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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秘策与决意(2 / 2)




她恐怕已经开始在脑中研拟下一个作战方式了吧。结合勇者的职业技能「自动存档&读档」,展开「以自动复活为开端的奇袭剧」。只要活用勇者的不死性,即使再怎么屈居下风,也必定能找到机会卷土重来——「她应该是这么认为的吧」。



「因此」,我露出贼笑。



错了。这不是你现在该采取的行动。要是你耗尽目前全部的pt,进行全力抵抗的话——「我的胜算就消失了」。



「——抱歉啊,三辻。」



「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道歉。赢的人会是我。不管你杀我几次,到头来也毫无意义。能够活到最后的是我。」



「是吗?这种事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目测距离为数公分。



我的冲劲丝毫未缓,逼近她后——就这样「把亮晃晃的曲刀往前刺出」。我似乎有一瞬间与她四目相交,但她并没有说什么,接受了凶器的突进。化为青白粒子后,她暂时从这个世界消失。



紧接着,终端装置的全体纪录立刻新增了这样的系统讯息。



『勇者已使用职业技能「自动存档&读档」。』



游戏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也出现过这行字。一种把见者打落绝望深渊的最强宣言。而且勇者甚至可以选择「时间点」和「地点」来进行复活,实在难以对付。



『……嗳。』



仿佛在呼应那行讯息一般,终端装置传出了忧心忡忡的声音。



『你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垂水。归根究底……你要怎么打倒她?』



「嗯?你是指三辻吗?」



『没有其他人了吧?你是怎样?耍我吗?』



「没有啦,你也太急性子了吧……再说,『我又没有要打倒三辻』。」



『…………啥?』



隐含「这家伙脑子没问题吗?」这种意思的「啥?」穿越时空飞了过来,我嘴角忍不住扭曲,抽动了几下……糟糕,我觉得有点火大。虽然铃夏完全没有错,但似乎因为那是自己的声音,导致厌烦感增长了数倍。



「呼……」



因此,我把右手放在胸口,稍微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气息。这当然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尽管软绵绵的,但这是姿势使然,我也无可奈何,绝对不是我心存歪念。不过真的好软。



『去死。』



「呃……噢,啊~……咳咳!」



有一瞬间感觉要失去所有神智。好险……真的好险。



我重振心情,继续说道:



「我、我说啊,铃夏。你是怎么想的?勇者的技能是绝对攻克不了的吗?」



『咦?……嗯~正常来讲不就是这样吗?既没有次数限制,也没有指定条件。就是个让人死而复生的技能嘛。』



「嗯,对啊。这样的理解本身没错——但是——」



我说到这里先打住,看向终端装置的画面。「现在的持有pt是2279」。因为抢走了勇者的pt,所以我的pt稍微恢复了一些。



我一脸满意地望着,并将长发拨开呈翅膀状,保持门神般的站姿开口说:



「这些你可能没听到就是了,在新手教学的时候,那个图书馆员有这么说过。『所有玩家会被分配为勇者、魔王、革命家、判官、处刑人、追迹者与神官等其中一个职业,目标是达成各职业的胜利条件』——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有变态般的记忆力了,但那又怎样?跟我掌握到的资讯差不多呀。』



「不,我要讲的不是内容,而是说法的问题……是『各职业的胜利条件』喔。换句话说,SSR的职业胜利条件是依据玩家的『不同职业』来设定。并不是针对玩家来设定的。」



『呃……嗯?有什么不同吗?』



「完全不同——你没发现吗?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吗?你看这个终端装置的UI,详细状态和职业之类的资讯全部都跟『持有物品』放在同一页。老实说,真的难读得要命。很不好用。



但是,如果这是必要性处理的话呢?如果这不是什么误植或设计太烂,而是因为详细状态和职业这些本来就该归类在持有物品的话呢?」



『咦……?等、等一下。「把职业视为持有物品」……?所以说,该不会……!』



「没错。」



我简短地给予肯定后,让曲刀从手中消失。这场战斗已经不需要武器了。如果职业是持有物品,而且持有物品可以用pt购买的话,打从一开始,我的致胜之道就只有一条而已。



我就这样搁置空着的右手不用,将身体反转一圈。



「——!」



……不出所料,「看似刚复活的三辻就伫立在那里」。她举着巨剑,摆出临战姿态。但也因此散发出重重杀气,让我轻轻松松就能察觉到。



绝佳的立地位置,以及绝佳的时机。



……嗯,勇者的技能确实是最强的。说是无从摧毁的铁壁技能也不为过。但是,因为这样就放弃的话,未免太过轻率了吧?「既然无法摧毁,那就没必要去摧毁」。这个游戏又不是要我破解「自动存档&读档」这个技能。只要巧妙地利用规则上的盲点,借此赢得胜利就可以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启动终端装置。技能消耗值2000pt:完成。



三辻倏然脸色一变,我则冲着她微微一笑,坦荡荡地发出宣言。



「『强制征收』——我要夺取三辻持有的『勇者』职业。」







『魔王已使用职业技能「强制征收」。』



『「勇者」的所有权从「三辻小织」移动至「垂水夕凪」。』



『「自动存档&读档」的所有权从「三辻小织」移动至「垂水夕凪」。』



「好厉害………………我输了。」



三辻望着终端装置的显示画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似不甘心地垂着头一下子后,随即轻声吐露出这句话。



「可以透露背后原因吗?」



「嗯,是可以啦……不过,你应该差不多全懂了吧?」



我用指腹挠挠后颈,缓缓开口道:



「我买下的是你的职业本身。SSR的职业也是持有物品的一种,只要玩家之间达成协议,就可以作为买卖对象。其实真的想要的话也可以进行交换,但这种事情不可能成立就是了。」



以SSR的职业而言,有利与不利泾渭分明。除非不利的那方累积到相当程度的pt,不然降格直接关系到破关的职业绝对是愚策。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存在。



如果有抢走指定对象一项持有物品的「强制征收」,就能够不由分说地将对手的职业据为己有——简单来说,我想到的就是这种蛮横的方法。



「也就是说……并不是打倒勇者,而是『成为勇者』……」



切中要点的三辻低声说道,而我只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打倒绝对打不赢的勇者——这样听起来确实像是不得了的壮举,但SSR终究只是「游戏」罢了。举例来说,七人参加的游戏中混着一个异常强大的角色,若在这样的前提下「绝对要赢」,那么,在研究那家伙的弱点之前,先把控制器抢走,自己成为那个角色不就好了吗?



没错,换句话说——



不用思考该如何打倒勇者,只要把职位抢过来即可。



「……呼。」



也许是终于平复情绪了,只见三辻就这样躺在地上,将双手伸到脸的前面,藏起表情小小地呼出一口气。规律地上下起伏的胸部。不知是出于不甘心还是兴奋,那娇小的肩膀看起来正微微颤抖着。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真厉害,又让我惊讶了。竟然有那种方法……我完全没发现。不,我或许根本想都没想过。」



「这是当然的啊,勇者又没必要想这种事情。因为魔王本身形势不利,必须做到这个地步才能赢啊。」



「谢谢。可是,那是借口……我在做的事情果然不是玩游戏,只是一种重复作业而已。因为什么都没在想,才会觉得无聊,完全兴奋不起来。太可惜了。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真的是太可惜了。」



接着三辻说了声「再加上……」,就这样用消沉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毕竟犯了规。你一定对我幻灭了。前途一片黑暗。」



「嗯?什么幻灭……哦,说起来你有跟GM签订契约吧?」



「唔……你、你生气了吗?」



三辻的肩膀震了一下,然后像是挨父母骂的小孩子一般,开始从手臂的缝隙间偷觑着我。她心中可能一直怀着芥蒂吧。那双清澈的眼眸像是感到胆怯似的动摇不定。



因此,我稍微撇开头,夹杂着叹息开口说:



「真是的……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吧。你不是已经斩断那个枷锁了吗?之前可能是如此,但现在不同了。就只是这样罢了。」



「……可是,不觉得这样很贪图方便吗?」



「就是方便才没关系啊。」



我随便回了句连歪理都称不上的回答,并露出一抹贼笑。虽然这不应该是面对三辻的疑虑所做出的回答,但现在的我〈铃夏〉散发出我行我素的魔王风范〈任性气息〉,而且强烈到令人目眩。单凭气势就可以打消那一点点的疑念。



「……嗯,我知道了。」



不出所料,三辻小声这么说道,只见她嘴角扬起,静静地轻闭双眼。



然后,她就这样——用有点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



「嗳,魔王和勇者成为一体的话,要怎么通关这个游戏呢?」



「什么怎么通关?就跟原本一样啊。又没有改变什么。」



「跟原本一样?但是,没有攻击对象的话,就没办法战斗了。」



「哦,因为已经没必要战斗了啊。SSR的职业与胜利条件是相对应的,所以我现在就会拥有两个条件。击破勇者与击破魔王。而这两个条件都——」



「——只要你现在在这里自杀,就可以达成了呢。」



「…………咦?」



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突然插进来的男声给强制中断了。



那是矫揉造作到令人烦躁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恼人,仿佛其存在目的只是为了让听者感到不快似的。与此同时,周边一带还响起类似皮鞋碰撞地面的装模作样的脚步声,以及「啪啪啪」的轻佻拍手声。



以这些声响化为BGM……他——那个男人悠然地走到我面前停住。



「初次见面,并且恭喜你通关,垂水夕凪。我是斯费尔干部其中一员,Selector of Seventh Role的统括管理者〈GM〉——胧月咏。」



——在终端装置的另一边,可以感觉到铃夏微微倒抽了一口气。







据说斯费尔股份有限公司里集结了几名「天才」。



斯费尔的核心。斯费尔的心脏。虽然斯费尔如今已将势力壮大为国际性大企业,但实际上,规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斯费尔是由「他们」组织而成的。少少几名干部就让斯费尔赢得魔术师之名。



而斯费尔干部的其中一员——胧月咏。



他是个削瘦的男人。肌肤白皙,头发仿佛褪色般染上灰色。应该相当年轻吧,就算说是大学生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尽管他穿上是衬衫和皮鞋这种打扮,但衬衫前面敞开,而且一停止拍手后,他立刻将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看来来实在很不友善。



他像是要仔细检查似的凝视着我的脸,用感到格外可笑的口气说道:



「原来如此……的确很有趣。你就是垂水夕凪吧?确实是本人吗?啊哈哈,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个『我做失败的破烂』啊。」



「……你不要靠近我。」



「什么?生气了?还是感到畏缩了?」



胧月咏留下像是卡在喉咙深处的咯咯笑声,很干脆地与我隔开距离。



「…………」



不妙。这个——真的不妙。



我硬是抑制住激烈狂跳的心跳声,暗自啧了一声……看来「这具身体深埋着对胧月咏的恐惧」。他光是靠过来,我的双脚就开始打颤。仅仅是因为他看着我,我的脖子就流下一道汗。三辻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不过逃走是正确的应对方式吧。和这种家伙正面对峙才是搞错了什么。



……但尽管如此——



「嗨。」



我压下席卷全身的颤抖,握紧双手,抬眸瞪着那个男人。



「终于现身了啊,GM。我等你等好久了。」



「……哦?二号机〈你〉不过是内在改变而已,却还能摆出那种表情啊。真烦啊……要是对我的绝对服从也能够控制情感就好了。」



「……你这家伙。」



「嗯?怎么了?」



胧月咏不解似的,又或者说是愉悦似的偏起头……服从和管制。那种把践踏铃夏的自尊当家常便饭的行为,在我看来绝对不正常,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以成为神为目标的恶魔。



或者说——这家伙是天生的人渣。



「不过算了,总之恭喜你。」



胧月咏毫不在意我的表情,他嘴边噙着笑意,微微耸了耸肩。



「你真厉害啊。我知道你高速通关了ROC,所以一直抱有期待,但坦白说,你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明明彻底设计成让你难以获胜的情况……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地找到了突破口。啊哈哈,结束的时候不就是你一人的胜利吗?」



「……让我难以获胜?」



「嗯,没错。我把几乎不可能取得职业胜利的魔王分配给你,特意安排除了你以外的现今最强玩家与你竞争,然后……哦,对了。那个废物也是其中一部分喔。」



『……!』



随着这声「废物」一同放出的无形「压力」,让终端装置另一边传来类似尖叫的气息。胧月咏听到后,一脸得意地继续说道:



「SSR是角色扮演&点数制的大乱斗游戏,而你的职业是魔王。如同我刚才所说,魔王要取得职业胜利极其困难。既然如此,你本来的妥善之策会是『使用终焉技能赢得胜利』。但是并没有实现——这是为什么呢?」



「…………」



「呵呵,看来你心知肚明嘛。没错,就是如此,全都是二号机〈那东西〉的错。二号机把你的pt挥霍一空,让你不得不封起以pt取胜的路线——喂,你有在听吧,没用的废物〈垃圾AI〉。真希望你能感谢一下我那天才般的主意啊。让你这种废渣都能派上用场,这可是我才能办到的壮举喔。」



『——!』



现实世界传来的声响如今几乎扭曲为杂音。



另一方面,我微微地抽动脸颊……这家伙的脑子正常吗?不,他毫无疑问「已经疯了」。至少我没办法当他和自己一样是人类。



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铃夏对举办SSR所怀抱的心情、期待以及向往。在知道的情况下还加以利用。铃夏希望游戏永远进行下去,所以他将我和铃夏凑在一起,防止我以pt赢得胜利。



胧月咏依然讽刺似的歪着嘴唇,以揶揄的语气开口道:



「哎呀,我真的很佩服你啊,不良品。你还是老样子,拖累别人是你唯一的长处呢。」



——住口。



「哦,还有一点。你特别强健,所以也很适合当沙包吧。啊哈哈,明明是废物却还有两个可取之处,真是厉害啊。」



——住口。



「不过真是太好了,对吧?你不是很期待这个游戏吗?很高兴废物也能以废物的方式帮上我的忙对不对?既然如此,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吧。虽然你往后这一生再也找不到乐趣,但还是可以像平常一样,带着一脸傻笑乖乖听我的话吧?」



「就叫你——」



『——住口是没听到吗——!』



唧唧唧唧唧,由于那道怒吼实在太大声,导致终端装置发出异响。



「……铃……夏?」



我只能愣愣地回问着……刚才那真的是铃夏吗?没记错的话,她应该被GM〈这家伙〉植入太多心灵创伤,连好好对话都没办法不是吗……?



『我——我说你,垂水!你会待在这里吧!不会走吧!』



「呃,对……我会待着。」



『绝对不可以离开我喔!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喔!因为有你在——要是你不在的话,我绝对讲不出这种话的。』



铃夏的声音仿佛在强压着颤抖。我点头后,带着沙沙杂音往胧月咏靠近一步。他瞥来的冰冷视线贯穿了我的眼睛。烙印在体内的恐惧接二连三地被唤醒,一股想要立刻撇过头的冲动涌上来——但是——



铃夏都鼓起这般勇气了,结果我却屈服下来,「这实在没出息到夸张的地步」。



「——讲出来吧,铃夏。」



『嗯,谢谢你,垂水……嗳,胧月咏,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



胧月咏静静地垂下眼眸后,倏然改变气息看着我。不,不对,他应该是透过我盯着现实世界的铃夏吧。冰寒彻骨的阴沉眼神,犹如憎恨着世上一切事物的深沉恨意,然后是——



「……哦?」



他发出的声音非常直截明了。



「想告诉我的事情啊?会是什么呢?我一直在顾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废渣,所以正常来讲的话,应该是要感谢我平素的照顾吧?好吧,我就听听看,特别花时间听听你要说什么。不过,暂且不说这个——喂,你的敬语跑哪里去了?这个破烂东西〈废弃物〉。竟敢用那种口气跟我讲话,看来你那个快坏掉的回路终于废掉了是吧?」



『————!不、不是…………才不是呢。』



尽管胧月咏的语气充满静静燃烧的怒火,铃夏还是勉勉强强顶撞了回去。她吸了几次气,然后吐气,说不出话时又吸了一口气。



当我感到有点担心的时候……忽然听到终端装置传来熟悉的温和嗓音轻声说「没事的」。那是春风。看来她正陪伴在铃夏身边。



虽然不晓得是否是出于这个缘故——不过,铃夏的声音开始有了「底气」。



『你错了,我不是废物……不,这么说也不太对。更正确一点来说——「我是不是废物都无所谓」。我已经发现了,那些完全是微不足道的问题。就算我是瑕疵品,我和垂水一起进行的游戏还是很好玩,和春风、雪菜一起四处玩乐的世界也很灿烂……啊哈哈。所以说,我一点也不在乎你觉得我有没有用。』



「…………哼。你变得很敢说了嘛。」



『这都要拜你所赐喔……我一直以来都活在你的咒骂之下,没办法好好看清自己。我认定自己是个没用的废渣,就和你说的一样。但是……可能不是这样的。多亏垂水,我终于能够转念了。至少这不是你可以擅自决定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决定——相信垂水所相信的,属于我自己的价值。』



「…………」



听完铃夏堂堂正正道出的独立宣言后,胧月咏暂时陷入沉默。



他看起来像在生气,又像是感到不耐……与此同时,还像是在压抑某种与上述「完全相反的情绪」。



「……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数刻后,他的表情「因为狂喜而扭曲」。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我果然是天才啊!哈哈——哦,不对,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失态了。因为一切发展都在我的预料之内,让我觉得有点可笑。」



『……!你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呵呵。」



胧月咏仿佛笑累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空着的左手轻轻拨起刘海。



「二号机在游戏进行中对夕凪产生信赖。而夕凪也是如此……话说回来,夕凪,你是回应我的『邀请』才来参加SSR的吧?就为了来救那种垃圾。」



「……我不觉得她是垃圾。」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说得太顺口了。不过,这也没关系,毕竟你不参加游戏的话,会让我很伤脑筋。但是——你果然是瑕疵品啊,二号机。看来你还没察觉到吧?你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说动,还沉浸在『自己也许能获救的美梦里』对吧?」



『…………咦?』



铃夏用生硬的嗓音回道——而胧月咏则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我就再说一次吧。夕凪要通关SSR的话,唯有自杀一途。」



『自杀…………啊。』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哎呀呀,有颗不中用的脑袋还真是辛苦呢——没错,就是自杀。『只有这个方法』。既是魔王又是勇者的他,透过自杀就能达成两种胜利条件。这样就获胜了。反过来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获胜的方法。」



『为、为什么啊!现在也没剩多少参加者了,只要照正常方式存pt的话——』



「不行喔。革命家和追迹者目前正在交战中。革命家胜出的当下就会确定取得职业胜利。相反地,就算追迹者胜出了,分出胜负时两个人的pt合计也不可能少于10000吧。在这个情况下,追迹者使用终焉技能就能获胜了。」



「…………」



没错——自杀。



我所拟定的计划,正是这个「自杀」。用「强制征收」夺取勇者的职业,再刺穿自己的胸口以同时杀死勇者和魔王。这是魔王唯一能取得职业胜利的手段,真的是低劣至极。



但话虽如此,SSR毕竟是游戏,所以我并没有那么抗拒自伤行为。如果这样就可以获胜的话,再怎样我都愿意做。这点程度的心理准备,我也已经做好了。不过,这其中还是存在着一个大问题。



——如果我……铃夏在SSR世界自杀了。



——那并不是一时的死亡,而是永远消失。



胧月咏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继续说出残酷的事实。



「真是够了……这个情况下的最佳解答就是自杀,这一点无庸置疑。但是呢,废物,夕凪不得不对此感到犹豫,因为你还『不够完善』,也没有备份资料。要是在SSR死掉的话,你可是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喔。」



『…………!』



「呵呵,什么嘛,你真的没察觉到啊?……既然你们是相互信赖的关系,要采取自杀这种手段还是有困难吧。但要是再啰啰嗦嗦下去的话,就会被其他玩家抢走胜利。这样一来,夕凪就完全败北了,而你这个废物依然会被我限制自由,连游戏报酬也拿不到。」



「…………」



「不过,夕凪,就算你下定决心自杀,也丝毫动摇不了我的胜利喔。毕竟——这代表你放弃当初的目的,践踏二号机〈那个废渣〉的信赖后抛弃不顾啊!呵呵,真是笑到都停不下来了。你在ROC不仅成功通关,连电脑神姬都救了出来,但面对我的挑战却也只能下跪认输。看吧,我果然远比天道那家伙厉害得太多了啊!」



胧月咏用左手抓起头发,一副终于忍不住似的讥笑了起来。他露出一抹阴笑,以惹人不快的声音向终端装置的另一边说道:



「喂,废物。你的心情怎么样啊?你经常感到绝望呢,你喜欢绝望的滋味吧……啊哈,怎么办?看你好像完全陷进去了,但夕凪搞不好三两下就把你舍弃了喔。唉,届时看不到你的表情真的有点可惜啊……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选择自杀的话,我终于就能抛弃你了,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你那张惹人厌的脸。」



『…………对。』



听到那毫不客气的酸言酸语,铃夏的反应却非常干脆。也许是得不到预料中的回应而火大,只见胧月咏微微扭曲着脸颊。



「……你这家伙是怎样——」



『垂水。』



但是,仿佛要打断他的话语似的,铃夏再次出声了。别说反应,她根本蛮横地彻底无视胧月咏要说的话。我不禁苦笑着回应:



「怎么了?铃夏,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



『我当然要正经一点啊,毕竟现在是这种情况……我可以相信你吧?』



「……嗯?」



『别装糊涂了,你有作战计划吧?……我、我其实没有很在意啦,但春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夕凪先生夕凪先生」地吵得要命……所以我想说,稍微期待一下好了。』



铃夏补充了一句「就想想而已啦」,而我一边当作耳边风,一边将右手放在后颈上。



嗯……要说「惦记的事情」的话,是有一件。虽然不是很重要,就算不解决也没差,但就是满在意的——因此——



「喂,胧月咏。」



我大步踏出,接近他一步。一步,然后再一步。



无论靠得再近,我的身体也已经不会颤抖了。



「归根究底,你是想赢过天道才计划了这次的游戏,对吧?」



「唔~?不对喔,这个说法并不正确。更何况打从一开始,我就比天道白夜——不对,是比斯费尔的任何人都还要强。说我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是最接近的。」



「是喔,那我懂了。『真遗憾啊』……你证明的是完全相反的事情。」



「……什么?」



「我是说,不过听牌就开心成这样,你的程度到哪里可想而知。那个怪物集团斯费尔的顶点?别说蠢话了,怎么可能啊?为了打倒我、赢过天道这种幼稚的目的而强行举办地下游戏,你完全不够格这么自称啊。」



「……哦?你似乎很懂得挑衅嘛。然后呢?所以又怎样?我的思想如何无所谓吧。最有能力的人就最应该得到认可。管他幼稚还怎样,我一点也不在乎。」



「那是『有能力』的情况下。你说的没错,如果具备无可取代的才能的话,就算是你这种自我中心的人渣,我想应该还是有人愿意共事的。」



「你是怎样?说得好像我没有才能一样。」



「你有的话,铃夏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听到我立刻这么回答,胧月咏的脸颊抽动一下,用锐利的眼神不悦地射穿我。但是,我并不在乎。我用力撩起粉红色长发,双手扠腰,以桀骜不驯的站姿迎击。



「正好,铃夏应该没讲过,我就代替她说了——『你少在那边推卸责任了啦』。如果铃夏是废物的话,那是因为你的本事不够。如果铃夏是垃圾的话,那你又是什么?只能无限产出垃圾的超级垃圾产生器吗?哈!给老子谨慎用词啊,人渣。」



「……你这家伙,让你讲几句就嚣张起来!」



「怎样?消耗这么多卡路里的话,你『稍后』可会吃苦头啊。虽然我夸不太下去,但『那家伙』确实比你有才能。要是不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可是会被毁掉喔。」



「稍后……?还有那家伙?……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大概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吧。胧月咏盛怒之中掺杂些许困惑,脸色相当复杂,警戒似的窥探我的眼睛。



我一边抬眸看那张隐晦不明的表情,一边操作终端装置,重新「展开」那把曲刀。接着再经由铃夏启动「增速」,暗中让敏捷值暴涨。



就这样,我反握着曲刀,像是要炫耀似的猛力挥起——



「我的戏分到此结束。记得帮我跟『那男人』问候一声啊。」



——刀芒一闪。



「呃……!」



我用曲刀的刀柄狠狠敲中胧月咏的下巴,然后立刻翻回刀刃,「刺穿自己的胸口」。胧月咏的身体夸张地弹飞出去。同时间,胸口有一股刺痛慢慢扩散开来。HP值瞬间扣光,左手腕的终端装置惊慌失措了起来。



『垂……垂水,垂水!』



我透过终端装置听着铃夏的声音,意识逐渐远去——







『——二、一、零。倒数停止。未启动「自动存档&读档」。』



『魔王已击破勇者。』



『勇者已击破魔王。』



『系统中断。由于已出现达成胜利条件之玩家,SSR即将结束。』



『距离SSR世界关闭尚余五分钟。目前仍待在场域的各位玩家,请尽快登出。』



「——可恶。那臭小鬼竟敢揍我。」



挨了垂水夕凪一记脸部痛击后,经过数秒,胧月咏一边用左手摸着火辣发疼的下巴,一边凝视着终端装置的显示画面。



二号机的自杀——SSR的终止处理〈通关〉。远从游戏开始前,他就一直在等待这行文字。而且还不是单纯的废弃或消失。毕竟在临终前让垂水夕凪体会到败北的滋味,帮助他超越天道,以不中用的垃圾而言,已经充分发挥出其价值了吧。



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是难以抑制的喜悦狂潮。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赢了!是我赢了!垂水那家伙,最后给我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结果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啊!原来只是撂狠话而已喔,老土的普通人倒适合做这种事情嘛!」



根据刚才上传的数据,革命家和处刑人的PVP还没分出胜负。那么,SSR的赢家就会是垂水夕凪了……「仅是如此而已」。不过是形式上的胜利,他还是愿意施舍的。他想掌握住的是更「高处」的东西。



「啊哈……终于啊。这么一来,『我的价值终于会得到认可了』。」



胧月咏的低语隐含各式各样的心情……小时候被视为百年一遇的神童,将来备受期待。他一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而实际上,他也持续达成超出周遭期待的成果。这一点令他很高兴,一心一意地不断钻研精进——然后「进入斯费尔」。



这就是他感到挫折的开始。



他至今未曾见过、连想都想象不到的「才能集合体」……这种怪物多得要命。尤其是被称为干部的那些家伙,那样的才能只能称为异常,在被称为神童的他眼中,「他们」简直就是神。自己不过是神之子——一介凡人,他被迫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于是,一再扭曲到最后,他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被复仇心占据。



——我要让那些家伙清醒清醒。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最强的。



但是,这种思维应该相当危险。复仇与下克上,脑中只剩下这两件事的他,正因如此才逐渐被丢在后头。他以挤掉其他人为主要目标,成长速度明显落后,这样的差距很快就演变成一种绝望。



而后——转机。ROC的终结。亦即「天道白夜的败北」。



他认为这是唯一机会。只要打垮垂水夕凪,他就能证明自己是比天道更强的存在。他将这种漏洞百出的逻辑信以为真,为了击垮垂水夕凪而尽全力准备SSR。



让垂水夕凪和那个废物以交换身体的方式参加游戏。



收买最强玩家——三辻小织。



职业之间的不平等,以及硬塞不利的职业。



要说更详细的部分的话,那就是垂水夕凪的能力综合值略低于其他玩家,还有十六夜弧月的参战也能牵制住他,而判官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也是服从于斯费尔的人员,是特地安插进来的。胧月咏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点子都付诸实行了。



卑鄙?厚颜无耻?——别傻了。在这个世界,结果就是一切。



「赢了……我赢了!跟天道的ROC不同,SSR没有任何遭到逆转的可能!这是我的胜利!我——正是我让天道白夜——」



「——让我怎样?」



「输——了?」



倾尽全力的胜利宣言突然插进一道声音,胧月咏一瞬间僵住了身体。



那声音他听过……何止听过,那就是过去将他打入绝望深渊的恶魔之声。但是,他不可能在这里。SSR是只属于胧月咏的圣域,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天道白夜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错——毫无任何预兆,也毫无警告,站在那里的就是天道白夜。



身材高瘦修长,染得像外国人的白银头发,带给人冷酷印象的眼镜。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的确,有天道那一身本领的话,应该有办法侵入这个世界。不过,SSR的GM是胧月咏。为什么他连有人侵入都没察觉到……!



「对于你的疑问,我就这么回答吧——『我从一开始就参加SSR了。所以,我没有做侵入这种毫无风雅可言的行为』。」



「从一开始……?不可能,这更奇怪!玩家资讯可是由我管理的啊!要是你混进来的话,我一定立刻就会发现!」



「哦?那么,我就不得不指出管理马虎这一点了。我不过是去找那个接到你委托的斯费尔相关人员,买下『判官』这个职业罢了。我说监视、监督垂水夕凪是第三课的职责,对方就轻易地让给我了。」



「……那、那个混账东西……!」



天道露出些许笑意,慢条斯理地道破背后的秘密。胧月咏脸上的神色从游刃有余转变为失望。那略带嘲弄的嗓音仍在继续刨挖他的心。



「不过,我也不是自愿这么做的。其实在ROC的失策让我挨了一顿骂。结果我被命令来拉住你的愚莽行为,作为洗刷污名的机会。」



「愚莽行为……?哈!」



胧月咏的眼神原本游移不定,但在听到这番话后,便完全定住了。他猛然大力挥动手,跟天道争辩了起来。



「对……没错!就算被你们用一句『愚莽行为』简单收场,也改变不了我让垂水夕凪败北的事实!事到如今可别在那边找一堆借口啊,天道!一看就知道了吧!我果然比你优秀啊!」



「…………唉。」



「装模作样地叹什么气啊!」



天道微微叹了口气并推一下眼镜,而胧月咏则激动地上前揪住他。占据全身的恐惧与高昂情绪,让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话语自动脱口而出。



「你很清楚吧!这次一定是我的胜利啊!我领先在你和其他人前面,是第一个干掉夕凪的!哈!什么斯费尔最大的威胁啊?那不过就是个对游戏有点在行的小鬼而已嘛!」



「……你真的没有任何疑问,打从心底相信着这一点吗?」



「啥!这又怎么了啊?」



「没什么——若是如此的话,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天道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胧月咏的身体,然后静静地整理领口的领带。虽然是平淡无奇的动作,但光是如此,甚至就能感觉他散发的气息变了一个层级。



没错。要比喻的话,就是从优雅站立的同事——变成猎头的死神。



「是时候把内幕告诉你了,胧。不久前,我接到某个人物的委托。尽管约时间的方式、态度和口气都很不像话,是个极为失礼的委托人,不过工作就是工作,我接了。至于工作的内容,则是『拙劣AI的调整作业』。」



「……?所以你到底想说……慢着。AI?你说……AI的调整?」



「是啊,而且还是非常『特殊的AI』。我都感到有点棘手了。毕竟——『Enigma代码』的控制方法等等,到现在都还没得到确立啊。」



「——————————该不会……」



「电脑神姬二号机,个人名称「铃夏」的调整——这就是我接下的委托。以具体内容而言,就是『去除所有系统错误,让她不再需要做定期维护。顺便进行备份与防护,避免有安全方面的漏洞』……真是的,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害我无端浪费了十八小时。」



——你说……十八小时?



对于天道的发言,胧月咏的视野逐渐失去彩度。十八小时?才花十八小时,就把那个废物的所有问题都去除了?自己这两年来都只能进行定期延命措施而已……这家伙竟然花不到一天就排除了根本原因?



胧月咏只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不过,天道还继续追击。



「这个工作其实还满不划算的。而且委托人〈那个笨蛋〉还这样说喔——『费用之后再付。正好有个「可以赚到大钱的着落」』。本来的话,在这种时候我就会拒绝了……但是,那确实是个『着落』。毕竟『我提出的调整费和SSR的报酬是同样的价钱』。」



「……!你们原来是同谋啊……!」



「哎呀,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了。虽然我敬他为『最厉害的游戏玩家』,但我并不打算在其他方面跟他混熟喔。这次纯粹是委托者与被委托者的关系。我毕竟是一介小小的程式设计师,若是有人来洽谈工作,只要能支付相应的费用,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或者应该说,有人布置出这个局面,让我只能这么想。」



「…………!」



胧月咏用强劲到极点的力道紧咬着嘴唇……他听懂了。听到这里他也总该懂了。这种局面不是胧月咏,甚至也不是天道,而是「被垂水夕凪给引导而成」。二号机的自杀连接着胧月咏的胜利?不,不对!从天道白夜介入的那一刻起,二号机的死亡就不存在任何风险。既然如此,那个「唯一手段」,并不是自暴自弃,也不是认同舍弃二号机是对的选择——



「只是必胜的策略罢了……!」



「就是如此。」



「————」



胧月咏已经连站都站不住,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



天道一边缓缓地走近他,一边静静地微一颔首。接着,在走到胧月咏面前后,他将一只手放在那微微起伏的肩膀上,用掺杂各种情绪的表情这么说道:



「所以,我已经给过你忠告了吧。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也无法忍受我们如此轻易地受到摆布——但垂水夕凪真的是规格外的存在,最高成绩保持者『异端者〈Irregular〉』。他……说不定有办法打倒我们斯费尔。」



——胧月咏的恸哭持续响彻周遭,直到SSR世界完全关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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