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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不知是这段对话的哪个部分让她觉得好笑,此叶抖动着肩膀呵呵笑了起来。完了,睽违已久的酒鬼此叶出现了。当然在家里时,春亮不会让她喝酒,而且如果是住家附近的神社,也会因为有认识的村里自治会的人在,所以她会隐忍不喝,但不幸的是,这里是不认识的村里自治会。看见她那般发育良好的体态与冷静成熟的外表,不太可能会以为她还未成年,而拒绝给她屠苏酒吧。不晓得是因为新年初次参拜的气氛太高亢,还是为了纡解与菲雅比赛时所累积的郁闷,她才会心想「只喝一点的话没关系吧」,于是再也压抑不了对酒的渴望。



不过,考虑到此叶真正的年龄,其实偶尔喝点酒应该也没关系。只是,为什么她的酒量会这么差呢?然后酒醉后就做些像在突显自己丰满身材的举动……!



然后现在除了此叶之外,又多了一个不得不小心注意的对象。



「呼呼…我也觉得…变得好热喔……可是…我才不要…跟乳牛女一样。总之就是不要。所以…我好冷。喔喔,好冷好冷……嗯~」



说完后,菲雅开始紧紧地攀住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春亮。不只是手臂,不知为何连双脚也缠绕似地搭上春亮的腰部。



「呼哈,好暖~和。春亮,你的身体…好温暖喔……」



「喂…喂……」



「你不冷吗?冷的话…就说吧。对了,那我…就替你…就替你这样……」



菲雅脱下手套后,将手钻进春亮的衣服里头。她准确地从皮带上方,钻过春亮身上穿着的所有衣服防备,直接袭向他的腹部。



「等…等一下,好痒……!」



「嗯呼?嗯呼呼……你不喜欢…吗?喂,春亮……你喜欢吧?」



菲雅的手依然继续移动。小手的触感轻柔地抚上肌肤,肚脐周围、侧腹,接着小手又逐渐往上,轻轻在胸口一带立起指甲。



(可…可恶。这家伙…居然这么不胜酒力吗……!)



与此叶不同,菲雅并没有喝屠苏酒,只是喝了几杯甜酒而已。没想到她居然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太~狡~猾~了——我也要…温暖春亮嘛……」



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此叶就不会与菲雅唱反调。菲雅正从前方攀住他的左半身,相对之下,此叶则是从右后方紧紧抱住他。那个太过柔软的庞大物体,正带着无法忽视的触感,压在春亮的颈项上。不知为何她还气喘吁吁,和菲雅一样,打算伸手探进他的领口里——



「喔喔~糟了,忙着专心拍照却晚了一步……这时候我是不是也该赶快喝醉,然后加入你们呢!」



「黑…黑绘,你在说什么啊!蠢毙了,真是蠢毙了!喂,你们两个,都给我适可而止!那个…这个,身为班长,我绝不能坐视不管喔!快点放开春亮!」



也许是上天的帮助,至今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失态行为的锥霞,终于猛然回神朝他们走来。尽管她双颊绋红,仍是打算付诸武力拉开此叶和菲雅——



「哎呀,上野同学……你要不要一起喝酒呢?不对,是应该要喝吧?喝了之后,心情会变得很好喔……」



「喔?锥霞~你看起来也很冷呢。我来温暖你吧,温暖你~」



「呀哇!等…此叶、菲雅,你们快点清醒……!」



然而很残酷地,锥霞的话语也没能传进她们的耳中。两人很快地各自将目标从春亮转为锥霞,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开始摸索起她的身躯。总觉得不能看着那副画面,况且春亮又忙着拉好自己的衣服,因此他别开视线。



「嗯……喂…喂!那里…不行啊……」



「你的身体果然很冷呢,这样可不行唷,毕竟你是女孩子嘛。所以……来,上野同学你也喝一杯吧……嘿咻。」



「没错,喝一杯吧,来!」



「嗯呜!嗯……嗯……」



当春亮终于转回视线时,只见菲雅等人正强将纸杯推到锥霞嘴边。锥霞瞪大双眼,喉咙像是再也抵挡不住般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屠苏与甜酒的混合调酒逐渐被吸收进她的体内。



然后——「咚」的一声,锥霞瘫坐在地低垂下头。这下糟了!春亮正要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黑绘哒哒哒地不知从哪里跑了回来。



「这里是亲切的小黑绘快递。有人需要续杯吗~目前库存的品项有甜酒一杯,以及屠苏酒两杯唷~」



「当然,请给我屠苏酒。」



「喔~给我甜酒吧~」



「好奇怪……喉咙好像快烧起来了……啊,好渴喔。随便什么都行,快给我。」



「班长!」



「来来来。」黑绘将抱在怀中的纸杯一一递给三人。是三个人。



过了一会儿,从黑绘手中接过屠苏酒的锥霞缓缓抬起头来。脸颊一片火红,眼神发直。然后——终于连她也拿起纸杯,一口饮干杯中的液体。对春亮而言这真实一幅恶梦般的光景。接着锥霞摇摇欲坠地站起身子。



「该怎么说呢……没错。我啊,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喔。你老是优柔寡断又太过温柔,面对讨厌的事情也不说讨厌,而遇到一堆倒楣的事——」



「喔喔.好冷好冷,要回到春亮的温暖怀抱啰~」



「来吧来吧,我来温暖你吧。呜呵呵,春亮,呜呵呵……?」



三人逐步向春亮逼近。黑绘像是在说「新的照相好机会又来啦!」般,只是架起手中的相机。没有人出手搭救他。没有任何人……



「等…等一下,你们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真是蠢毙『噜』!听好了,首先我想问你,虽然你老是被迷得心花怒放,但根本上你到底是喜欢苗条一点的?还是喜欢丰满一点的?还是说介于两者之间最好,而且会感到兴奋、觉得刚刚好?之类的——喂,不准东张西望!」



「没错,不准东张西望~」



「春亮,请你好好看着唷……现在开始,我要…好好……温暖…春亮……」



不知为何一脸怒容的锥霞,以及表情妩媚的菲雅及此叶。春亮虽然站起身想逃走,三人却踩着幽灵般的步伐彻底包围住他。啊,是恶鬼。错不了,现在的她们正是恶鬼。



在绝望之中,春亮不禁心想,难不成刚才抽到的签的意思,并不是指「如同恶鬼般大吉大利」——搞不好其实是指「虽然大吉,但会遇到恶鬼、遭逢惨事」。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后——



「唔嗯~到刚刚为止我都在做些什么啊……?总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没有办法顺利回想起来。」



「让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些事情不要回想起来会比较好喔……」



远离新年初次参拜的喧嚣后,春亮等人走在神社院落外围的土地上。是在树林中一处像是散步步道的地方,四周毫无人烟。他心想安静的环境和冰冷的夜风,正好用来醒酒。



那之后又过了一阵子,也许是再也看不下去菲雅等人的失态,黑绘不再提供酒给她们。之后在春亮不断忍耐的期间,菲雅她们也逐渐恢复神智,于是决定先散个步以醒酒。



「嗯……本来想说当作是庆祝新年,但是否太得意忘形了呢?反省中~」



「没错,真是的。」



春亮朝一旁瞥去一眼后,元凶之一的此叶便不好意思地缩起肩膀说:



「那个……我也正在反省。呜呜,我明明只是想,只喝一杯的话应该没问题吧……总觉得好像做出了某些非常不得了的事情,总之忘了吧!嗯,忘了吧!」



「真是…真是……太失态了……蠢毙了……」



锥霞则是用手捣住脸庞,打从心底感到后悔般地左右摇头。



「不过,毕竟强迫你喝酒的是她们啊……是说,班长,你不会喝酒吗?啊,我们都还未成年,一般而言都还没喝过酒吧。」



「那…那是当然!这是社会的规定,我至今从来没喝过!而且因为『基美史托兰提之爱』不太能治好体内的异常……啊啊,话虽如此……」



锥霞一副话不成声的样子,抑郁地叹了口气。嗯,说不定锥霞也算是被害人吧。



总之,以后别让菲雅喝甜酒一类的饮料了。春亮边谨记在心,边继续惬意地散步。



「不过,这里好安静,真是适合散步的地方呢。而且也没有其他人。」



「毕竟还是元旦的深夜啊。姑且不论新年初次参拜,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来这种神社的后山地带闲晃吧……要不是因为我们一行人未成年却喝醉酒,然后又糗态百出,才会逃进没有人烟的地方啊。」



「嗯…呣……我是因为你们说喝了也没关系,而且也只喝甜酒,并不是为了喝醉酒才喝的喔!所以结论,这一切都该怪乳牛女!我才没有错!」



「怎么觉得现在实在无法反驳你……呼~」



树林里仅有月光稀疏地洒落下来,轻轻吹拂的风沙沙沙地摇动枝叶。菲雅说得没错,真是安静。毕竟截至方才都太过吵闹了,偶尔像这样安静地散步也不错。当春亮一边享受这份宁静一边缓步前进时,不知不觉间,他已与菲雅走在一行人的最尾端。



春亮瞟向身旁晃动的银发。



「话说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



「呃,就是正月和新年初次参拜之类的,你都是头一次过吧?基本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所以问你有什么感想。」



「嗯,感觉就像祭典一样,很开心呢!是说,新年初次参拜根本就是祭典嘛!」



菲雅转眼间眉飞色舞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春亮也露出苦笑。即便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也毫不新奇,对菲雅来说却不是如此。菲雅是初次接触到这些事物。而每当她带着笑容叙述她初体验的感想时,春亮也有种十分不可思议的新鲜感。尽管一直以为理所当然,但其实这些都是很美好的事物——有种重新体认到这些活动的价值的感觉。



「可是,先不论新年初次参拜,我觉得我还不算完全体验了正月的活动喔。所谓新年初次参拜,只是正月里的一项活动吧?」



「嗯,也许是吧。」



「除了新年初次参拜之外,正月还要做什么?说到正月,应该还有其他活动吧?」



「嗯~还有什么呢…但我觉得你也已经体验过不少活动了呢……例如新春试笔和捣年糕,你刚才就玩过了吧。和歌纸牌游戏……也算是在家里玩过了,也拼了笑福面,也看了转陀螺和踩高跷。」



「喔喔!」菲雅像是回想起什么般地双眼闪闪发亮。



「就是刚才在广场那里,别人在玩的那个吧!该怎么说呢,看起来似乎是非常需要技巧的游戏呢……听说以前的小孩子都是玩这些游戏,日本人都是这样吗?所有人都曾接受过当杂耍师的训练?光是用绳子拉扯陀螺,它竟然就能以非常快的速度不停旋转,而且还有人可以踩在那个摇摇晃晃的高跷上走来走去,真让人不敢相信!」



想必是回想起了方才在新年游戏区里参观到的景象吧,菲雅比手划脚地开心游说。说到旋转的时候,她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转呀转地,模仿陀螺旋转的速度。顿时银发像雨伞一般飘散开来,转个不停。



「哈哈,我想只要习惯之后,也能轻而易举地转动陀螺吧。呃,但是你的话,就只有踩高跷会有点问题吧……」



「你…你说什么!你说谁很重啊,诅咒你喔!」



「我什么都还没说耶!不过我正打算说的问题点确实是这个没错!不,等一下,我们言归正传吧,其他很有正月气息的活动嘛……对了,还有压——」



啊!



春亮慌忙闭嘴。本想转移话题,似乎反而不小心触到了更加危险的话题。



「压——什么?」



「不…不,没什么。呃~到底是什么呢~还有其他活动吗~哈哈哈哈。」



春亮干笑着别开目光。但菲雅目不转睛地斜眼瞪着他。大事不妙。如果只是圣诞礼物的话那倒也罢,但是顾及生活费,压岁钱他实在是无法再负荷,很希望她们能谅解。而且压岁钱其实是由大人发给小孩子。但是倘若菲雅知道了压岁钱的存在——「什么!压岁钱就像是临时多出来的零用钱?那对我来说就等于是临时多出来的仙贝!」肯定会脸色大变地朝他逼近。一定要想办法打马虎眼才行,但是——



「呣呣……无耻小鬼,你有事情瞒我对吧!快说!现在快点给我说!」



「什…什么也没有喔。是你的错觉啦!错觉!」



「什么错觉,我的眼睛才不会被你骗倒!一定是有什么很棒的正月秘密活动吧,是什么,快说!好比说像是为了祈求一年的健康,狂吃如小山一般多的仙贝那种仪式吗!」



或许是春亮的搪塞技巧太差劲了,菲雅紧紧拉过他的围巾,勒住他的脖子。竟然用自己送的礼物当作凶器。



「呜喔!等…等一下,有话好说!」



「该说的人是你!新年的第一天就有事情瞒我是怎样!不行、不可以!这样一来,今年一整年你肯定都会一直做些不敢对我说的事!例如早上上学时掀了某个女生的裙子却没说、中午佯装不经意地在走廊上撞到某个人又揉了她的胸部却没说、晚上偷看我们洗澡却没说——真…真是无耻至极的秘密!」



「为什么你举例说明我的秘密,全都把我讲得像是性犯罪者一样啊!」



以此为契机,寂静的树林再度如同以往变得吵闹不已。结果,菲雅与热闹,两者可说是如影随形。「想一边享受宁静一边惬意散步」这种想法,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大错特错。



但是春亮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也不错。一如以往却又理所当然的这份喧嚣,绝对不是件坏事——但只有被围巾勒住脖子这一点,还是希望不要。



走在前面的锥霞与黑绘转过头来露出苦笑,像是在说「真拿你们没办法耶」。只有此叶对于正在他身后进行的杀人未遂案件,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果然还是她最可靠。好了,快逮捕犯人吧,不过麻烦手段温和一点,不要两个人又发生口角——就在春亮如此心想时——



咚!树林里响起了某种声音。



「嗯?」



菲雅偏过脑袋,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声音又一次响起。源头很近,就来自这条散步步道的侧边。看来菲雅感兴趣的对象,从春亮转变成了从无人树林里传出的神秘声响,她干脆地放开春亮的围巾,然后伸直背脊踮起脚尖,试图看穿树林的深处。



「那是什么声音?」



「不晓得……不过听起来不像是自然的音色呢!啊,又来了。」



在黑绘低喃的期间,那种像是树木与某种东西正在互相撞击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传来。一行人困惑地面面相觑。



「会有别人来这种地方吗?」



「咳咳……呼~毕竟我们都来了,也不能断定绝对没有吧。怎么办,要过去看看吗?如果是某位大叔和我们一样,喝了屠苏酒然后醉了,便来这边吹吹冷风结果瘫倒在地,于是敲树木求救——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糟了。」



有部分也是为了转移话题,春亮边按摩着受到重创的喉咙,边试着提议。虽然他也想对菲雅抱怨几句,但如果菲雅回嘴说:「都是因为你有事情瞒我!」导致又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那可让他吃不消。



「嗯,听起来不无可能呢。这是新年头一回的助人好机会,我们过去看看吧。」



看来关于神秘的正月活动话题,菲雅已暂时抛在脑后。得救了。



于是以菲雅为首,一行人离开仅是随随便便地除过杂草的散步步道,走向树林里。依然持续不断的声响显得愈来愈清晰。咚。咚。咚——除此之外,也有人类在说话般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果然有人在吗?



又过了一会儿,春亮等人在昏暗的树林中发现到了人影。林木之间各自空有数公尺左右的距离,一字排开,就在其中一棵树木的前方——



「咦……?」



有太多事情无法理解。在那里的人是谁?对方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但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的是——方才起一直听见的声音的真面目。



在看见那个光景的瞬间就得到了解答。



那个无庸置疑——



是丑时参拜的声音。



*



那是一种既典型又传统的——诅咒他人的咒术。



由于太典型,又太过时,春亮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但是错不了。



「去死!受诅咒吧!去死!去死——!」



那里有这两名人类,都是女孩子。其中一名少女以低沉粗哑的嗓音叫喊着可怕的台词,手上还拿着长长的钉子和铁槌。被另一只手压在树干上的、被钉子不断敲打着的东西——想当然尔,是草人。



原本少女一直当当当地举起铁槌敲打钉子,这时「呼~」地吐了一口气伸直背脊,然后朝另一名少女说:



「顺便第二个人也一起诅咒吧。伍铃,把头伸出来。」



「啊呜,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那个,拔的时候还挺痛的呢~……」



「不要的话,我会让你更痛。还是你想拔指甲给我用?」



「……我选头~」



另一个人——被称作伍铃的少女,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身体轻轻向前倾。拿着铁槌的少女伸向她的头部,动作粗鲁地拔下一根她的长发。「啊呜。」伍铃依然带着笑脸,很痛似地按住脑袋瓜子,但少女看也不看一眼,将头发塞进从侧背包中拿出的新草人里。方才被钉钉子的那个草人已呈现出剑山般的状态,毫无钉下新钉子的空间。少女在一旁固定住新的草人后,又从侧背包里拿出一张纸,看了数秒之后——



「对象名字……这该怎么念啊?夜椿…吗?夜椿武治!去死!受诅咒吧!腐烂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少女咚咚地再次敲起钉子。另一名少女则依然笑容满面地注视着这副光景。



春亮打了个冷颤。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去死、去死!溺死在自己吐出来的黄色呕吐物之海里吧!最好被臭死人的同性恋强奸!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总之受诅咒吧!来吧、来吧、来吧……嗯?」



「哎呀。」



这时,边狠狠咒骂着草人边敲钉子的少女,以及在身旁注视她的女子,终于发现到春亮一行人。少女停下敲铁槌的手,另一个人则是继续面带恬静的笑容,转过头来看向他们。既不逃也不惊讶,就只是看着他们。



春亮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不只是因为她们正在做的行为,也是因为像她们这样的人竟然会做这种事。丑时参拜,诅咒他人的咒术。这项咒术千真万确,与她们这样的存在无缘。反而是处在对立的立场。但是,为什么——



穿着巫女服的她们,会在做这种事情呢?



「哼……你们就是『碍事的人』吧?」



拿着铁槌的少女扭起嘴唇微笑,不知为何心领神会似地点头。



她身上穿着巫女服,但又不太像是巫女。盛气凌人的五官,戴着细框眼镜,但一丁点也没有文学少女的气质,及肩的长发染成了夸张亮眼的颜色。唯一像巫女的地方就只有红色裤裙,



上半身则只穿着T恤。可能是因为敲打钉子时会热吧,明明是冬季夜晚,她却把袖子卷起来,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带子长长的侧背包挂在肩上,带子又陷进胸脯之间,强调出大小适中的隆起。有点无法直视。



而且无法直视的地方不仅是上半身,下半身也是。红色裤裙侧边像是开高衩的部分,比一般的裤裙开得还要宽敞。但她上半身穿着的并不是下摆极长的白色上衣而是T恤——因此理所当然地,从红色裤裙的开高衩里,隐约可见她的雪白大腿直至腰骨一带。



「哈,大色胚正盯着我的大腿看呢。真恶心。你是巫女控吗?顺便说一声,我没穿内裤。你变得更兴奋了吗?呜嗯,这个变态。最好去死,最好被人诅咒。记录一下好了,『今天久违地遇到了变态』……」



少女将铁槌收进背包里,取而代之地拿出手机,开始用单手答答答地按起按键。春亮还以为对方是在挖苦自己,难不成真的在记录事情?



「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千早殿下,只要穿普通的服装不就好了吗,」



「那样一来就没有意义了吧。不过,可能也有些变态对于基本的巫女服会比较兴奋吧。那种变态就交给你吧。挺起胸膛代替我被人视奸吧,伍铃。」



「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



尽管嘴上说好过分,但名为伍铃的另一名步女还是保持着恬静的微笑。她是位予人年长大姊姊感觉的女性,而且确实是穿着标准的巫女服。长长的黑发发尾微向内弯,莫名散发出一种很有巫女气息的清纯氛围。与名为千早的少女的低沉粗哑嗓音呈现对比,伍铃有着银铃般轻脆悦耳的说话声。



「无耻小鬼用眼睛玷污女人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之后再来教训他——那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菲雅话声僵硬地问,千早继续操作着手机笑了起来。像是瞧不起他们一样。



「你看了还不知道吗?噢,因为是外国人,所以不懂,是吗?这叫做丑时参拜,我正在诅咒别人喔。」



「你说…诅咒……!」



菲雅咬紧下唇。春亮心想,这也是当然的吧。对于她们而言,对于因诅咒而拥有意志的她们而书——这句话有着特别的含意。



「我奉劝你,快点住手比较好喔。」



「我同意上野同学说的话。诅咒可是一种只会让他人陷入不幸的不祥事物喔。」



「尤其是还使用草人……就我而言也不得不劝阻你们呢~」



「感谢你们的奉劝,不过我不会住手。毕竟是碍事的人,我也料想得到你们会说这些话,不过我根本没有听的义务嘛。」



「你…你这个笨蛋!你根本不知道这么做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耻巫女!喂,乳牛女,你快点再多教训她几句!没有丑陋到你那种境界的胸部,还有相同的眼镜装备……再这样下去,你的个人特质就会完全消失喔!虽然其实那样子我也无所谓啦!」



「为什么我的个人特质只有胸部跟眼镜啊!算了,先别管这孩子说的话,但诅咒他人真的是件不好的事情。虽然不晓得你有什么苦衷,但总之能请你住手吗?」



「我拒绝。这是我的自由吧。是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苦衷啦……我只是因为工作才这么做罢了。」



「工作……?」



此叶蹙起眉头。千早轻轻颔首。



「没错,我是诅咒专家。我只是接受心中怀有怨恨的客人的委托,再代替他们进行诅咒而已。就算叫对方去死,也只是听过对方的名字,根本不认识他……所以完全没有罪恶感。而且又能赚到钱,对我来说只有好处呢。」



「感觉更加恶质呢……!」



春亮发出呻吟。虽然他不觉得进行丑时参拜后,会有实际上的效果,但是这的确不是件好事。纵然是代替执行,当中还是会存有人的恶意。而当人的恶意这种负面意念,不断真实地、长时间又强烈地散发出去——说不定真的就会种下「诅咒」。在被钉在树上的草人身上,以及她手上的钉子和铁槌上。



菲雅她们似乎也是相同的想法,表情显得更加严厉。



「诅咒专家吗?我只能说这真是蠢毙了的行业呢……」



「没错。你难道不知道这已经是偏离了人道的行为吗?而且还特地穿着巫女服……虽然不晓得你们是什么关系,可是旁边那位小姐,如果你为她着想,应该要阻止她才对。」



「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因为这是千早殿下决定好的事情呀~」



名为伍铃的巫女摇了摇头,同时沉稳说道。



「哼,这家伙才不可能违抗我呢。这家伙是我的手下喔,是奴隶。敢抱怨的话,下一秒我就会揍飞她……是说,你要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离我远远的到什么时候啊?这些家伙也差不多要动手做些什么了,快点做好准备,你这个白痴!」



「啊呜,好痛喔,千早殿下……」



「就是要让你痛!」



千早捏起伍铃的脸颊,用力地拉起使她移动。让伍铃移动至自己前方后,便将她当作是面对春亮等人的护盾。



此叶对这项举动皱起了眉,但过了几秒钟后,脸上又浮现出些许的怀疑。但菲雅完全没察觉到,只是一味急得跳脚。



「喂,你快点住手!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我都说过她是我的手下了,跟你们没有关系吧?是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麻烦你们回去吧。我们的工作也做完了,你们是来这里新年初次参拜的话,那么就别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了。这间臭神社虽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但至少会招待屠苏酒和甜酒喔。」



「我们已经新年初次参拜过了,也喝过甜酒了!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阻止你那种愚蠢的诅咒行为!把草人和钉子给我,总之要让你再也无法做那些事情!」



菲雅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向不良巫女们。千早咧嘴一笑,朝菲雅的方向推了伍铃背部一把。菲雅继续前进,也未拿出魔术方块。这是当然。菲雅并不是普通人,就算中间隔着一位楚楚可怜的巫女,也构不成任何妨碍。想必她能轻松制伏千早,从她手中夺过诅咒道具吧——



就在春亮如此心想的时候——



笑咪咪的伍铃,朝菲雅疑惑地偏过脑袋。



「……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真是非常抱歉~因为这是千早殿下的命令~」



她依旧带着恬静的表情,轻轻地举起穿有白衣的单手。这一瞬间,此叶脸色大变。



「!果然……菲雅小心!那个人和我们一样——!」



「呣?」



就在菲雅困惑地皱眉之际,伍铃以歌唱般的嗓音大喊:



「——如若狂风吹散层层积云,如若朝风夕风吹散朝雾夕雾!」



「铃!」刹那间,传来了几不可闻的铃铛声响,同时——



「呜…呜喔喔喔!」



菲雅整个人被暴风包围。狂风的余波吹来,春亮的围巾也激烈地飞起翻腾。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接着张开眼睛后,只见——



「哎呀……伍铃真是有点吃惊呢~我还以为可以把你吹跑,没想到你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还要重呢~」



「你…你说谁重啊,诅咒你喔!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做了什么!」



菲雅将从魔术方块变化而成的螺旋钻扎在大地上。幸亏她捉住了急忙变出的螺旋钻,才没被刚才的强风吹跑吧。不过,就算没有以螺旋钻为支撑物,依菲雅的体重,说不定顶多滚个几圈而已就没事了。



听见菲雅的话后,眯起眼睛摆出备战架式的此叶回答:



「虽然我不晓得她做了什么,但我晓得她为什么能那么做喔。从刚才起我就有点在意,但经过方才的攻击,结果已昭然若揭——这个人是我们的同类。」



「是化为人形的……诅咒道具吗?」



春亮低声询问后,此叶点了点头。菲雅从地面上抽起螺旋钻,持续警戒地瞪着伍铃。伍铃仍是一副毫无紧张感的神色,再次疑惑地歪过脑袋。



「哎呀……是同伴吗?伍铃是第一次遇到同伴呢!」



「哼,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可不是同伴喔。只是同类。你的真面目是什么?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伍铃人如其名,就是『受诅咒的铃铛』唷~刚才那是所谓的大祓词——」(注:大祓词是祭祀神灵时朗读的一种祈祷文)



「等一下,伍铃。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吧。你再讲废话,我就捏你喔!」



「啊,真是非常抱歉~」



伍铃哒哒哒地踩着轻盈的步伐向后退,回到不快地噘起嘴的千早身边。伍铃回来后,千早先轻敲了她的脑袋一记,接着再度看向菲雅等人。



「喔……其他也有伍铃这一类的东西啊。那边的眼镜女和矮冬瓜也是吗?还是说,你们全部都是?」



「我也是没错,但这边的这两个人并不是唷!」



「不过,是相关人士。」



锥霞简短回答后,千早耸了耸肩。



「相关人士吗!算了,怎样都好啦。我也没有任何事情要找你们……如果你们不回去,那就没办法,只好我们回去了。」



「等…等一下!我们话还没说完呢!明明那家伙就在你眼前,你为什么会不明白,诅咒是种不祥的东西啊!不要再诅咒别人了!」



千早面带冷笑地无视于菲雅的话语,正要掉头就走,却又忽然停下。



「……」



「伍铃?」



她皱起眉看向眼前的伍铃。本以为伍铃会跟上千早的脚步,但她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知为何,像是在听回声般地将手抵在自己的耳后。



这时春亮他们听见的是,非常非常细微,仿佛是在遥远他方响起的——铃声。



「哎呀。这是……糟了……伍铃,得加油才行……」



「喂,我不晓得你听见了什么,但之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要回去了,因为这些家伙好像会做出一些麻烦的事情!喂,伍铃,你有在听吗?」



「……是的~说得也是呢,只能加油了……那么,就这方面而言,也许这个状况算是刚刚好吧。不,只能这么做了……」



千早拉扯着伍铃白色上衣的衣领,但她依然不动如山。伍铃面带恬静的微笑,又以有些迷濛的视线,缓缓地环视菲雅一行人。



「看来诸位的运气都相当好呢……真是太好了~中吉两人、大吉一人,大吉以上则是两个人……吗?原来如此,那么——」



听见伍铃的低喃后,春亮大吃一惊。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全都说对了。那是在这间神社里抽到的签的结果。难道她拥有可以感知抽签结果的能力吗?可是这种能力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又有什么意义?



菲雅听见对方的低语后,也露出狐疑的表情,但似乎马上察觉到自己该做什么。可能是为了威吓对方,她大力地甩动了一下手上的螺旋钻。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们话还没说完!可不会那么轻易放你们走!」



然后逼近对方。伍铃依然双眼无神地嘀嘀咕咕。



「等…菲雅,不要太粗鲁啊……!」



「若是坐视不管诅咒专家这种愚蠢的存在,算不上是帮助别人吧!别担心,我会小心不让她们受伤——尽量啦!」



「……啧。」



这时传进春亮耳中的,是千早对于毫不移动的伍铃发出的烦躁咂嘴声。只见千早将手伸进背包里,接着将从背包里拿出的某样东西,迅速地掷向前方,下一秒——



一道闪光亮起。



「好亮!」



「呜喔,这是什么!」



彻底的突袭。应该是闪光弹一类的东西吧。大量的亮光袭向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视觉。尽管闭上了双眼,眼皮内部还是觉得刺眼,什么也看不到。



「啊,可恶,果然基本上事先带着是对的……不过因为是手工制的,所以无法维持太久!伍铃,你适可而止一点,快听我的话!喂,等一下!」



千早焦急的说话声传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春亮拚命地眨着眼睛,想要尽快恢复视觉。期间,事物的轮廓总算逐渐清晰起来。接着跃入眼帘的是与至今没有两样的静谧树林、冰冷的月光,还有——



「呣咕!」



「……啥?」



无法理解。莫名其妙。春亮不由得发出愚蠢的叫声。



是趁刚才丢掷闪光弹的时候接近的吧,伍铃欺近菲雅,两手托起她的脸颊,然后——



掠夺了她的双唇。



「嗯……」



脸上的神情依然恬静。伍铃将自己的双唇压在菲雅的嘴唇上,吐出轻微的气息。菲雅的脸颊微微抽动,任凭对方在嘴唇之间进行着某件事,更是震惊得六神无主。但是——



「……!……!……!」



菲雅当然也不可能一直任由对方为所欲为。她的目光当中倏地涌出怒意,奋力地推开伍铃的身体。她不作声地举起手中的螺旋钻打算攻击对方,但伍铃纵身跃起,裤裙翻飞地与她拉开距离,然后——



「有请身处气吹户之气吹户主神,吹气直至根国底国!」



紧接着吹起了波及范围比方才还要广的强风,甚至让人站不住脚。身体的平衡感才刚从头晕目眩当中恢复过来,实在无法再抵挡这阵攻击。菲雅再次将螺旋钻扎在地面上以忍受强风,但春亮他们只能束手无策地滚倒在地。只有此叶火速架起双手采取护身倒法作为防御态势,但也一样动弹不得。



「啊啊,真是的,你在干什么啊!突然发现自己是女同性恋吗?你这个白痴!别做些奇怪的事了,应该一开始就放出这阵强风吧!快点走吧!」



「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让你久等了~走吧~」



尔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此叶迟疑着要不要追上她们,最后似乎还是决定帮忙扶起滚落在地的春亮等人。她拉住春亮的手协助他起身,同时问:



「春亮,你没事吧?」



「嗯…嗯。幸好脚底下不是水泥地。话说回来,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看起来应该没有特定属于哪个组织,单纯只是祸具和持有者吧……虽然所作所为实在无法用这一句话全部道尽。」



「诅咒专家吗……真希望她们能够改变自己的想法呢。嘿咻。」



锥霞和黑绘也站起身。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继续追上两人,让她们不再做诅咒专家这种工作?还是该就此罢手,打道回府呢——



就在春亮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菲雅边挥舞着螺旋钻边快步走近。



「……!」



她满脸怒容地指向两人消失的方向。我们追!——她应该是打算这么说吧。



「这是没关系啦……可是,真的抓到之后该怎么办?这跟之前惩罚偷香油钱的少年们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喔。而且还有受诅咒的道具在协助她,就算恫吓她『你会受到诅咒喔!』也不知道有没有效……」



「……!……!」



菲雅蹙起眉,一张一合地动着嘴巴。这时春亮忽然感到不对劲。



「喂,菲雅……你,那个……」



「——?」



「干嘛?」可以看出她的嘴形说了这两个字,却听不到声音。此时菲雅也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异状,伸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开始拚命说话。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声音。菲雅猛然惊觉般地脸色大变,不停地动着嘴唇朝春亮靠来,拚命地想表达些什么。



春亮哑口无言,同时也明白到了。方才伍铃对菲雅做的意义不明行为,以及现在菲雅的异常。他不觉得两者之间毫无关联。



那么,两件事连结起来后,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不晓得其中的逻辑为何,也不晓得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恐怕错不了。



菲雅的声音被伍铃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