距离。



就跟前两次那样——但这次她到最后的最后一刻都很犹豫,她逃避似地心想“啊~不行,这真的是我的极限”并决定目标。



然后,停止呼吸。



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脸颊上。



“呼……啊……”



那个动作花了几秒钟,连自己也不知道。



她慢慢地,慢慢地让身体离开。



然后瘫软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喃喃自语。



“那是…因为你……有太多地方让人有机…可乘……”



刚开始打算说“是感谢你帮我的谢礼”然后强硬执行。原本打算说那种话当藉口的,因为非做不可。



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做好那么做以后将发生什么状况,或有什么结果的心理准备。



可是——



居然在这么无防备的情况下睡着——不就没办法那么做了吗?



自己并没有“不利用”这个好机会的勇气。在自暴自弃的想法中,最初锁定的也并不是脸颊……结果在最后,败给了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恐惧心。天哪,自己怎么这么胆小啊?



不,没事了。既然已经结束就没事了,总之…总之——



“唔……”



锥霞在不吵醒春亮的情况下站起来,感受着痛苦悸动往前跑。她发现围篱前方变得微亮,还隐约听到Oklahoma Mixer的音乐。后夜祭开始了吗?那他怎么办?他会马上起来吗?若等很久他都没来后夜祭的话,就说他在顶楼睡觉,自己丢下他先行离开了——她用脑子里仅存的一点点冷静思考,但过没多久心脏跳动的节奏又马上狂飙。



总之,现在只想先离开这里,想离开他身边。



不那么做的话,很可能会死。



于是锥霞打开通往校舍的铁门,再轻轻关上。她背靠着门吐气,捧着胸口想镇住内心的悸动。这时候,实际的感觉涌上来。



——做了。真的…做了。



“呼……哈~啊……”



冷静,要冷静。暂时把感情放一旁,现在先思考逻辑面吧。



没错,虽然跟预定计划不一样,但没有问题。



这个时间,这个场所都没问题。



自己拿出确切的证据了。也通过那个男人提出的差劲条件——能不能吻他给我看呢?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观察,但那个男人绝对看到了,所以这样就好。如此一来,自己就不会被带回研究室长国了。



“哈……哈哈,真是活该……”



刻划在内心深处的差劲记忆,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里。突如其来的触感、自己厌恶那个触感而推开的手、男人的笑容与话语。嗯~原来会有这样的心情啊?又摧毁一个未知了呢,谢谢你,锥霞。



明明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但光是回想起那些片断的记忆——过去感受到的恐惧终于再次鲜明重现,仿佛刚刚才听到那些话似地。



那种恐惧,无法让他知道。无法让他知道抱持想探究数以千计的未知的心态,是多可怕的事情。所以绝对无法让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想回到那男人身边的理由。



但是,终于报了一箭之仇。好不容易能够把那个差劲的记忆替换掉。



虽说事出有因。



虽说趁幸运得以达阵,也胆小到想打退堂鼓。



但这绝对是——



“这是……我的初吻。”



锥霞轻轻用手指抚摸自己的嘴唇。



然后用跳跃般的脚步冲下楼。



那个时候。



此叶在顶楼房间的水塔后面。她想找春亮参加后夜祭,因此从出来丢垃圾的春亮后面追出来。她觉得他们两人怪怪的就尾随在后,顺着落水管爬上顶楼,然后看到的是——



“……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还有她隐藏在心的爱意。



此叶用了非人的听觉偷听,锥霞跟拍明对话的时候也那么做。



所以才知道她会做这种事情。



此叶重新思考“她是个强敌呢…”,心里虽然那么想,但也仅止于此。



“不愧是文化祭,发生了好多事情呢。不过……我也不会认输喔。”



此叶背靠着水塔,望着被营火照亮的天空微微苦笑。她把手举高,仿佛要穿透最亮的那颗星星。那只过去曾被赤子的、孕妇的、老人的血玷污的手。自己很肮脏,因此非常渴望干净无瑕的事物,也憧憬干净无瑕的事物。她也觉得一定要干净无瑕才可以。



无论是生活方式——或是恋情。



没错,自己的恋情要堂堂正正取胜才有意义。



所以什么都不会改变,她只在心里想“我要比过去更努力”。



“……好了,走吧。”



总之,她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从这里下楼,假装到处找春亮,最后终于找到他并把他叫醒。



再用跟平常一样的表情,跟平常一样的态度,两个人一起参加后夜祭。



然后,早任何人一步邀请他跳舞。



——然后,在此叶对着夜空苦笑的不久前,也是锥霞还在顶楼的时候。



菲雅也从铁门微开的缝隙看到那一幕。



跟此叶一样出来找春亮,而碰巧来到顶楼的菲雅也看到那一幕。



“咦……好奇怪…喔……?”



她单手紧紧捧住自己胸口。



她不懂。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锥霞的嘴唇,不过是贴在春亮的脸颊而已。



为什么,胸口会这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