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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老师,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怪,但你为什么要扛铁铲呢?”



“抱歉,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一般的体育老师不是都扛竹刀吗?”



“是这样吗?这个——如果硬要说的话,单纯是在下的癖好。只要带着它就会觉得心情很平静。”



“这…这样……是癖好啊。”



“在下曾在工地工作,随身携带铁铲应该不足为奇吧?”



不对,是非常奇怪。春亮心里虽然那么想,但还是跳过那个想法继续说:



“……是在你当老师以前的事吗?”



“诚然如此。若再补充说明的话,这支铁铲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在下的生日礼物。在下每天都会带到工地,后来连没有工作时也把它带在身边——不知不觉中变得若没把它带在身边,就觉得整个人无法冷静下来。”



“原…原来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啊。”



“……是的,现在则是代替护身符——俨然是在下身体的一部分。前端部分已经因为过度使用而不得不换新,但主体部分就一直保持原来的模样。”



这世上有人送铁铲当生日礼物吗?这辈子没听说过铁铲的零件还有得换——虽然心里有许多想吐嘈的地方……但难得溃道愿意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因此没必要刻意讲一些令她不悦的话吧?两人的对话继续下去。



“呃——老师你该不会很喜欢看时代剧吧?”



“你真清楚,为什么会知道?”



“你…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像你常说‘诚然如此’之类的语气,就很有时代剧的味道……”



“语气是吗?”



到超商的路程比想像中还要短,已经快看到目的地了。两人一面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前进,一面对话。



“……那个工地的工头,是个年纪满大的人,他很爱看时代剧。”



“咦?”



“他算是我们的代理监护人,无论公私方面都对我们照顾有加。应该是每次陪他看时代剧的时候,就跟着喜欢上这种戏剧呢——仔细想想,在下应该是感染到他的说话语气吧。希望他现在也都健健康康的……到了呢。那么在下在这里等你。”



“好…好的。那么,我会快去快回的。”



看样子溃道似乎也知道,扛着铁铲在店内晃来晃去是很没常识的事情。把她留在外面的春亮一进超商,便开始适当挑选果汁跟零食饼干。而一面把整包仙贝自然放进购物篮的他,脑子里一面思考的当然是两人刚才的对话。



(想不到她会态度如此轻松地跟我说这么多话……毕竟机会难得,回去的路上再稍微问她一些事情好了。)



春亮迅速结帐,并捧着两只购物袋步出超商。溃道不发一语地从春亮的手里提走一只购物袋,然后一副理所当然地开始往前走。好有男子气概喔。



回程的路很短,头一次怨恨这件事的春亮吸了口气之后开口说话:



“那个……老师。我这个问题可能很怪,但是你对菲雅她们有什么想法?”



刹那间,溃道停下脚步。



“……在下能够理解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所以就老实回答你吧。”



“谢谢。”



“一言以蔽之的话——是‘不知如何应对’,仅只如此。”



既不是讨厌,也不是憎恨。



只是不知如何应对。



她会选择那个单字,背后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此时溃道再度往前走,并没有回头看后面的春亮。



“……她们是不错的家伙。”



“既然你都那么说,应该就是吧。”



“为什么…老师你会觉得…不知如何应对呢?该不会是跟你的过去有什么关系?跟老师体验的那个事件……”



春亮鼓起勇气询问看看。



接着溃道不知沉默地走了几步。春亮边走,边经过耐心的等待后—



“你想知道以前那个事件吗?”



“呃……那个…想知道。如果你不介意说的话。”



“其实只讲两件事就能解决。至于从那里面能看出什么关连,那是你的自由。”



“咦?”



“第一件事。在下的父母很早就双亡,因此一直跟妹妹两人相依为命。”



这时候春亮想起溃道刚刚提到工地工头的那些话——我们的代理监护人。



当然,自己也是头一次听说有关溃道她家人的事情。但也跟着冒出各式各样的疑问。像是妹妹叫什么名字?年纪相差几岁?长相跟个性很像吗?



正当春亮打算把无数问题化成言语时,溃道像是打断他那些念头似地继续说话。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有如清澈的湖水般没有一丝阴霾。



但是言词却充满诅咒。



“第二件事。但现在,妹妹她已经过世了——说完了。再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春亮讶异地屏住气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连,根本想都不用想。



因为她曾经说过——自己体验过“跟被诅咒的道具有关”的事件。



啊~既然这样——



她妹妹不在这世上的理由,从这世上消失的原因,果真是——



春亮心想“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但当下的气氛却不允许他那么做。



而且老师抬头挺胸往前走的背影,用沉默拒绝了所有提问。



而且。



下一秒钟,春亮被旁边巷子冲出来的人影撞开了。



“咕呼!”



与人影撞个正着,整个人被撞飞的春亮倒在柏油路上,不过对方也一样。仔细一看,对面方向倒卧着一名娇小的女孩。



“啊…好痛好痛好痛……”



她皱着眉头拚命揉腰部。女孩的头部左右两边各梳了个包包,腰际系了个大腰包,身上穿的是公立学校的水手服。不晓得是少女身材娇小还是制服太大件,只见她的指尖藏在衣袖里。然后,因为是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关系,裙子当然整个翻起来,套着丝袜的大腿什么的全看得一清二楚——



春亮一面连忙别开视线,一面站起来。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没事,……倒是切子才非常抱歉呢……”



她的表情像幼犬般柔弱,眼角整个往下垂。可能是腰部很痛的关系,眼睛还微微含着泪水呢。此时原本走在前头的溃道发现到这个状况,于是又走回来。



“……双方,有没有受伤?”



“啊,我一点事也没有。”



“没有,切子也完全没事……”



“……”



溃道不知为何愣住了。她微微瞪大眼睛,直盯着倒在地上的少女看。但是少女有些讶异地微歪着头,看来她们应该是互不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呃——那个,总之没事最好快站起来。否则你那姿势对我来说有点尴尬……”



“咦?……哇!对…对不起!就算看到切子这种人的内裤,你应该也不会高兴也兴奋不起来吧,真是抱歉!请原谅切子没有自知之明!”



春亮一面听她讲那些意义不明的话,一面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正如她这身连指尖都遮住的制服,她的个子相当娇小。应该跟菲雅或黑绘有得比呢。而且刚刚握手的时候还发现到一件事——



“那是什么?”



“这个吗?是探测棒——”



少女两只手上正拿着奇妙的物体。在看起来像练肌肉用的握力器的握把上,连接着四根长约一公尺的细金属棒。每一根平行地向各个方向延伸,然后两手共两组……总计八根金属棒从她的指间突出来。



“……我所知道的,是使用两根棒子的那种耶。”



当春亮满脸困惑地说道,少女则眼神发亮地回答:



“没错喔,一般都是那种的!不过这有八根,也就是说能够发挥两根棒子的四倍力量。对切子个人而言,这是非常棒的好东西呢……”



“是…是吗……”



气势被她压倒的春亮随口回答。难道她是对感兴趣的事就会突然多话的类型吗?



“总之幸好你没受伤。虽然不知道你在探测什么,但天色这么暗,要是不好好看着前方走路,可是很危险喔。”



“好的……啊,对了!那个——切子可以顺便问一件事情吗?因为事关切子个人,所以反正只是白费力气并占用两位的时间而让你们不愉快,但如果可以的话……”



她那超乎必要的自虐态度,反而让我方有做错事的感觉。问题是春亮的心又没有坚强到敢在这时候说“不要,请恕我们告辞”,然后各走各的。



“什…什么事?”



“喔,非常谢谢你!呃——切子一直利用这四倍探测棒找人,但像人类能力最低等的切子这种人使用,效果果然是很有限,也就是说一点成果都没有……应该说切子本来就是个路痴,因为蠢到无法确定那个人的所在地,会迷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原来你不是在寻宝,而是在寻人啊?”



“是的。那个,切子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只是告诉切子‘话说回来,好像有听说又好像没听过’,但这附近好像有个很厉害的灵能者……请问你知不知道呢?”



春亮的脸颊抽动一下。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是非常不祥的预感。



“你说的什么灵能者……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原则上先问一下,你本身……该不会有诅咒的道具……那一类的问题……?”



刹那间少女吓了一跳,然后慌张地张着大口:



“一…一点也没错!难不成……就是你!原来你看得出切子这种人的心思?呀啊}真是抱歉!很抱歉切子一点防卫心都没有!”



原本少女频频抱着自己娇小的肩膀苦恼,结果她抬头看起了春亮。怯懦且泪汪汪的眼睛,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切…切子有事情想找你商量,请你帮帮切子!切子能支付的钱虽然很少,但真的非常困扰。像切子这种懦弱的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我不要你的钱喔!”



“啊‘你的意思是,像切子这种人就算有再多的钱都没用是吗?呜呜‘这样的话,只好用身体支付了……?虽然很困扰,但切子实在没有其他方法……呜呜,切子知道了。不过切子会害羞,可以的话希望衣服不要脱……”



陷入各种神秘自虐思绪的她,颤抖着手拉着裙子,不知为何当场把裙子缓缓往上拉。是她过于混乱而昏了头?还是她个性使然?总之得阻止她,正当春亮连忙打算行动时——



“……!过来!”



“唔哇哇,什…什么啊?”



春亮的手被不知为何突然回魂的溃道老师一拉,把他拖到少女刚刚冲出来的巷子里,而且像被恐吓勒索似地压在墙上。她的眼神比平常更严厉,也就是超恐怖。



“你该不会至今都在做这种事情吧——”



“老…老师你误会了!”



“真的吗?你敢对天地神明发誓?”



此时有某种物体以极近距离在眼前发亮,结果是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铲。



“我……我发誓!”



春亮已经被搞得脑子一片混乱。过于逼近的老师,吐的气就打在脸上。运动服隆起处就被夹在两人身体之间。铁铲的金属部分好冰啊。



(唔唔,总觉得事情又变得愈来愈麻烦了……!)



觉得很想哭的春亮,环顾着四周寻求帮助。



倒是那名少女也没有发现春亮他们人在巷子里,杵在原地的她——



“……不见了?切子果真被丢下不管了吗!”



几乎快哭出来地东张西望看着四周。



心想“反正先听听看她怎么说好了”,于是春亮把少女带回了家去。当着菲雅她们怀疑的眼神,自称叫稳天崎切子的少女说:



“其实是——有妖怪对我紧追不舍!”



“……”



众人的视线在桌子上交错,其中还包括知道有客人来访而回到起居室的黑绘她们。连原本觉得事不关己而埋首在课本的白穗,都狐疑地抬起了头。接着菲雅代表大家开口说:



“唔……这位叫切子的女孩,基于必须帮助人的立场,我很想听听看你的请求。但很遗憾的是,在场没有人具有斩妖除魔的技能,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不会吧!”



“先等一下,我觉得她好像省略了许多部分没说喔。你不是有提到诅咒的道具什么来着?那个妖怪跟诅咒的道具有什么关连吗?”



“没错。如果是道具变成妖怪之类的话题,那倒是可以理解呢。”



此叶这么一说,切子不解地歪着她懦弱的脸。她进一步缩起迷你尺寸的肩膀说:



“呃——……不是那样子的。是今天放学后发生的事情……”



于是切子开始依序说明整个来龙去脉。当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遭到陌生人——遭到长得像妖怪的怪人袭击。怪人还对她说:“你身上应该有被诅咒的无头人偶,快交出来。”但是切子不记得自己有那种东西。不管怎么解释,对方都不肯相信,于是拚命逃跑。被对方追上又继续逃,并且趁这段时间找寻能够救自己的人——



“然后,切子就来到这里了……”



“你说被诅咒的人偶,好可怕喔~”



“是很可怕呢~”



黑绘与莎弗兰缇表情正经八百地“嗯嗯”互相点头。除了切子与溃道,其他人全都半睁着眼,仿佛带着“你们……是在开玩笑吗?”的意味看着她们两人。



过没多久,重新整理好思绪的菲雅轻轻摇着头说:



“总之——如果是这种事情,那我们大致上了解了。有个神秘人物在觊觎那个被诅咒的无头人偶,而你遭到那家伙的攻击,所以跑来求助。就是这么回事对吧?”



“对……呃——那个人还用其他名字称呼那个人偶……叫什么来着呢?好像是叫‘哭喊的无头人偶’的样子……”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还真没听说过呢……但眼前先别管那个名字了。倒是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就是说啊,那才是最重要的呢。”



锥霞与此叶说道,切子则用力皱着眉头。



“这个嘛~完全没有……”



“会不会是你家人持有的呢?”



“啊,刚开始切子曾经那么想唷~因为去年往生的奶奶很喜欢收藏古董……但截至目前为止,切子看都没看过那种人偶,即使整理遗物的时候也绝对没有看到。况且切子也打电话问过妈妈,她也说不知道呢。”



这倒是有许多方面可做猜测。譬如说她奶奶以前曾拥有那个人偶,但已经给某人或是丢掉了。当然,也可能这人偶从一开始就不在奶奶手上,是觊觎的那个人搞错了。



“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偏离主题,不过你妈妈没有被妖怪追吗?”



“啊,没有,她似乎没事呢。或许对方也知道,切子的妈妈本来就不太欣赏奶奶这个收藏古董的嗜好吧……而切子喜欢超自然的东西,跟奶奶的嗜好算是有关连。对方大概是因此就认定,切子从奶奶那儿接收了那个人偶吧。”



“原来如此。不管怎么样,若是普通的被诅咒人偶,乖乖交给对方让他离开,也是一种方法呢……但实品并不存在的话,根本就无从解决。真是一件蠢毙的事情。”



“一点也没错,你还真倒楣被攻击呢。是说,攻击你的是什么样的家伙?对方有说是打哪儿来的吗?”



“没有……总之对方就给人像妖怪那样轻飘飘的感觉,只是拚命重覆‘把人偶交出来,我要毁掉它’,并没有表明身分来历……”



“唔——这资讯很有用。说到‘毁掉’,很可能是那个烂组织——骑士领吧。”



菲雅不悦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此叶也沮丧地垂下肩膀表示赞同。



“没头没脑攻击人这种粗暴手法也跟他们很像呢……呼~看样子有得忙了呢。”



“你…你们果然很厉害。虽然切子还不是很了解,但觉得你们似乎很值得依赖……那么,切子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就算问“该如何是好”,大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春亮他们互看对方,并讨论切子接下来该怎么做。既然不知道对方人在哪里,就不得不按兵不动了——



“看来只能等对方发动攻击,我们再把他痛打一顿了。”



“是啊,而且从明天起就得大家轮流保护切子呢。不过大白天的,想必他也不敢在人潮众多的地方袭击她,应该是有办法因应吧。”



“那就交给我吧。若有个万一,我也有办法让切子逃跑。而且之前骑士领那些人来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所以很想做点什么。”



“如果想尽快解决这件事,还有‘诱饵作战’这个方法呢。当然,重点还是要尽最大力量顾虑到她的安全呢。”



“我…我觉得你们好厉害喔……”



切子佩服地凝视热烈讨论的菲雅等人。当然,细节部分她无法理解。



不过对于她“纵使无法理解,但领会得很快”这点,春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切子,你找我们讨论这件事固然很好,但你没有报警吗?我想普通人突然听到‘被诅咒的人偶’这种事情,通常都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吧?”



切子吓了一跳,然后微妙地缩着身子回答:



“切子没有报警……就算告诉警方这个状况,他们也八成不会相信。而且切子觉得,普通人可能也敌不过那个妖怪呢。还有,那个,撇开妖怪为什么要对切子紧追不舍这件事不谈,但是我本来就知道这世上存在着被诅咒的道具……这有什么奇怪吗?”



最后那句话她微微歪着头问道。



春亮有点讶异“原来切子一开始就知道这世上有被诅咒的道具啊”——但他还没开口问,切子就“啊”地抱着头说:



“啊‘对喔,的确是很奇怪呢!因为切子是超自然迷,所以一直觉得对那方面的了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像是希望钻石、图坦卡门王的戒指、巴斯比之椅等等,但一般人应该都不知道吧?呜呜,切子果然很奇怪,真对不起……”



“啊,搞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春亮稍微被说服了。她所了解的并不是被诅咒过度的道具化成人形之类的事情——似乎到底只是一个超自然迷,从描述离奇古怪事迹的书籍或网路所吸收到的那种知识。



“你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切子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没有,完全没有。”



不管怎么样,正因为超自然迷的她具备了相关知识,所以对这种异常状况才会出人意表地轻松接受吧。与拚命恐慌的普通人比起来,就某种意义来说的确比较不麻烦。



但就算她对这方面的事情有基础认识,若这时候把所有事情全告诉切子,春亮觉得那只会让她更混乱而已。他不认为切子会那么简单就接受与被诅咒道具有关的组织之存在,以及菲雅她们的真实身分。总之只要让她知道有“觊觎被诅咒道具的怪人”跟“能够与之对抗的灵能者组织”——也就是自己这群人——就足够了。



“总之……你没有找警察而是找我们是正确的。你大可以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我虽然不怎么靠得住,但这些家伙可是很值得依赖呢。”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今天已经很晚了,方便的话要不要留下来住一晚?毕竟现在让你一个人走夜路实在太危险了。况且还有人对你紧追不舍,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时候菲雅她们“唔!”地没有说话,并且往春亮这边看。她们似乎没什么异议,但不知为何每个人都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顺便一提,锥霞的嘴巴嘟嘟哝哝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



“……呃——可是……”



另一方面,切子讶异地瞪大眼后,不安地缩着肩膀颤抖。春亮紧张地附和说道:



“啊,真的是你方便的话喔。如果你家人会担心就不勉强了。我们会送你回家,或是再想其他因应的方法。你爸妈管得很严吗?”



“啊~切子觉得爸爸妈妈…那个,算是普通吧……”



切子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但没多久又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依旧懦弱的微笑。然后态度比刚才还要不安地说道:



“可是……只要跟他们报备过就没问题,切子觉得啦。等一下切子会打电话回家,所以…那个…如果不会给各位造成困扰,那就有劳你们照顾了……”



春亮苦笑地说:



“当然不会造成困扰,况且是我主动提议的呢。我家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宽敞,你就放心住下来,不要太拘束。”



“非…非常谢谢你……应该说,真的很抱歉,还让你们对切子这种人这么温柔……你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呢!”



“没必要再加‘这种人’的说法,我可是认定你跟我是一国的喔。”



菲雅边说边靠近切子,并且用认真的眼神凝视切子的身体——尤其是她那平坦的胸部。她“嗯!”地点头以后,就“啪”地把手搭在切子肩上。



“合格了!允许你加盟!黑绘,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当然没有。新同盟伙伴诞生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咦?咦?”



切子讶异地看着菲雅她们的脸。锥霞无奈地耸肩,莎弗兰缇啪啪地开心鼓掌,白穗则事不关己地继续跟课本苦战。然后春亮悄悄移动日光,确认现场最后那个人的情况。



溃道依然不发一语地盯着切子的脸看。



眼神仿佛在追忆什么似的。



接着过没多久,切子拿着手机离开起居室。正如她刚才所说的,要打电话跟家人联络。春亮抱着“真的没问题吗?”的心情等她回来,那段时间他只是惯性地移动自动铅笔而已。不管切子的问题结果会是如何,但另一个问题——迫在眉睫的期末考也不会就此消失。



不过,就在持续等她回来,过了好一会儿后——



啪啦啪啦翻着课本的菲雅忽然抬头看着时钟说:



“嗯,切子还没回来啊?不觉得太久了吗?”



“经你这么一提,还真的很久呢……搞不好跟父母起了争执而延长讲电话的时间,我去看



一下好了。”



春亮边瞄了一眼负责监督的溃道边站起来。原以为中断读书会被她念个几句,想不到她却毫无反应。



一走出起居室,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微小的叽叽喳喳声。往那个方向走去一看——



“……切子都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啦!嗯……对对对。那么——”



切子对着手机说话的声音,并不像先前对话时所听到的声音那么懦弱。春亮所感觉到的是,她对知心的人就用这么不拘小节的态度,以及——因为不拘泥的关系,话语之间带着无须隐藏的些许焦·躁感。虽说对方是自己的父母,会有这种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跟之前她那种自虐又懦弱的样子比起来实在截然不同,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嗯……啊。那…那个,请等一下!”



原本跟手机那一头对话的切子发现到这边有人,于是连忙用手遮住听筒,并且把手机从耳边移开。



“抱歉,打扰你们了吗?因为你迟迟没回来,想说是不是跟家人起了什么争执。”



春亮压低语气说道,切子却在一瞬间又恢复之前那种懦弱的声音。



“啊,真是非常抱歉……呃——那个……”



“既然这样,或许让我以一家之主的身分,先跟你父母打个招呼会比较好吧……不,等一下,尽管我是一家之主,但如果听到我这个男性的声音,可能会让他们更担心呢。如果你父母真的不放心,我叫此叶过来代替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不…不用了,没问题啦!我刚刚已经得到允许了!……啊,要是跟我妈妈说话的话,搞不好她会爆出切子丢脸的隐私,像是‘那孩子上了小学都还会尿床呢~’……!所以,完全不需要麻烦到春亮你们啦,真的!”



春亮心想“你都自己把那些事情讲出来了,所以也没有意义吧”,但切子好像觉得让春亮与自己爸妈讲手机非常难为情,因此她又急急忙忙地把手机贴在耳朵说:



“那么就这样了!拜托喔!”



然后就挂断手机。看着松了口气的切子,春亮抓着头说:



“呃……这个嘛,既然已经得到父母的允许,那真的太好了呢。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刚刚听你的声音好像跟父母起了什么争执耶。”



“啊~……抱歉让你撞见了丢脸的场面。那个,因为太突然的关系,所以稍微挨了点骂,就这样。”



这也难怪,毕竟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突然说要在外面过夜,应该鲜少有父母会给好脸色吧?会担心、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呢。



但这时候切子和颜悦色地说:



“不过啊,真的得到允许了喔~……这是切子第一次在外头过夜,所以妈妈虽然生气,但还是答应了。还啰哩叭唆地交代:‘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所以切子就稍微顶一下嘴……嘿嘿嘿,总之幸好妈妈她答应了。”



“是吗?我这个提议的人这么说可能有点怪,但回去后你最好跟妈妈道歉喔。”



“切子会的!”



然后两人转身准备回去起居室。



“话说回来,你跟爸妈讲话也用敬语啊?”



“对不起,那算是我的习惯。很奇怪吗……?”



“不,其实偶尔也是有那种人,没什么奇不奇怪啦。只是在我个人的想法,实在无法想像对我老爸用敬语说话这种事。”



“啊……春亮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咦?呃——这个嘛,我…我只能说他是个混蛋老爸……”



两人就这样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边走回起居室,并一起向众人说明已经得到在外过夜的许可。原本担心切子手机讲很久的菲雅,紧紧握住切子的手,并对她再度表示欢迎。



总之,今晚接下来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至于明天以后切子的护卫,应该也有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状况是“好了,如此一来今晚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喔”,但是——填入那个○○里的单字,却只有一个令人不太开心的活动。这样的选择真是糟透了。



切子的学校好像也快要考试,因此读书会多加了她这个成员以后又再度展开。由于她自我介绍说自己也是高一生,因此就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刚好呢……看她打开着从书包里拿出的课本,并僵着不动的样子,就立场上来说,她跟白穗相当相似。



黑绘与莎弗兰缇在读书会重新开始后,曾帮菲雅跟白穗揉肩膀好一阵子,但现在又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由于她们耐人寻味地互看对方后就离开起居室,不禁令人怀疑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只希望不要做出破坏大家用功读书的事情就好了。



在起居室听得到的,是锥霞耐心十足地不断指导白穗的声音、菲雅傲慢地提问自己不懂的汉字的声音、此叶要她注意遣词用字的声音,以及菲雅嘟着脸与此叶开始吵架的声音——在那种情形下,切子的喉咙忽然发出开心的声音。



“怎么了?”



“没有……切子只是觉得,这个家好热闹喔……”



“真不知道该说热闹还是吵闹,反正大概就这种感觉啦。”



“啊哈哈。可是切子不曾像这样跟许多人聚集在某人家里。刚才我也跟春亮说过,我是头一次在别人家过夜……所以觉得很新鲜。”



她无意义地在笔记本上拚命画着黑色圆圈,并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菲雅跟此叶也停止争执,用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直盯着切子看。



从她们的表情看得出来有些顾忌而不好意思问切子。因此春亮用笔尖指着菲雅她们的脸,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替她们对切子说:



“……若觉得新鲜,就放松心情好好享受吧。虽然读书会不能老想着玩乐啦。不过,你就放宽心跟这些家伙好好相处吧。”



切子一瞬间有些讶异,但马上微笑着说:



“切子会的。切子也希望跟她们成为好朋友……”



这时候菲雅也露出笑容,仿佛与她的表情产生了连锁效应。而且像是表示“包在我身上”似地点着头说:



“嗯,与同盟伙伴建立良好关系,当然是我最大的心愿。对了切子,如果你英文方面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教你喔。你尽管问没关系——还是说在陌生人的家里念书会觉得累呢?如果是的话,那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呃——可是大家都这么认真念书,只有我一个人去休息,未免有点……”



就在这个时候。



通往缘廊的纸门突然“嘎啦”地被拉开——



“嘿‘让各位久等了,依照惯例的美女啦啦队在这时候登场了!”



跟往常一样说着奇怪言词的黑绘出现了。她带着茫然的眼神,把她小小的手掌“啪”地亮在菲雅等人面前。



“你们的话我全听见了——这里就交给我处理吧。”



“交给你处理……?你想做什么?”



“这个嘛‘讲白一点好了,我只是想提议‘何不趁这个时候稍做休息呢?’适度的休息也可以拉长集中力……应该没关系吧,老师?”



双手叉在胸前的溃道只用她那双细长的眼睛瞄一下,并用一句话表示同意。



“……有道理。”



“嗯嗯,所以呢!”



黑绘当场做了无意义的旋转,等到被她突如其来的登场吓得哑口无言的锥霞她们,充分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这边以后,便直指着起居室的另一头——走廊旁的入口。



“我的知心好友莎弗兰缇将努力表演令人舒适的休息Live秀。登场~”



“来了来了~各位辛苦了~”



当纸门一拉开,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笑容比黑绘还要悠哉的女仆。她的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摆了好几个装着白色液体的茶杯。



“嘿嘿嘿,其实可以不必特地出去买果汁的——不过这都要怪我为了给大家惊喜,所以都没说……呃——我啊,有带恢复疲劳的特制饮料过来喔!里面加了优格跟蜂蜜等食材!把这个喝了再继续用功读书吧!”



“……!”



刹那间除了溃道与切子以外,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同样的方程式。



莎弗兰缇+托盘+陌生的屋子=常见的事情。



那道方程式具备了每个人都认同的正当逻辑,想当然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弗兰缇的脚指头绊到纸门门槛。托盘“咻——”地整个腾空,摆在里面的茶杯也在半空中飞舞。



好几个茶杯掉落在莎弗兰缇的脚边,但有几个是往春亮他们所在的桌上飞去。此叶迅速地空手接住一个,菲雅也用两手接住两个准备俯冲到桌上的茶杯。当下与两人同时做出反应的,是溃道。



“哼!”



带着锐利吐气的钢铁色瞬间奔驰,黑发随后飞舞。接着就看到茶杯像是耍杂技般,稳稳地摆在跪立的她所伸出去的铁铲上。



然后。



仿佛在嘲笑她们的努力似的——



“啊!啊~果然,像切子这种人的运气,会有这种结果也理所当然呢——”



“……谢谢你,莎弗兰缇。你的心意我很高兴……而且是非‘常高兴呢……”



直到最后都没有人接住的两个茶杯,直接命中了切子与白穗。她们的头发、脸跟衣服全被洒出来的果汁溅得湿答答的。



整理干净的起居室已经看不到白穗她们。白穗与莎弗兰缇两人去洗澡了。当然莎弗兰缇没必要洗澡,白穗自己也面有难色。但是——结果却不敌莎弗兰缇泪汪汪地说:“我无论如何都要向你道歉,至少让我帮你洗背吧!”虽然她也向同为被害人的切子表示那样的请求,不过三个人待在一间浴室里实在是太挤了。加上切子也表示“没必要让你做到那种程度!”而拚命拒绝。因此切子便到黑绘房里的浴室洗澡。



然后现在,起居室的状况回到少了洗澡组的读书会模式。但春亮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异。不对劲,这气氛明显很不对劲。



当自己准备伸手倒果汁时,却被锥霞狠狠瞪了一眼。当自己抓着头心想“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呢~”菲雅却瞪大眼睛紧紧抓着魔术方块。当自己无意间伸懒腰的时候,此叶像在说“别想过去!”地站起来并开始释放杀气——春亮的一举一动完全受到这三个人监视着。



打从切子来了以后,溃道的地藏菩萨化就比读书会刚开始时还要强烈。负责监督的她面对这种状况,当然不可能默不吭声。



“上野锥霞,你们的情绪很不平静,要集中精神!”



“虽然您这么说,但我有集中精神,而且再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集中呢。但很抱歉的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锥霞以格外有气魄的语气说道,菲雅她们也“嗯!嗯!”地点头附和。



“……是吗?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事,但你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苦衷吧?”



老师如此说道。不行,这个人太过少根筋了,根本就靠不住。



感到坐如针毡的不只是春亮。因为游戏对象莎弗兰缇不在的关系而闲得发慌,卷起某人的课本打发时间的黑绘也一样。



“咳咳,我觉得口好渴喔——我去一下厨房。”



“口渴的话这果汁你拿去喝。好了,大口灌下去吧。”



“唔唔,小此你这恶魔……我能够了解你在意阿春,但怎么连我也扯进来?”



“白穗她们是客人,绝不能有任何怠慢之处……总之,基于好玩的理由而打算闯进浴室的人,或者不想错失白穗她们在我们家浴室洗澡这大好机会的不检点男生,绝不可能存在。照理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屋子里呢……呵呵呵呵!”



此叶的眼镜闪着光芒,还带着可怕的窃笑面对在场的人。春亮吓得缩起肩膀。怎么会这么不被信任啊?



算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无意偷看她们洗澡。白穗她们洗完以前就乖乖待在这里吧。如此一来铁定能拾回她对自己的信赖——春亮重振精神准备念书,但黑绘似乎还不死心。



“唔——莎弗她们也是很难割舍,但是小切也是难得在这里洗澡耶——况且要加强双方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袒裎相对,这可是我一贯的主张呢。”



“黑绘你还在提这件事。你要是跑进去,八成就只晓得搓揉,所以不准去。”



“你这种言论太让人感到遗憾,我想抗议——我才不会搓揉,只会摸摸……而且是轻轻柔柔的。不过会很热情!”



“还不是一样!”



这时候菲雅忽然抬起头来,露出“对喔”的表情,仿佛察觉到什么似地看黑绘。



“加强双方的感情……是吗?嗯~要是之后还要看好几次她那种表情,那我会不知所措。这搞不好是个好机会呢……”



菲雅如此喃喃说道,接着突然站起来。



“我刚刚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被果汁洒到,要是不洗个澡会黏呼呼的。因此我要去洗个澡把身体冲干净,但是我不想到乳牛女房间那个已经渗出乳牛精华的浴室洗澡——所以黑绘,我也要借你的浴室洗澡喔。至于监视无耻小鬼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没等黑绘回答,菲雅就啪哒啪哒地跑出起居室。春亮他们互看对方一眼——并悄悄地苦笑。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菲雅根本就没有被果汁洒到。



“好吧,那么我也去帮小菲菲的忙……”



“都说黑绘你不可以去了。说起来,那边的浴室里要挤三个人,就物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事,还是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好过分,根本是歧视嘛——”



此叶像在抓猫似地揪住黑绘的衣领,锥霞则轻轻把脸凑过来说: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菲雅她真是个好孩子呢。”



“虽然那家伙不见得不会搓揉啦。只是总比黑绘好呢。”



此时耸着肩的春亮听到的,是从庭院前面传来的拖鞋声。



他明白了菲雅的想法。她应该是回想起曾说“许多人聚在一起是很新鲜的事”的切子当时寂寞的表情吧。还有她说“想跟大家做好朋友”那句话。所以才会自己积极主动要缩短跟她的距离,想跟她和睦相处。那的确是很好的一件事。



(……加油喔,菲雅。第一步就看你的了。)



但同时——



春亮也觉得,要是那种积极性也能用在老师身上就好了。



于是斜眼看了一下溃道。



她仿佛没听到菲雅的话,只是默默地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