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洛洛(2 / 2)
「诶?」
「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那幅画也是!玉米汤也是!」
面对我的突然爆发,玲央学长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种乱七八糟的图,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喜欢!我根本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到用这种图来赔礼道歉!这种谢罪方式也太自我的吧?我有说过自己喜欢这种图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看。还有,那个速食汤!我们家有做菜很厉害的人,一点都不需要那种垃圾食品。这种速食的粉末汤,我是绝对不会喝的!」
我知道自己说了很残忍的话。但是,我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所有的愤怒都爆发了。玲央学长听到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脸上尽是难过的表情。
但是,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真话而已。
经过几十秒后,学长终于开口了。
「……我明白了。把这幅图作为赔礼送给你,的确是太自我了……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就是这种想到就做的性格,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感受。在合唱团的时候也是,经常被芽依子老师和瑠华学姐提醒。」
瑠华学姐——听到这个名字后我就愣住了。
「到现在还是没分寸……」
玲央学长说了句「我真没用」,就只顾挠头。
「对不起在这种时间来打扰你。要伯母这么晚还要帮我通告真的对不起,麻烦你转达给她。」
说完,学长就掉头,跨上小绵羊了。手柄有一半被涂上了荧光色。涂上这种颜色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艺术角度考虑,我都不得而知。他突然回过头来,冲我大喊。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对不起的。」
「……」
「之前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唱了高音部真是对不起你!」
「……」
「我不会再去合唱部了……」
说完,学长就转动着手柄,发动引擎。看了我一眼后就往黑暗的山道驶去。
从山间可以看到小绵羊红色的后尾灯弯弯曲曲地经过。我看着那道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最后看到的玲央学长,就是他那略带寂寞的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
满脸疑惑的我,总觉得内心在隐隐作痛。
我的心情很烦躁,但突然想起和L联系的事情就慌慌张张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我赶紧打开SNS的信息。
但是,就在我发送最后一条信息后,L就再没有回复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到糟透了。
L的图已经全部删去了。
连那张我在信息中提到的要用到动画中的《卡夫卡》也删去了。
这是开玩笑的吧?为什么事态会突然变成这样?我在发信息时有说到什么让对方感到不快的话吗?就算不想跟我说话,那有必要生气到删去自己的ID吗?
搞不懂……
总之,L就在我和玲央学长见面那会儿,从网络上消失了。
♫
第二天,我明显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无精打采地趴在教室的桌子上。
走廊里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
「洛洛学长好像在睡觉。」「真的!」「看起来好像不舒服?」「一定是发懒吧。」「诶!真可爱啊!」「可爱吧。」
可爱……请不要把这种话用在我身上好不好……
我确实是无精打采的,同学们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了。为了不被人拍到奇怪的照片我还是去找个地方避开吧。
我决定不理会学妹们的声音和目光,将帽子死命往下拉。
当我无视那些杂音后,我又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半夜,带着木炭画来谢罪的玲央学长。
但是,我却残忍地拒绝了他。
还有突然就从SNS上消失了的绘师L。
连《卡夫卡》也删除了。
每一件事都似乎与我有关,又似乎与我无关。我完全搞不懂状况,过后只能无言地回味这种苦涩。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健全成长的高中生都不会这么烦恼,应该寻求解决方法吧。
比如和朋友聊天,或者找家人商量。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从小时候开始到去年冬天,都一直因为父母的关系不得不在国外生活。
我只记得自己不知去过多少个国家,在不同的地方接触到听不懂的语言,后来终于搞不清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了。
其实也可以和别人建立朋友关系的。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和其他人建立深厚感情,也不需要深入了解对方。反正马上就会搬家,做不成朋友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种环境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慢慢地我变得很内向。
要是我不放弃自己,积极地和他人交往,也许就可以过普通的高中生活。但现在想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了转变心情,我走出了教室。
午休时间,在旧校舍基本上一个人也没有,一般的学生也不会来这里。
我走在咯吱作响的走廊里,在音乐室前放着的灭火器箱子上坐了下去。这里是只有我一人才能享用的特等席。
从窗外可以看到樱花树。但现在只剩下叶子了。在祭典过后,就只剩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我靠在墙壁上,打开平板电脑,再次搜寻适合这首曲子的绘画素材。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音乐室里传出「嘎达」的声音。
谁在里面?!
「嘎达嘎达——」我听到有大型东西被搬动的声响。
我恐慌地打开音乐室的门,从只有几厘米的缝隙偷看里面的状况。
「……」
我看到一个披着黑兜帽的男人的背影。
房间里因为被遮光窗帘挡住了光线,所以显得很黑暗。而且长椅子也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得不太真切。但是那个背影有点像海斗老师。
男人正在搬动放着教材和节拍器的柜子,还在四周鬼鬼祟祟的。
这是小偷吗?但这里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难道是乐器?
男人所搬动的柜子里保存着吹奏部用的小号和高音双簧管。男人正在翻找东西。而且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像圣诞老人的礼物袋子一样大的大袋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这时候我应该去喊老师吧。但是这里离职员室有点远。在我去喊人的时候,乐器应该都被小偷带走了吧。
我急得就像热窝上的蚂蚁……我对自己的体力不太有自信,但如果从后面袭击对方也许就能抓住他了……
幸运的是,那个男人没发现我的存在。
事不宜迟……我做好决定了,猛地推开那扇破旧的门——
「……诶!」
听到声响后男人不禁吓得跳了起来。他跳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魁梧。事情不妙啊……但是现在退缩反而更危险。
我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男人。接着,我的手被男人拽住了,像背包袱一样被对方背了起来。
糟了!这家伙的力气很大!
就在我想抽回自己的手,调整姿势时,对方从我背后和裤子之间取出平板电脑,突然举了起来。
「等、等一下!」
诶?这个声音好熟悉?!
「这次真的会弄坏的!」
男人急得大喊:「是我,是我啊!」然后脱下兜帽,站在我面前的俨然是刘海乱糟糟的玲央学长。
「玲央……学长?诶、诶……」
难道是……想偷乐器?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玲央学长慌张地说:「先听我说!」我被他的大嗓门震住了。
「我不是小偷……」
「……那为什么……在午休时候鬼鬼祟祟?」
「这是因为……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嘛。」
「……诶?」
「就是说我不会再在音乐室出现了……所以我才趁午休这个没有人来的时间过来。」
「……」
这人还挺受规矩嘛……
这件事暂且不管……
现在我想知道的是玲央学长来音乐室鬼鬼祟祟做什么。而且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大袋子。
「这个是什么……」
「啊、啊啊……这个是……我放在音乐室的私人物品……我想拿回去……」
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袋子里装着什么吧,学长把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袋子里转着什么。
「诶,问我里面装着什么?」
「你有证据证明里面的不是赃物……只是你的私人物品吗……」
「我、我拒绝……不要问我啦。」
「那么就当做平板电脑的赔礼告诉我吧……」
「真、真拿你没办法!」
玲央学长慢慢打开了口袋。
「这样就可以了吗?你看到的东西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
袋子里装着的是画筒,里面装着好些油画和素描图。
「全部都是画吗……」
「啊,从高一开始,我在合唱部有空时就会画图,慢慢地就积攒了这些藏在柜子里。我本来是想在毕业前拿回去的,但却一下子忘记了……」
为什么要藏在柜子里呢?玲央学长画图时其他部员也知道的,根本没必要藏起来吧……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吧。」
「是的。」
「……你看了就明白了,给。」
学长从袋子里掏出画稿,我拿起其中一张。
啊……
我看到的瞬间,全身就像被电流窜过一样。
「……」
诶诶诶?
这张图画的是一位女子的侧脸。
「这是瑠华学姐。」
我震惊了。
「我喜欢瑠华学姐。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她。」
「……」
「所以我就在瑠华学姐毕业前夕向她告白了。正是在这个地方。」
说着,玲央学长环视着这个音乐室。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算了,说出来也好,现在也算是美好的回忆了……」
身为学弟爱上了瑠华学姐……这不是和我一样吗?
面对这个我一直都讨厌的学长,我稍微起了兴趣。
而且这些图对瑠华学姐的特征都抓得很准。我也很喜欢其他的画。
「……请问,我可以看这张图吗?」
「啊啊。这是用了不同的笔触画的。」
我展开了一捆图。
里面细致地画了一尊石膏像,还有水果的静物画。
在运动场上跑步的田径部成员。在玩吹泡泡的孩子们。学长画了各种各样的素描。
每一张都来源于现实的世界,就这样在画面里重现了。
真厉害,没想到他还能画出这样作品。
看着我一脸惊讶的表情,玲央学长谦虚地说:
「这些是我进入美大后随便画的。」
这种水准还算随便画……虽然我不太懂美大和美术,但就算没有学过画画的人看来也觉得学长画得很不错。
接着,我看到画稿里有一张很小的图。
这不是素描,而是一张彩稿。我拿到手里,小心地展开。当我把整一张图打开后,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拿出的最后一张图。
就是昨晚在SNS网站被删除的那张《卡夫卡》。
♫
我们在放学后去到车站前的卡拉OK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
「应该我来问你才对……玲央学长就是绘师L吧……」
当我说一开始以为他是女生时,玲央学长就大声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会是个喜欢蛋白质饮料的家伙吧,好可惜啊。对了,《卡夫卡》这个名字是之前向瑠华学姐借的一本书的名字。虽然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说着,玲央学长又豪爽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这个肌肉男会画出这么纤细的图……我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真相,但看到他那些细腻的素描还有那张《卡夫卡》后,我就确定就是他了。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会从SNS网站消失呢?我有写什么失礼的话吗?当我把问题一股脑地抛给他后。玲央学长就摇着头。
「其实不关你的事。那时候接到你的信息后,我从一开始就不介意有人用我的图,而且我会很开心。但是没想到你是想用《卡夫卡》……那就麻烦了!对了,我还画了另一张图。」
「另一张图?」
「其实这张图是在向瑠华学姐告白前几天画的。」
「……」
「我其实不是特意要以瑠华学姐的形象来画图的,但是不知不觉间却带入了这份心情……这和作曲也是一样的吧,会把自己最喜欢最在意的东西融入到作品中去。」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同样状况。
「对吧?当我被拒绝后,我就想马上拿走这张图,但当时却忘了……如果这张图用在动画中,持续播放那么多次,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耻辱,完全不能接受的……我已经不想再回味失恋的痛苦了。」
所以,才会连ID都删除了。
「对不起,突然就删除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现在知道了真相……」
但是……当我和那个L发信息时,玲央学长不就离我很近吗?
「啊,对了……一看到你我就一时糊涂了。平板电脑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会再碰它了。」
玲央学长向我道歉时,一直都拿起手机看网页。
「……那么,这些都是偶然发生的。」
「没错。」
接着,玲央学长就拿起麦克风,「嗖」地站了起来。
「好!我们已经有很多交流了。难得来这里,我们总得唱一首吧!」
说完,玲央学长很熟练地操作遥控器,「哗哗」地选起歌来。
「来这里果然要唱这首歌啊!」
电视屏幕显示出的曲名让我大为惊喜。
「诶,这不就是《樱之雨》吗……」
「啊啊,这是一年前唱过的。」
这首歌现在在网上也风评很高,我也听说它已经变成卡拉OK……但我在去年为止都在国外生活,因此不太了解这边的文化。
「那你来唱男高音,我唱女高音吧。」
那种大嗓门居然还能唱女高音。
「我的身体里燃烧着一把火!」
说着,玲央学长就大口吸气,高声唱起从扬声器里传出的主旋律。虽然他唱得很有技巧,不过声音却像放屁一样。完全走音。
还不如放弃算了。
就在这时,轮到我唱男高音的部分了。这和平时唱的合唱不一样,通过麦克风传出的声音效果不错。
卡拉OK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还挺欢乐的。
唱完一曲后,我的心情无比舒畅。
「……卡拉OK真好玩。」
「喔,如果有人看到了,会觉得大白天两个男人在做什么呢?」
「……确实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难道是同志?」
「……喂……别这么说嘛……」
亏他想得出来。我才不要跟这头臭熊在一起。接着,我发现玲央学长用很认真的眼神盯着我的脸。
「……你、你在做什么?」
难道真的对我感兴趣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终于可以和你正常聊天了。」
「诶?」
「第一次在音乐室见到你的时候,虽然对你还不了解,但觉得你不爱接近人。还带着一顶帽子,把表情都遮住了。就算说话,声音也是软绵绵的,就像永远睡不醒似的。」
「……」
「而且你的态度真的很难让人和你搭话……」
确实我在一开始对玲央学长的态度就很恶劣。但是,我这种人说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找寻适合的词语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诶,那个。」
「……」
「我去年是比同年级的同学晚入合唱部的……」
「啊啊,我听弥留说过。你是归国子女吧。」
「……是的。我本来就认生。」
我要比其他人要多花时间才能适应新的环境。听我说完后,玲央学长就搭腔:
「其实不管是任何人都会这样吧。」
「……诶?」
玲央也会像我这样认生吗?
「为什么一脸惊讶地盯着我看?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在刚上美大的时候每天都在画猫。学校里有很多游手好闲的人,年纪也参差不齐。虽然有很多都是希望自己成为艺术家,但那种气氛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真没想到玲央学长会跟我说这番话。他明明很容易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和任何人都能交流……说完,学长就歪着脑袋。
「嗯,就是这种感觉吧。就算去了不熟悉的地方,大家都会努力装作很正常的样子。」
「……」
「只有自己才能创造出自己的世界吧。」
「……」
「哈哈哈,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有自己才能创造出自己的世界……也许就像学长说的那样吧。
不管是学校还是自己的家,还有网络社区,自己的世界是自己才能创造出来的。我曾经也沉醉在自己孤独的世界中,完全以自己为中心行动。
但是现在,已经和过去有些不同了。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加入合唱部,还有一起唱歌的伙伴……我已经不再刻意回避其他人了。
但是,我却对玲央学长做出了很残忍的事。
我可能是在妒忌他吧,妒忌他能够做出我做不来的事情,开朗活跃。
「……我,从玲央学长踏入音乐室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这个陌生人一下子就改变了合唱部的气氛,总觉得……自己在同一个合唱部里感到有一种疏离感。」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让你产生不好的感觉。我之前也有说过,我这个人总是以自己的步调行动。不知不觉我就会变成一个让人讨厌的人,我一定要改正才行。」
玲央学长向我伸出了手。
「谢谢你让我注意到自己的缺点。」
「我也是,总是在想些奇怪的事情,对不起。」
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浪费了很多宝贵时间,到最后我们的手终于可以握在一起了。
「……对了。」
「……诶?」
「这也许是我个人的推测,但你的那首新曲想用《卡夫卡》,应该是和瑠华学姐有关吧。」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但是我没必要继续隐瞒了。我直接跟学长挑明了自己是以瑠华学姐为主题而作曲的事。
「不会吧!真被我猜中了!」
「……算了,我是很崇拜她……觉得她很美好。」
哇!玲央学长突然大喊一声,一把抱住我的脑袋。
「哇!等等!」
「太让我惊讶了!神的安排啊!我们两个居然是同志!啊,但我明明已经死心了……」
「疼、疼死了!」
「啊!这样的安排太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
「那张图让人太难为情了,还是不要用比较好。」
「……」
「作为代替,我配合你的曲子再画一张图好不好?」
「……诶?!」
「我来画图!给你的曲子做动画!」
诶?
♫
玲央学长要给我做的曲子画图和做动画。
我在几天前还在为L的事而烦恼,没想到现在就解决了……而玲央学长提出的那个谜之计划,目前是在有序进行中。
地点就在我的房间里。
仅仅在一个礼拜之内,玲央学长就画了5张图,他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而且他的身边还跟着弥留和羽玖。
「呜呜呜……为什么我们要帮忙做动画……」
「算了,弥留同学。」
「就是啊,弥留酱!」
「什么叫算了,什么就是啊,我一点都不愿意!!学长说请我吃蛋糕,就做点简单的事而已,我就被骗来了……这个编辑软件很复杂好不好!啊啊啊……这个浮雕图又是怎么回事?」
「……弥留同学,这个是3D的意思。」
「我才不要知道呢!我要回去了!」
「……但、但是我们都接受这个工作了,再努力一下下吧。啊,不是还可以用GOOGLE查吗?」
被羽玖这么一说,弥留像一头野兽一样不情愿地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嗯,羽玖还真是一个责任心强的人啊。而且还是美人一个。嗯嗯……各方面部很不错。」
羽玖不好意思地用抱枕遮住自己的上半身。
「……你从……哪里看到呢?」
这家伙真是从哪里得知人家各方面很不错呢。就算羽玖的胸部很大……
「……玲央学长,这里禁止性骚扰行为。」
看着我啼笑皆非的样子,玲央学长就像平时一样大笑道:「我知道了!」
真是的,把弥留和羽玖喊来我家可不是为了打情骂俏的。如果真是这个目的,那这个计划就要马上停止了……
「……喂,弥留。」
弥留吊起眼角问我:「什么事?」
「不好意思,突然就叫你来做动画……如果你不愿意是可以回去的。这和合唱完全不同。」
「……算了吧。是给你之前作的那首曲子做动画吧……那首曲子是挺好听的。」
「真是帮大忙了。」
「……嗯。」
弥留把头一扭,回到电脑前坐下。我对她感到挺愧疚的。而且这首曲子是为瑠华学姐而作的事也没告诉她们两个,实在是太羞人了。
经过几个小时后,被扫进电脑里的玲央学长的画,稍微可以动起来了。
「喔!好棒啊!终于动起来了!」
「喔喔!这个波纹扩大时的效果还真不错!」
「虽然做透视图花了不少时间……但现在的效果真不错呢……」
而我则坐在床上,一只手拿着平板电脑,另一只手在调整歌词。
我要完成作词这个部分。但却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灵感。
这大概是因为我缺乏恋爱吧。幸运的是经常会被女孩子搭讪。但是,我却从没和任何人交往过,也没有向任何人告白过。
看着一筹莫展的我,玲央学长微笑着向我走来。
「有哪里写得不顺吗?」
「别乱看别人的东西!」
「呵呵,你是中二病发作吗?」
「……」
放手啊!
这时,正拿着塑料瓶喝水的羽玖小声地说:
「……这首曲子难道是一首爱情歌?」
「诶……」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还是应该沉默呢……但如果不把实情说出来,那帮我做动画的人来说就太失礼了。
就在我苦思冥想该如何回答时,玲央学长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诶?你们不知道吗?这首曲子是洛洛为某位女性而写的。」
「诶诶诶诶?!」
弥留突然大声喊道。
「洛洛同学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羽玖愣住了,眨着小鹿般的眼睛问我。
「诶,是因为……」
我不是有心要隐瞒你们的。
如果弥留和羽玖把这件事捅出去,那全部部员就会知道了,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更糟的是,如果传到瑠华学姐耳中,那我就永世不得翻身,再也不敢在音乐室露面了。
而那个乱说话的元凶则合掌向我说:「对不起。」
……干嘛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情嘛。
就在我想解释这首歌不是为某位女性而创作时,有人敲门了。
「少爷!」
打开门后,水木阿姨正站在外面,手里捧着银托盘,上面放着蛋糕和红茶。
「我把红茶和蛋糕拿来了,大家要尝尝吗?」
闻到蛋糕甜甜的味道后,弥留最快反应过来。
「哇!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这是我做的核桃奶油蛋糕。大家都这么努力,一定是累坏了吧。」
羽玖有礼貌地说声谢谢后,就端起了银托盘。
「哇!看上去超级好吃!」
「啊,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之前来过的合唱部同学吗!」
「是的!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呵呵呵,每次看你都是这么精神。」
「我早上和夜晚都有喝蛋白质饮料!」
「……蛋白质?」
我看着满脸问号的水木阿姨,从她手中拿过暖水壶。
「水木阿姨,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全。」
「没关系的。我做蛋糕做多了,要不大家拿回去吃吧。」
说完,水木阿姨就笑盈盈地走下楼梯。大概是为我带朋友回家而感到宽慰吧。
去年为止我一次都没有带过朋友回家。
「……对了,为某位女性写的曲子是什么意思?」
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后,弥留就像队长一样审问我。
但我却趁着吃蛋糕时苦思怎么才能掩饰这个话题。
「歌曲是写给水木阿姨的。」
「……」
「你看,她给我们做了这么好吃的蛋糕,连我身边的人都照顾得这么周到。更别说素日里对我是如何的好……不过我也不知道写这首曲子给她,她会不会高兴呢……」
「喔……」
「这主意真不错,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就是这么回事。」
看起来,弥留和羽玖是相信了我这个说法。虽然很对不起她们,但我没办法直接把事实说出来。
「那我先收起空碟子了……」
我匆匆忙忙地把空碟子收起来,放到托盘上,快速走出房间。如果我继续待在里面,那这个话题就会没完没了了。这时,拿着暖水壶的玲央学长,像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了。
「你的谎圆得可真不错啊,洛洛。」
「……都怪谁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的!
「所以我才说对不起,哈哈哈!」
这个人干嘛老是「哈哈哈」啊。
「但是,说回这件事。刚才那个人不是你妈妈吧?」
「诶,啊啊……她是常年照顾我的保姆。」
「看来是我弄错了。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也是,我觉得你们很像一对母子。」
「原来……你会这么想啊……她的确在代替妈妈照顾我……」
被当成是母子也是当然的吧。
「啊!我突然明白了。」
「……」
「你不觉得水木阿姨和瑠华学姐有点像吗?」
「诶?」
「虽然上了年纪却还是一个美人。给人优雅的感觉。怎么说呢?她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是说举止?瑠华学姐上了年纪后一定是这种感觉。」
水木阿姨很像瑠华学姐?瑠华学姐很像水木阿姨?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啊!」
这次又是玲央学长发出怪声音。
「你又发现什么了?」
「还有香味很像!是同一种花的香味!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但这种芳香非常温柔!」
……花香?说起来……
「这是水木阿姨喜欢用的花香味……」
「那就没错了!该怎么说呢……你喜欢瑠华学姐是因为她身上有些地方和水木阿姨很像,我猜得没错吧?」
「诶?」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猜测?!
「就是母亲的代替物,恋母情结吧!」
「……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恋母情结?!
「怎么会有这种事!」
咔嚓!我赶紧打开房门,羽玖正从门缝中鬼鬼祟祟地窥视我们。
「……你们两个,刚才就在走廊里干什么?」
「……啊。」
弥留的脸突然冒了出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商量什么?你不是要去放盘子吗?」
「啊,啊啊……」
这时,玲央学长又想说多余的事情了。
「你们给我听着!洛洛这家伙实际上是……呜呜!」
这次我一把捂住他那张轻浮的大嘴巴。
他们三个走后,我就问水木阿姨我经常闻到的那股花香是什么花。
「啊啊,你要问那个啊,那是紫丁香的味道。」
「紫丁香……」
我用平板电脑搜索,发现这种花有粉红、紫色、白色,颜色非常鲜艳。
诶……那这个花香就是我的床铺和毛巾中散发的味道吗?
「这是你喜欢的花吗?」
接着水木阿姨停住洗碗的动作,看着我:
「与其说这是我喜欢的花……还不如说是不知不觉喜欢上的花吧。」
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对了,是和我开始生活的时候开始吧,一闻到紫丁香的味道就不会再哭泣了。」
「……诶?」
「少爷小时候经常都会哭。不管是给你念绘本,还是为你烤奶油蛋糕,甚至连抱着你的时候都在哭……我完全是不知所措,非常为难……我甚至还想过辞职不干了。但就在某天,有朋友送了一束紫丁香花来……」
我可不记得自己对那束花有什么印象。
「你一闻到那股香味后,就不肯离开那束花了。所以我第二天就在身上喷了紫丁香香水。从那天开始,少爷就一直冲着我笑了。」
「……」
从那天开始,水木阿姨就一直生活在紫丁香的香味当中了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就因为这股花香,才让少爷和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但是为什么我会对这种花香起反应呢?我接着问水木阿姨,但她却一脸为难。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
「没关系的,你说吧。」
「……以前,夫人不是很喜欢喷这种味道的香水吗?」
「……妈妈?」
「是的。年幼的少爷闻到这股香味的时候,是因为可以和夫人见面吧。」
我完全没有这份记忆……以前的我迷恋这种香味,是因为想见到妈妈吗?
「……我完全不知道。」
「诶诶。我不应该向你说这些事。」
「但是,少爷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香味呢?明明一直都有用到。」
「这是因为……我该怎么说呢,嗯……」
我可说不出口这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有关系。
「……难道是?你很讨厌这种味道……」
我使劲地摇头。
「我一点都不讨厌这种味道,应该说我很喜欢这种味道吧……」
我很喜欢这种香味。这种香味就像温柔的羽毛一样包裹着我,让我浮躁的心情变得平静。
但是我觉得不是因为妈妈有喷这种味道的香水……
而是这是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人的味道,所以我才会很喜欢。
聊完后,水木阿姨为了隐藏自己湿润的双眼而故意背对着我,重新拿起洗到一半的碗。然后又悄悄地小声对我说:「谢谢。」
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向一直养育我的母亲说谢谢。
♫
过了几天,动画比预计时间要早完成。
这都是多亏了弥留和羽玖的帮忙,还有玲央学长的超快速度。
玲央学长学长又画了十幅图,每一幅图的水准都和《卡夫卡》不相上下。
之后我只需要加入歌曲就可以了。这不仅仅是插入歌,是配了歌词的曲子。
放学后,我和合唱部打了声招呼,就去买适合在家用的麦克风。
我记得车站前面有一家乐器店的,大概半小时就可以回来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背着画筒的玲央学长。
「诶?你要去买麦克风?这种东西乐器店不会有的。」
玲央学长说要到隔壁街的大型家电商场才有。看上去他对买东西很在行。
「……诶,没想到你还挺在行的。」
「你居然连这些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真是个有钱人啊。」
「……算了,我也不否认这点。
「真拿你没办法,我们走吧。」
说着,玲央学长从一个像沙包一样的袋子里取出一顶头盔给我。上面的颜色是樱花色的。
「这种颜色真适合你。」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起去兜风吧」
「但学长的小绵羊不能搭两个人吧。」
「啊?」
接着学长拿出了中型车驾驶执照。
「我说过我有驾驶执照吧。这个是中型车执照!我考完试后就去打工,然后买了这辆400CC,因为是二手货所以要30万日元!」
「那比我的公路车要便宜……」
「……诶!要多少钱?」
我说全部加起来要50万日元后,玲央学长的脸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之前我跟莲学长说的时候他也是这种反应。
「算了吧你!我加上引擎的话,还有其他部件比你的划算多了。」
所以就别给我翘尾巴!他的话真让我搞不懂。
我随便应着「是是」,然后我们一起走到学校的停车场。
「那歌词呢?写得怎样了?」
「……基本上在昨天完成了。」
玲央学长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意思是给我看一下。
现在还是测试修改的阶段,突然给别人看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玲央学长一直都在帮我,不给他看又说不过去。
「哪个部分?诶?咦?只需要改高潮的部分吗?」
我摇了摇头。
「才不是。」
我所想的歌词,除了要写给瑠华学姐,还有玲央学长和弥留、羽玖,还有合唱部全员、水木阿姨……这群在我身边的人。这首歌是献给所有人的。
「嗯,为什么又改了?」
「啊……总觉得……这次作的曲子会想起很多事情。应该说心境变化了吧……」
当然,我对瑠华学姐的憧憬是不变的。虽然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但是我现在想唱出来的不是恋爱的心情,而是对周围人的心情。
曾经把自己内心冰封起来的我,是因为朋友的帮助才重回到这个明亮的世界。
一起和我唱歌的朋友和学弟学妹。
还有不断提醒我鼓励我的学长学姐和老师。
以及一直守护我的身边最重要的人。
我想为围绕在我身边的人唱一首感谢之歌,将我的心情传达给他们知道。
「不管是音乐还是绘画,我要把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实现出来。」
「原来如此,这样也挺好的。」
我们两个满意地看着对方。
大大咧咧,总是给人开朗印象的玲央学长。
喜欢钻牛角尖,不擅长和人相处的我。
两个性格相反的人现在居然可以一起搞创作,而且经常会认同对方的做法。
「那决定好用什么歌名吗?
「……歌名就是这个。」
我在某一页上写着《Lilas》。
「……诶?这词怎么念?这样?」
就在我想回答他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这是念莉拉吧?」我抬起头来,就看到玲央学长瑠华学姐站在旁边看着我们。
「瑠华学姐!」
「呵呵呵,好久没见了!玲央君和洛洛君!」
「好、好、好久不见了……瑠华学姐!」
「啊……哇……你、你好……」
「……诶?你们两个的姿势怎么这么像企鹅啊?」
你们两个真奇怪,瑠华学姐优雅地掩嘴笑着。美人就是美人,笑起来也是这么好看,宛如女神一般。
「我是打算去慰劳合唱部,没想到却看见洛洛君站在这里,今天请假吗?」
「……不、不是的。我是有打招呼,要和玲央学长去买东西。」
「啊!这家伙觉得我的小绵羊超级有型,所以一定要和我去兜风。我也没办法,所以我们现在打算去买麦克风!」
学长突然乱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是在聊曲子。
但是,瑠华学姐却微笑着说:「是这么回事啊,」接着问道,「那麦克风是怎么回事?」
「是、是的……我们要投稿动画网站。」
「动画?诶,快给我看一下,名字是什么?」
「啊……就是刚才说的那个《Lilas》。」
听到解释后,瑠华学姐很明显非常开心。
「你知道Lilas是什么意思吗?」
「紫丁香。」
「……这是花的名字吗?」
「没错,紫丁香的法语就叫Lilas。」
「真不愧是瑠华学姐,知道的真多。」
「嗯,只是碰巧猜中而已。我很喜欢这种香味,所以也有喷这种香水。」
瑠华学姐身上的淡淡花香,确实和水木阿姨喜欢的香味是一样的。
「这个名字真好,那略缩图就用紫丁香吧。我会再画一张的。就像《卡夫卡》那种风格的。」
「……卡夫卡?」
瑠华学姐留意到这个词。
「是弗兰兹·卡夫卡吗?啊,很久之前我借给玲央的那本书名。」
「诶?啊啊,是的!不错吧!那部大冒险搏斗作品!」
「……大冒险搏斗……吗?」
「……是心灵的大冒险……就是这种感觉……」
瑠华学姐的双眼发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要好好珍惜这份心情啊!真不错,玲央。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心得!那卡夫卡的其他作品你有看过吗?我很想和别人聊聊卡夫卡的名著!尤其是散文诗风格的作品!」
「诶……啊……」
玲央学长为难地挠着头。其实他完全搞不懂卡夫卡的书是怎么回事吧,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绝妙的好机会……
「请、请问,瑠华学姐……我……可以借那本书来看吗?」
「诶.洛洛君想看吗?你对卡夫卡有兴趣?」
「是的。」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现在最想看的就是这个作者的书。
「那下次我带给你看吧!」
瑠华学姐的脸上随即绽放出一个无比美好的笑容,让我耳根都红了。
我不好意思地把帽子往下拉。
「那我先去跟芽依子老师打招呼了。」
说完,瑠华学姐就转过身,往正门方向走去。就在我看美人身影看呆了的时候,玲央学长用肩肘捅了捅我。
「干得不错嘛!没想到还能和对方约好借书给你。」
「……」
「诶?」
这时候,玲央学长才留意到我沉默不语是因为满脸通红。
「哇!你的脸红得像红苹果一样!」
「我太紧张了吧……」
「噗嗤。和瑠华学姐不过才说上几句话就让你害羞成这样。没想到你这种小帅哥也抵不住学姐的魅力啊。
哈哈哈,玲央学长大笑了起来。
我懒得理他,只顾拿起那顶头盔,做到学长骄傲的那辆小绵羊上面。
但我坐的不是后座,而是前面。
「我其实也有中型车驾驶执照!」
「诶?」
我握住离合器手柄。
「再磨磨蹭蹭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啰……」
「等等!这辆是我的老婆!怎么能让你驾驶呢!」
为了威吓一下学长,我假装按下启动键。
「这边才是你的位置。」
没办法,我只好坐到后座上,而玲央学长则一副小绵羊的主人姿态坐到了前面。
发动引擎后,玲央学长回头望了我一眼:
「呐,我们现在是一个组合了?」
「……诶?」
「一起作曲一起画画,让人很有动力呢。」
「……」
「对了,等曲子完成后我们就出CD吧。之后让合唱部那帮人也一起唱。虽然我不知道能否可行,但如果变成这样就有意思多了。」
我也觉得他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这想法不坏吧?」
「……嗯,就这样吧。」
「你怎么回答得那么无精打采的?」
「……我本来就是这样嘛。」
「那为了给你打气,我们这个组合就叫瑠华学姐吧。」
「诶?!」
「对了,既然都决定好了,那我们这个组合就快点去卡拉OK练习吧!」
「等,等一下!玲央学长?!」
玲央学长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开车。
轰隆隆——「今天不是要去买麦克风吗?」我的叫喊声被淹没在小绵羊的开车声中。
这个人真是的……
小绵羊的奔跑方向和隔壁街的家电商店完全是反方向,直奔车站前的卡拉OK店,而坐在车子后座的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真的很怀疑我们这个组合真的干得起来吗?
但是,和这个性格完全和我相反的人相处后,我得到了很多新鲜的体验,说不定是好事情呢。
这是以前的我从没想过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没时间思考些奇怪的事情了。
现在我只想尽情地解放自己的身体,享受这舒畅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