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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的人做了最爱的梦(1 / 2)



◇◇◇◇◇◆



要是说不是负担的话那是骗人的,即使如此应该要做的事在他的心中很明确。可他却很是苦恼着。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关于姐姐的问题。他不想失败。果然还是尽力让姐姐不受到伤害的结果是最理想的。越考虑下去就必须越要谨慎。说起对于那样的他能够做到的事,就只有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地观察姐姐的状况了。



姐姐还是每天很快乐地生活着。在说起那个男人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如此。姐姐似乎还没有察觉到那个男人有其他的女人。



虽然是很复杂的心情,但是姐姐不知道这件事真是值得庆幸,在他的心中这种感情很是强烈。无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想看到姐姐露出忧郁的表情。



烦恼了一周、烦恼了两周,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



大概是因为隐瞒姐姐而产生的内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更加懒得和姐姐说话了。自然而然地他变得沉默起来,和姐姐说话的时间也渐渐地变少了。



从以前起他的感情起伏就很小。在学校里没有比他更能装不知道的样子的家伙了。可是姐姐很轻易地就看穿了。



“……小悠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姐姐一脸担心的表情问道。“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因为没有爸爸妈妈的事情被谁欺负了……?”



这种事情虽然不是没有,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于是姐姐接着问了自己很多问题。



“那么是和朋友吗?”



“还是学习的事情?”



“运动的事情?”



每当姐姐问起一个问题时他都摇了摇头。



“难道是……不能跟姐姐说的事情吗?”



他的心脏跳动了起来。明明只要和之前一样摇头就好了。可是他从姐姐那里移开了视线低下了头。沉默了几十秒钟。他偷偷地往上瞥了一眼,只见姐姐正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说了句还有作业,就逃跑般地闷在自己房间里。



那一天的深夜。他去厨房拿喝的东西,听到了姐姐和谁正在说话的声音。姐姐似乎在打电话。



“……怎么办啊,我,也许被小悠讨厌了”



姐姐发出了怯怯的声音。他的内心简直要裂开来似的,真想现在马上把门打开大声说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告诉她自己最喜欢姐姐了。



“呐,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姐姐用软弱的语气不断地吐露出不安的话语,含着眼泪“嗯……嗯……”地重复着,还对着电话点头。



他悄悄地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姐姐那里逃开了。



一是因为罪恶感。结果自己还是让姐姐感到痛苦了。自己要是更有勇气,更有力量的话就不会让姐姐痛苦了。他讨厌这个胆小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想看到姐姐的那副样子。



那个既温柔美丽又可靠的姐姐,简直像是小孩子一样无所适从着。打电话的对象一定是那个可恶的男人。然而姐姐还是显露出那副难看的样子。连他都没有看到过的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姐姐却毫不吝惜地在那个男人面前展露了出来。



“这个才不是我认识的姐姐!”



不想承认。不能原谅。这简直像是被背叛了似的遗憾的心情。



从这一天起他和姐姐说话就越来越少。不光是他,总觉得姐姐也变得冷淡了。两人过着各自的时间的情况变得多了起来。姐姐是和那个男人,而他却和孤独一起,之前姐弟一起度过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有一天,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只是想让姐姐展露出笑颜而已。为什么自己和姐姐现在都这么痛苦啊。一直以来的世界里他只有姐姐一人而已,为什么现在会感到这么的遥远?



答案很清楚。所有这一切的元凶就是那个男人。非得赶走那个男人不可。为了像以前那样和姐姐一起生活的话,那个男人是障碍。



他下定决心了。要去见那个男人。责问他花心的事情。然后就以花心的理由让他放弃姐姐。



男人要是跟姐姐说分手的话,姐姐一定会伤心吧。那之后是最痛苦的事情。可是和知道了那个男人有别的女人的打击相比,分手的悲伤应该要更加好过一点吧。而且这样下去的话他和姐姐的关系会变得无可挽回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突然颤抖起来。



成年男人对于小孩子的他是恐怖的存在。难以想象能进行好好地谈话。可是和可能失去姐姐的恐怖感相比就算不了什么了。人类有拼死的决心的话就什么都能做到。他就这样拼命地激励着感到害怕的自己。



他再次认识到对于自己来说姐姐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那个男人的事情要是顺利结束的话一切都会开始好起来的。他这样坚信着,一边在内心积蓄着勇气,一边虎视眈眈地寻找着能够实行计划的日子。



和那个男人交涉的时候姐姐要是在场的话就很不妙。实行计划的日子必须是姐姐不去和那个男人见面的日子。可能的话白天是最理想的。毕竟夜里还是有些危险。要是变成比较力量之类的情况的话怎么考虑他都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某个星期六,姐姐说明天要去见一个好久没见的初中时代的好友,回家可能会晚一些,要见面的人是和他也见过面的叫麻穗的女生。他想机会来了。



那个男人的家是知道的。再瞅准男人在家的时候去的话,应该就能创造出没有姐姐的谈话机会了。究竟能顺利地交涉吗?那是最令他不安的因素。



那一夜,因为担心和兴奋两方面的原因他怎么也睡不着。



反正睡不着他就在本子上写下了要跟那个男人说的内容。他读了好几遍也改了好几遍。之后仔细地抄在了手掌大小的纸片上。只要有这个的话,一旦有需要的时候就能够作弊了。虽然是为了安心才试着写的,但似乎比想象中的更有效果。等他醒来的时候直到早上都睡得好好的。



那个男人在白天出门的可能性很高吧。他想在上午的时候去男人的家。问题在于姐姐。他有些顾忌比姐姐更早地出门。可能的话他想在姐姐出门之后再做行动。



这是关于心情的问题。自己正要去秘密会见她所特别对待的那个男人,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这样的自己的后背。因为虽说是为了姐姐,但总感觉偷偷摸摸的自己是很卑鄙的。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姐姐一大早就走了,而且打扮得比任何时候都漂亮地出门了。也许因为是和朋友久别重逢而很兴奋。朋友要是看到这样漂亮的姐姐一定会很吃惊吧。想象着那个瞬间他像是自己的事情似地感到很是自豪。



正做着出门准备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他一接电话,对方就说自己是姐姐的好友,还问他姐姐在吗。她自称是塚井麻穗。看来似乎是错过了。他回答说姐姐已经出门了。于是那个大姐姐很惊讶地说:“已经出门了吗”。因为姐姐是个很守时的人,所以他不是特别惊讶。他就建议说打姐姐的手机怎么样,那个大姐姐却回答说“打不通”。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大姐姐说了句“……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他一出门就在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朝那个男人的公寓赶去。因为是第二次了,出租车也不像以前那么恐怖了。



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明明是一样的建筑,但在明亮的时间段里看的话,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同的建筑,因此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他乘上电梯来到了那个男人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先报上自己是夕葵的弟弟悠仁的名字,再说自己是关于姐姐的事情有话要说才来的,他小声地复述着这样的台词。



从刚才起他已经在心里第五次想“好了,上吧”,可是双脚完全不听使唤。是眼睛的错觉吗,他往下一看,膝盖正微微颤抖着。自己变得想全力回去了。但是想着姐姐的笑颜。他就这样激励着自己,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接近着男人的房间。



走近大门,房间里就传来吵闹一般的声响。还能听到像是争吵的声音。他再一看,虽然仅有小指尖那么大小,但门是开着的。



看来里面似乎正忙着什么事。还是改天再来比较好。他想着那样就好,就朝着电梯走去。



可是似乎为了克服自己的软弱,他马上摇了摇头,走了回来。还自责道:都来到这里了还回去怎么行呢。把问题拖延着只会让痛苦的时间变得更长而已。



他重重地深呼吸之后,就眺望起眼前漂亮的景色。



仿佛是用荧光笔胡乱涂抹过一样,天蓝色在自己的头顶上延伸开来,迎面吹来的风很温和,感觉很舒适。带有春意的暖和阳光照射着的街道染上了淡粉色,时不时有花瓣像蝴蝶一样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



既安稳又柔和的风景与自己和姐姐度过的时光重合了起来。他感觉到心中慢慢地变得温暖起来。等发觉的时候膝盖的颤抖也已经停下来了。



他鼓足勇气握住了门把手。脑海里描绘着和姐姐的未来。



对了……下次放假的时候和姐姐一起去赏花吧。



◇◇◇◇◇◆



神宇知悠仁有时候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呼吸?为什么心脏要跳动?为什么要活着?自己有时变得很不明白。



很久以前他就对活着毫无留恋之意。他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死掉都没有关系。但是,为了方便起见悠仁还是这样活着。



悠仁对“死”毫无恐惧。倒不如说死正是唯一支撑着悠仁生存意义的东西。



站在高处朝地面上看去,意识到“死”的时候,简直像是第一次了解到的感觉一样意识到了“生”。因为活着所以会死,他深切地体会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于生不感兴趣和对自己不感兴趣似乎是一个意思。他变得毫不在意别人对自己是如何评价的。似乎是必然的一样他也丧失了对于别人的兴趣。



可是只要活在这个世上,断绝和别人的关系是很困难的。各种各样的人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对活着的悠仁进行干涉。明明自己说不定明天就会死掉,明明去管这样的自己是徒劳无用的。学校就是其中最突出的地方吧。



对悠仁来说,“上学”这个行为是例行公事。那是不需要意志和感情之类的东西的。对于活着毫无留恋的悠仁是不可能有自主性的,重复着“上学”这个给予自己的既定的周期活动倒不如说是很轻松的事。



很多人上学的理由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懒得去思考生活方式吧。看着一起上学的家伙,悠仁不由得那样想。



可是,虽然本人只是打算默默地完成例行公事而已,但是在悠仁的周围常常会发生不确定的事件。所谓的不确定,从系统上来说就像是bug(故障)那样的东西吧。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结果前来干涉悠仁的家伙就像是电脑病毒一样。



似乎就像伊庵所说的“是因为悠仁太显眼了”。



只是因为那样的理由自己就碰上那么麻烦的事情吗。真是多么的不讲理。虽然自己认为比起拼命地排挤别人,把那种能量用于提高自身方面才更能发挥作用。



这样说来悠仁想起来了。



那个二年级的女人说过自己叫彩家亭理子吧。那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在悠仁看来,彩家亭理子也是电脑病毒一般的存在,但是不属于之前见过的类型,是种新型的病毒。



那样纠缠不休又毫无顾忌的家伙真是第一次看到。大部分的人只要对其一直无视下去的话就会轻易地放弃了。即使如此对于还有一部分仍不放弃的敌意就用更尖锐的敌意回敬,对于暴力就用更压倒性的暴力来对抗,这样一来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



但是对于“兴趣”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才好。



肯定不是用更强的兴趣,只有这一点他是确定的。假如兴趣里面其实是好感的话只要无视就足够了。即使如此对方仍不退缩的话,只要表示拒绝的态度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唯独那个叫彩家亭理子的女人,即使无视着她即使拒绝了她,可她还是会用开心的表情靠过来,真是难以应付。



大概暴力真的起到效果了,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她。可是实在有些不放心。那个女人也和悠仁一样,看不出是对“死”感到恐惧的人。



那一天的放学后——彩家亭理子的嘴角上始终充满着笑容。而且在令人万般绝望的状况下也不逃跑,居然还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果然那个嘴角上挂着的是笑容。



真是无法理解的人。事后想起那个女人被叫做“奇异魔幻”的事情,他也格外地感到赞同。



那一天也是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的早晨。是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一天。不对,用“本应该是这样”才是正确的。从结果上来说,那一天成为了三百六十五天当中的几个不寻常的一天。



决定性的因素是午休的时候那个女人——彩家亭理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那正是和伊庵一起在食堂吃着午饭的时候,“看上去很好吃的炸鱼薯条呢”彩家亭理子突然冒了出来,还擅自从悠仁的午餐盘里轻轻地捏起一根炸薯条一口吃掉了。



“嗯。看得出是相当手艺精湛的厨师做的。忠实地再现了原有的乏味。所以才没有番茄酱的吗?”



“有什么事吗!”



对于彩家亭理子粗鲁的态度,伊庵比悠仁更早地发难道,并显露出了对伊庵来说很少见的焦躁。



彩家亭理子马上浮现出毫不在乎的微笑说道。



“嗯?哎呀,原来你在啊伊庵”



一瞬间,伊庵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背摔倒在地,在食堂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伊庵一脸通红的表情怒视着彩家亭理子。



“不好意思伊庵。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找悠仁有事。”



“悠、悠仁?希望学姐不要厚颜无耻地直接叫他的名字!”



彩家亭理子小小地耸了下肩,窥视着悠仁的脸色。



“是那个吗。伊庵是你雇的神宇知悠仁的专属代言人还是其他什么的?”



“我应该说过不要跟悠仁扯上关系了!”似乎不允许自己被无视了,伊庵越来越怒不可遏。理所当然的食堂里的人全朝这里看了过来。



悠仁默默地停下了正在进餐的手。



“……我应该说过下次再跟我扯上关系的话真的会杀了你吧?”



本打算一直无视下去的,但计划变更了。



“咦?不记得了呢”



彩家亭理子一边舔着粘在手指上的盐分,一边满不在乎地说了出来。嘴角还是和往常一样浮现着笑意。



悠仁不由得眯起眼睛盯着彩家亭理子。这个女人的从容不迫究竟从何而来。从来没碰到过这样受到死亡威胁也毫无惧色的人。脑子不是坏掉了的话到底是怎么了。



“呐,悠仁。放学后,要不要和我约会呢”彩家亭理子说道。



“学姐!”伊庵想再次发难,而悠仁用一只手制止了他,扔下一句话:“我没有义务要陪你。”



虽然悠仁觉得要是陪对方一次就能让对方知难而退的话那也算是一种对策,但是彩家亭理子不像是陪一次就能知难而退的家伙。还是和之前一样拒绝她才是对的吧。



接下来的一瞬间,悠仁站起来正想要整理餐具时却停下了动作。



“——即使我知道你过去所有的一切吗?”



悠仁谨慎地窥视着彩家亭理子的脸色。



……是真的吗。在这个城镇里不可能有详细了解悠仁过去的人。即使有也是外公外婆他们罢了,但难以想象这个女人接触过自己的外公外婆。因为外公外婆一直想封印悠仁的过去。似乎还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



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有一个杀人和自杀的外孙女。还活着的另一个外孙不断重复着自杀未遂。之所以庇护着悠仁也是因为不带在身边照看的话就会担心得不得了。那样的外公外婆是不可能轻易地向他人讲述悠仁的过去的。



“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吗?”



悠仁很在意她那格外充满自信的眼睛。



“OK、OK、我证明给你看”彩家亭理子这样笑着,“耳朵借我一下”说着嘴唇就朝着悠仁靠去。



“……地木悠仁君”



听了彩家亭理子的轻声细语,悠仁睁大了眼睛僵住了。他慢慢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彩家亭理子的脸。那张脸上正挂着噬人般的笑容。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名字”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知道你过去所有的一切什么的”



“你想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像这般清楚的人生岔路口不是常有的哦?”



即使悠仁狠狠地怒视了过去,彩家亭理子也毫无惧色。



“你打算继续那样的生活方式到什么时候啊?”



彩家亭理子这样说着,露出了认真的眼神,用只有悠仁才能够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是时候了。结束吧。”



明明是小声说的,彩家亭理子的话语却在脑海里耳鸣般地回响着。



彩家亭理子最后让悠仁握住了一片碎纸。“不需要观众哦”她还眨了一下眼睛。



展开碎纸,就看到上面写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等到彩家亭理子的身影从食堂消失之后,“悠仁……”伊庵马上很担心地叫了一声。



“……你先回教室吧”悠仁说道。“但是!”伊庵很意外地大声了起来。



至今为止伊庵都没有向悠仁显露过这样激烈的感情。他总是谨慎地活动着,决不会对悠仁的行动提出异议。



说不定这才是伊庵本来的样子,悠仁这样想道。



于是悠仁再说了一次“你先回教室,伊庵”。伊庵犹豫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后离开了。



看来在悠仁所不知道的时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开始发生变化。



说起来优衣好像也是这样。那天的放学后,优衣对悠仁采取的行动让他觉得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优衣。他知道优衣是感情用事的类型。可是像那样对悠仁展现出冲动的感情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今天的伊庵似乎也是这样。即使是对别人不感兴趣的悠仁也能明白。



从初中时代起就认识的这两人的变化很是明显。



可能是因为升入高中受到不同环境的影响,但是这两人的态度发生改变的理由不仅仅是那样吧。想着从两人的变化上所能够看到的共同点,悠仁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某个人物。



——彩家亭理子。



优衣和彩家亭理子有关系是在那天放学后知道的。至于伊庵,从刚才和那个女人说的话来看,这两人之间有着什么纠葛也是一目了然的。他们两人受到那个彩家亭理子的影响是确凿无疑的。



这么想来自己也是。上一次对于别人的存在感到如此的焦躁和烦恼是在什么时候啊。



“……说不定确实是时候了”悠仁冒出了一句话。



彩家亭理子这种不按理出牌的存在的登场,也许适合作为切断生锈锁链的契机。



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渐渐远去的瘦小背影,悠仁意外地叫了声“伊庵”。伊庵随即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回过头来。



悠仁看着伊庵,斟酌了一会想说的话。马上就发觉了自己在这种场合并没有合适的话。



“真是对不起了”



是句很无聊的话。伊庵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怎么了?那种话……一点都不像悠仁啊!”



伊庵跑过来大声道。



“有什么事的话就找我商量吧……那、那个……我们是……朋、朋友吧……?”



伊庵一脸僵硬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悠仁却静静地吐出了一个字。



“我做不了伊庵的朋友——”



——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



于是伊庵说不出话了,踉踉跄跄脚步不稳地后退着。他伸出手想要支撑着身体,却把桌上的几个调味料的瓶碰倒在了地上。伊庵用手遮着嘴巴,低着头就那样离开了食堂。



悠仁在第五节课快开始的时候回到了教室,却没有看到伊庵的身影。



这里是悠仁第一次来的地方。一般来说很多学校都不会向学生们开放这个地方吧。至少在初中的时候是禁止进入的。实际上,附近也没有学生在的迹象。



自己的目标人物究竟是在这里吗。悠仁怀疑地拧了下门把手,门嘎吱一声就开了。



一个女生笔直地站着,隔着栅栏眺望着透视画尺寸的城镇。栅栏是垂直的,似乎很简单就能越过去。



那女生的头发飒飒地随风飘动着,似乎察觉到悠仁来了,她回过头来。



“呀,欢迎光临”



彩家亭理子发现了悠仁的身影之后,仿佛像是把客人带到了自己家里似地随意说着。



“楼顶上的风景很不错,感觉真好呢。幸运的是今天的天气也很争气呢。而且悠仁,你——似乎很喜欢‘高的地方’啊。这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地方吧?”



她嘴角的那份无所畏惧的笑容还是老样子。



“……一个人没问题吗?”



“真是吓到我了。光我一个人的身体还满足不了你,你虽然外表看上去很纤细实际上精力很旺盛嘛”



“今天谁都不会来救你啊?”



悠仁无视了彩家亭理子的玩笑接着说道。于是彩家亭理子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用不着担心。自从决定和你面对面的时候起,我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呢”



“那里面也包含了‘死亡’的觉悟吗?”



悠仁狠狠地盯着彩家亭理子。可彩家亭理子毫无惧色地承受了悠仁的视线回答道。



“真是愚蠢的问题呢”



接着。



“那我先明明白白地说好了。现在开始我要采取的行为是跟踩坏你的内心庭院一样无可饶恕的呢。也就是说,我很清楚对于你来说过去是不想被触碰的东西,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谈谈你的过去。那样子对你来说相当于是很不愉快的行为。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反弹行为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如果我没有那样的觉悟的话,现在就应该马上闭上嘴,跟你来个吻别之后再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明智的吧。”



彩家亭理子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话。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



“……不觉得很愚蠢吗?我怎么也不认为跟别人牵扯过深会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说只会带来麻烦”



悠仁从心底感到难以理解。就算死也要继续牵扯下去,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的疑问真是合情合理。我也是那么想的哦。”



大概是看到悠仁露出诧异的眼神吧。彩家亭理子小小地耸了下肩。



“但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喜欢人类。所以总是想更多地了解人类的事情。其中要是有自己感兴趣的人的事情的话,不管多么微不足道,我都无论如何很想去了解。想要救谁什么的,我才没有那样不自量力的想法。没有道德的话也就没有自我牺牲的精神。我只是因为想那样去做才那样做的。总之这就是我的癖好、任性和自我主义!不……这说不定已经是一种病了呢!”



彩家亭理子很开心地“嗤嗤”笑了起来。



“这就是彩家亭理子的生存方式。不好意思,让我一见钟情你真是太不走运了。你就放弃吧,老老实实地像纯真的少女那样闭上眼睛等待着暴风雨过去就好了。没什么的,可怕的只是一开始而已。”



彩家亭理子一点都不难为情地说道。



看来她似乎知道自己是暴风雨一样的吵闹人物。当然已经有这样的自觉还为所欲为,那就更加性质恶劣了。



“……不要废话了,赶快给我看你那个叫‘生存方式’的东西啊”



悠仁说着就朝彩家亭理子站着的栅栏边逼近了过来。



“这么快理解了真是帮大忙了——”



彩家亭理子眯起了眼睛翘着嘴角说道。



“——地木悠仁君”



这正是悠仁会接受彩家亭理子的提案的理由。



“地木悠仁”这个名字——是这个学校里谁都不可能知道的悠仁的“旧姓”。如果不是知道悠仁过去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的。



“第一次听到‘神宇知’这个姓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名字是多么少见。所以我很确信如果是这样少见的名字的话,通过网络应该就能够轻易地确定你的过去。可是即使搜索了一下找到的也都是关于你的一些闲话。”



彩家亭理子把背靠在栅栏上,抱着胳膊,淡淡地开始述说了起来。



“我在优衣那里听了关于你的事情,从那时候起,我就推测在你的过去是不是姐姐的存在给了你很大的影响。只是怎么也获取不了能够把推测变成确信的情报。老实说,那天放学后我对你呼喊的话完全是胡说的。不过看到那个时候你那过度的反应,我就确信了自己的推测是没错的呢。虽然差点就死掉了,但也得到了相应的成果呢”



彩家亭理子像是作怪般地张开了双手。



“可是具体情况还是不明。当然,我有想过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姓因为养子之类的事情而改掉了。伊庵的话让我变得更确信了。听伊庵说,你是住在‘外公外婆’家,所以我猜想你现在是随母亲的姓”



悠仁也学着彩家亭理子把背靠在栅栏上抱起了胳膊。



“听优衣说你是在小学五年级入秋的时候转来的,我就跟当时的班主任取得了联络。然后知道了你在转校之前是随父亲的姓‘地木’。接下来就简单了。‘地木’这个姓和‘神宇知’一样的少见。只要凑齐条件的话,找到你姐姐的事件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呢”



那一天的景色在悠仁的脑海里重新浮现了起来。和今天一样也是个万里无云的暖和天气。



“那起事件离现在正好五年。你的姐姐——地木夕葵小姐把当时正在交往的男人和他的妻子杀害后,自己也从公寓的五层楼上跳了下去断绝了自己的生命”



被风吹着的一根头发缠在了嘴唇上,彩家亭理子用小指挑起来拨回到了耳边。



“根据当时的报道,地木夕葵(二十岁)在伊佐地家的公寓里刺杀了自己的交往对象同时也是公司同事的伊佐地秋雄(四十五岁)和妻子伊佐地冬美(二十四岁)。从凶器是伊佐地家的菜刀、现场情况以及各类证词来看,警方断定这是一起由于恋爱纠纷而引起的冲动性的杀人事件。关于地木夕葵的自杀,也认为是她对于自己犯罪行为感到自责而发生的突发性事件。另外,不知为什么也在杀人现场的地木悠仁(十一岁)说自己是‘因为最近姐姐的样子很奇怪所以才跟在后面’,否定了参与犯罪行为。根据其没有犯罪动机,从伊佐地家并没有检查到指纹等等,警方也认定了弟弟没有参与这起事件”



彩家亭理子接着继续说道。



“——警方的看法如下。地木夕葵没有事先联系就去了交往对象伊佐地秋雄的公寓,碰到了前一天起就住在这里的妻子冬美。每个月妻子冬美都会来单身赴任的伊佐地的身边几次。地木夕葵也不知道伊佐地秋雄是有妻子的。本来两人的关系在公司里也是保密的。警方认为他们是考虑到岁数的差别以及伊佐地在公司里身为部长的立场,所以才秘密交往的。当然伊佐地这一方是为了隐瞒自己有了妻子的事实,这种观点很有市场。”



始终用着淡然的语气,彩家亭理子继续说着。



“一个男人加上两个女人,理所当然的,现场就化作了残酷的战场。而且因为伊佐地和妻子冬美正裸着身子在床上睡觉,就算地木夕葵再怎么大方,心情都难以平静下去。更糟糕的是妻子冬美是个很冲动的人。在过去也发生过她伤害了伊佐地秋雄的情人的事件。一开始拿出菜刀恐怕是冬美。附近邻居听到的怒骂声也被认为是来自冬美的。从那之后就变成了雪崩式发展。冬美想要杀地木夕葵而伊佐地秋雄想要阻止妻子。两人互相推挤的结果就是冬美刺死了伊佐地秋雄。扭打情况进一步恶化——最后结果是倒下了两人,剩下了一人”



悠仁冷笑了起来。



“……给我等一下。在身为当事人的我面前说明当时的新闻内容到底是要怎么样?我可是有自信比你了解得更加清楚啊”



彩家亭理子看了过来,用目光品评着悠仁的脸色。



“咦,真令我惊讶。听到关于事件的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呢”



真是难对付的女人。看得出她是在试探这边的情况。那么这边也只要接受她的挑拨好了。



“就是现在你要是侮辱姐姐的话,我可以如你所愿把你千刀万剐了”



悠仁怒视着彩家亭理子。“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好”彩家亭理子意外地低下了头。



“你猜疑的心情我也能明白。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夕葵小姐是我朋友的故交呢。是可以称为好友的关系。也就是说侮辱你的姐姐就相当于侮辱我重要的朋友”



彩家亭理子的嘴角浮现出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



“塚井麻穗这个名字耳熟吗?麻穗说过自己和小时候的你是见过面的”



听她一说就想起来了。那个名字有印象。确实是姐姐初中时候起的友人。



“嘛,就当做是对过去的温习,陪一下我的确认工作嘛。因为我是从负责当时事件的新闻记者以及麻穗那里听了关于夕葵的事情。所以关于你不知道的那起事件的内容,我知道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呢”



确实也有点道理。先不说新闻记者,作为弟弟的悠仁所不知道的姐姐的事情,如果是好友知道的话也并不奇怪。至于那些是否跟事件有直接关系是另一回事了,但自己很有听听看的欲望。



悠仁沉默着抱着胳膊把背深深地靠在栅栏上,彩家亭理子看到这个情形后很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们姐弟俩没有父母。在悠仁六岁、夕葵小姐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所乘坐的汽车因为卷入了多车连环相撞事故而去世了。无依无靠的你们姐弟俩在‘爷爷奶奶’家住了两年左右之后,就回到了原来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家,开始过起了两人生活。那是悠仁八岁、夕葵小姐十七岁时候的事情。因为一边要照顾小学生的弟弟,一边要在高中上学。当时的夕葵小姐是相当努力吧”



彩家亭理子斜视了一眼,窥视着悠仁的样子。



“说起来周围的大人们居然能够允许这样做。失去了父母的两个孩子。而且还是未成年。不仅仅是生活方面,精神方面也不可能不担心吧。从八岁的年纪和你的性格来看,难以想象你会积极地向大人们要求和姐姐两人一起生活。我认为应该是夕葵小姐坚持只要姐弟两人一起生活,对吧?”



悠仁不由得沉默着盯着旁边。



“OK,不需要回答。那个表情就足够了。”



彩家亭理子小小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发问道。



“幼小的你在失去父母之后不要紧吗?不会觉得很寂寞吗?因为没有父母不会觉得丢脸吗?”



“不”悠仁马上回答道。“因为我有姐姐”



“我想也是呢”



彩家亭理子笑了起来,她的表情似乎在说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这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态度真是令人不快。



“对了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悠仁到底还是露出了烦躁的表情。“哎呀哎呀,真是可怕的脸色”彩家亭理子缩起了脖子。



“嘛,不用听你的回答,我也觉得从懂事的时候起就一直缠着姐姐的你是不会谈恋爱的”



彩家亭理子那不得要领的态度让悠仁越来越焦躁起来。



“那么问个别的问题。事件发生当日,你为什么也在现场的公寓里?对于那个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呢”



“你真是愚蠢。自己刚才不也说了。我只是因为姐姐的样子很奇怪,觉得担心才跟在后面的”



悠仁抑制住内心的感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我说那个才无法理解呢。无论是公司的人还是你姐姐的熟人都作证说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正常。还明确作证说怎么也不像是会杀人的女孩,而且也没有想不开的样子。所以警方才认定这不是计划性的犯罪而是偶发性的一起事件”



悠仁觉得很可笑地全身晃动着声明道。



“我可是弟弟哦?还一起生活过。和姐姐一起度过的时间我比谁都长。而且我也比谁都更了解姐姐”



于是彩家亭理子也讽刺般地摇晃着身体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比起你来,我绝对更相信自己的友人。你姐姐的好友塚井麻穗是个很有洞察力的女人呢。她都没有察觉到你姐姐的异常。就算是弟弟,还是小学生的你是不可能察觉到连麻穗都没有察觉到的夕葵小姐的异常呢。”



“……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我参与了那起事件吗?”



“怎么会呢。警方都认定了你没有参与的事实,我这区区一介平凡的女高中生是不可能有异议吧”



这真是用哪张嘴说的啊。



“那么为什么这么拘泥于我会在现场的事实?”



……这个女人究竟了解事实到什么地步了?悠仁对谁都没有说过。就是对警方悠仁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们关于自己在现场的真正目的。



无论由谁来看,悠仁的行动都是不自然的,但一开始他受到的追问就很宽松。一是因为被害者和加害者都死亡了,谈起无法用情况证据来说明的事态是很困难的。而且悠仁还是小学生的事实也是警方放松盘问的主要原因吧。



但是即使去掉了那些原因,在现场基本上凑齐了能够了解事件概要的材料这个事实起了很大的作用。之后就稍微探听一下情况就足够给现场的那起事件划上句号了。



实际上,悠仁是冤枉的。悠仁只是去那个男的那里跟他交涉,“希望他和姐姐分手”。别说参与了,悠仁自己都未必想得到姐姐也在那里。



可是彩家亭理子看上去很是固执地在意着悠仁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