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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法回首的荆棘(2 / 2)


正当他领悟到自己难逃一死的瞬间。



魔物的利爪却没有任何预兆地砸到地面。



魔物的身体遭到压倒性的力量压扁。身穿黑衣的魔女……轻飘飘地降落到它的背上。



她朝著向自己袭来的另一只魔物抬起白皙的手。



「消失吧。」



她的话语饱含著力量。黑色魔物随即无声无息地消散而去。诺曼茫然地注视著魔物化为尘埃消去的身体,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脑袋却无法顺利运转。此时,魔女回头望向他。



「有受伤吗?」



「……啊,不……我不要紧。」



「那你先进去里面吧。直到结束前都别出来。」



她那凛然的声音,彷佛理所当然似地拥有令人服从的力量。



暗色的眼神蕴含著力量。在眼中有著强大的意志与无可撼动的威严。与他的主君拥有著相同的东西。此时,诺曼才首次理解到她身为女王的事实。



他吞下震惊的情绪,以自己的意志低头。



「祝您武运昌隆……陛下就拜托您了。」



魔女点头后,便消失无踪,诺曼一个人回到保管库,一心向神祈求城堡能度过此劫。



侵入结界内的魔物,缇娜夏能感应到的约莫一百只。



以魔物来说,如此大规模的袭击可说是史无前例。如果是一般城堡遇上此事,哪怕是全军覆没也不足为奇。



然而比起如此庞大的数量,缇娜夏更在意的问题是,敌人究竟是如何钻过结界送进如此多的魔物。



「要是花太多时间,感觉会被对方逃走呢……」



缇娜夏站在城堡上空,从众多气息当中寻找召唤主。



有几只注意到她的魔物,发出怪声朝向这边前进。魔女微微眯起眼睛,将右手伸向前方,掌上随即生成发出耀眼光芒的光球……下一瞬间,光芒迸散。



化为飞沫的光芒接连消灭了袭来的魔物。紧接著,缇娜夏大声喊道:



「赛恩!加尔!米菈!尼尔!克那伊!出来!」



五名精灵呼应女王的命令,在空中现身。缇娜夏简洁地对他们发号施令。



「杀死那群魔物。没有例外。去吧。」



精灵异口同声地回应后,便从现场消失。接著魔女开始咏唱。



「将吾之意志识别为生命。沉眠于大地、翱翔于天空的转换者啊。吾将支配汝之水并予以召唤。理解吾之性命所现出之概念的一切吧。」



她的白皙右手将空气中的水分逐渐凝结。接著她靠上左手,进一步操作构成。水分霎时间形成无数水滴。缇娜夏将类似烟雨的那些水滴洒至城堡后方燃烧的仓库。紧接著她立刻追著召唤者的气息在空中奔驰。



负责灭火的魔法师杜安,以魔法焚烧袭来的魔物,同时也对始终没有熄灭迹象的火势感到焦躁。由于火焰前端犹如舌头般弯曲,并以异常的方式燃烧,杜安研判这场火恐怕是以魔法引起的。



「不妙啊……再这样下去或许会烧到城堡。」



城堡遭到袭击本就是异常事态。而且他从刚才就有不好的预感。敌人对这座城堡采取如此夸张的攻击,理应很清楚缇娜夏的存在。敌人反而有可能是考虑到最强魔女的能耐,才会发动这次的攻击。



那么,敌人很有可能会在哪里设下陷阱。他认为最好尽快把握整体的状况。



话虽如此,现在却连眼前的火灾都没办法处理。杜安犹豫是否该让在场众人合力,制造巨大的构成灭火。



然而就在这时,上空降下了无数水滴。水滴在灭火的同时直接张开结界,顺势封住火焰。红色火焰顿时在薄膜状的结界内不断摆荡。



「这个……是缇娜夏大人吗?得救了。」



总之只要有魔女的结界,就无须担心火势进一步延烧。



杜安松了口气后,再次组织用来灭火的构成。







奥斯卡与葛蓝佛特将军一同来到中庭后,便朝向城门走去,砍杀接踵而来的魔物。城内的避难方针已经由拉札尔代为下达指示。现在他该做的,就是扫荡眼前的魔物。



奥斯卡砍杀犹如羽虫般逼近的魔物,到了数量超过二十只时,总算看见了城门。他看到亚尔斯等人正在门前广场英勇奋斗著。



亚尔斯注意到奥斯卡后大喊。



「陛下!您平安无事吗!」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奥斯卡喃喃自语,同时以阿卡西亚刺向从空中袭来的魔物。打算猎取国王首级而快速落下的魔物闪躲不及,喉咙直接遭到贯穿。



然而,魔物虽然奄奄一息,却以双手抱住阿卡西亚,顺势倒在地面。奥斯卡一脸不耐烦地想拔出王剑,但另一只魔物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迅速发动袭击。



「哦。」



他往右闪过利爪,再以左手抓住错身而过的魔物其中一只脚,顺势以惊人的肌力把魔物摔到地上,整体动作看起来非常轻松。魔物倒在坚固的地面上发出呻吟,奥斯卡随即拔出阿卡西亚,砍下了它的首级。



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亚尔斯冲到了他的身边。



「陛下。」



「我没事。」



奥斯卡抬头仰望天空,魔物的数量与一开始相比减少了许多。看样子它们在上空与某种存在战斗。有翼魔物的数量转眼间减少。在国王身旁的葛蓝佛特指著浮在夜空的娇小人影。



「在空中的那个是什么?」



「那是……缇娜夏的精灵吧。」



有著深红头发的少女一脸愉悦地笑著施放魔法。魔女所使役的铎洱达尔精灵全都是高阶魔族。除了少女之外,还有另外几人待在空中,奥斯卡见状,轻轻地吁了口气。



「既然那家伙连精灵都派出来了,歼灭敌人也只是时间问题。亚尔斯,伤患交给你了。」



「遵命。」



奥斯卡确认没有魔物袭来,便将阿卡西亚收回剑鞘。周围倒卧著许多的魔物尸体,看样子这一连串的攻势总算是平息下来了。赶来现场的魔法师们也纷纷开始抢救伤患。



奥斯卡趁这个时间传唤了好几名武官,命令他们确认现状后再向自己报告。他们收到王命后随即散开,与此同时,魔女出现在他的上空。缇娜夏缓缓地降落到契约者的身旁。



「缇娜夏,状况如何?」



「火已经灭了。我原本在追召唤者,但被他巧妙地甩开了。对不起。」



「能从你手上逃走,代表对方相当有一套。」



「真丢脸……」



眼见魔女一脸歉疚地垂下头,奥斯卡露出苦笑。



「总之先来善后吧。也要麻烦你来帮忙了。」



「好。」



魔女落地后,立刻朝著重伤者冲去。看到她一如往常的背影,令奥斯卡感到有些安心。因为要是没看到她,就会担心她是否在勉强自己。关于这点,只要她回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总有办法处理。



「话说回来,对方的手法相当出色。居然大肆搞了破坏后,便立刻逃走了。」



既然这次袭击还派出了魔物,代表敌方那边肯定有本领高超的魔法师,却无从得知对方的目的以及手段为何。此时,奥斯卡环视倒在地上的魔物尸骸。



所幸死者不多。在城门附近有受伤的士兵抱起其他士兵。旁边有以厚布盖住头部的女官一脸担心地陪在他身边。当两人为了退到城内而经过国王旁边时,陪同的女官突然踉跄了几步。奥斯卡见状,伸手撑住了她的背。



女官盖在头上的布顿时落地。



她的眼眸贯穿了奥斯卡。



奥斯卡对这张脸有印象──那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



当奥斯卡要喊出她的名字时,他撑住女性的手顿时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放手的瞬间,那种感觉转变为强烈的剧痛。



女性见状,大声地发出欢喜的声音笑了。



听见异样的笑声响起,亚尔斯与缇娜夏回头。



「克菈菈!?」



女性像是发了疯似的,她以满溢著嘲笑的眼神捕捉到了魔女。



缇娜夏看到在她旁边倒下的男子,不禁大喊:



「奥斯卡!」



魔女这道划破夜空的声音与惨叫无异。缇娜夏在草上狂奔。丝毫不看持续狂笑的女性一眼,直接飞奔到倒在地上的奥斯卡身边。



「为什么……」



防护结界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他却直接昏倒了,难道是精神魔法或是与那类似的能力?缇娜夏触碰失去意识的契约者,朝他体内灌注魔力。她感觉得到契约者的体温急速下降,脉搏变得微弱,脸上也逐渐失去血色。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



尽管如此──他的体内却找不到魔法的痕迹。



「怎么可能……」



缇娜夏摇了摇头。她感到呼吸困难。她知道自己正陷入混乱。



她险些惊慌失措,但听到几近抽搐的笑声后便抬起了头。



打扮成女官的女性,是从前因为歌唱呼唤死亡之歌,而被放逐到国外的克菈菈。她看起来由衷感到开心似地对魔女如此低喃:



「来嘛,你不如陪他一起死吧?」



女子这样说完,现出握在手上的东西。



那是银色长针,有一半已经变为黑色。缇娜夏看到后顿时哑然失声。她将视线移回契约者身上,察觉到奥斯卡的左手也同样变色了。



「……自然毒。」



没有魔力的痕迹也是理所当然。这种毒并非以魔法制成,一开始就存在于自然当中。



由于这种毒素的运用、取得都十分困难,现在几乎没人使用──而且,多半都无法以魔法解毒。



缇娜夏顿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然而,当她涌起这种感觉时,便已经在组织构成了。她握住奥斯卡变色的左手。再用另一只手触碰他的额头进行咏唱。



「将吾之意志识别为生命。将世界流转的转换者啊。我拒绝汝。持续滞留吧。我不允许汝离去。我拒绝。拒绝。拒绝──」



魔女的额头浮出汗水,口中的话犹如祈祷般不断重复。随后,她组织的构成迅速延缓奥斯卡的体内时间。



即使如此,他失去的生气也不会回来。只是像现在这样缓慢地静止罢了。



「我拒绝、拒绝……」



随后人群陆续聚集过来。亚尔斯逮捕了不断笑著的克菈菈。



感觉到她被带走,缇娜夏只依旧以悲痛欲绝的声音不断地咏唱。







从这波异常的袭击与规模来看,最后所受的损害相当轻微。尽管有许多人受伤,但死者不到十人,遭到烧毁的范围也只控制在仓库。假如是他国的城堡,想必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然而,真正的损害不仅如此。



前任国王凯宾收到报告后,慌张地冲向儿子的房间。由于这件事发生在晚上,那里除了几名重臣之外,只有负责镇压的几名武官与魔法师。



房间的主人正躺在床上。与他缔结契约的魔女在他枕边,屈膝跪在地上。魔女执起男子的手,将手背靠在自己额头,同时闭起眼睛,彷佛人偶般动也不动。而躺在床上的男人也同样如此。



凯宾战战兢兢地走向两人的身旁,窥视儿子的脸。从他失去血色的那副身体,无法感受到原本该有的生命鼓动。



「这到底是……」



魔女抬起头。暗色的瞳眸满是空洞的光芒。



「我把他身体的时间几乎停住了,因为我没有其他方法……」



「那么他还活著吗?」



「虽然还活著,但被人下了毒药。一旦时间开始转动,不出几分钟就会死。」



凯宾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而一脸错愕,亚尔斯对他补充说明。他告诉凯宾在方才的事件中,被流放到国外的女人借助某人的力量侵入城内,以及那个女人用针穿过结界的隙缝,对奥斯卡下毒一事。



「那个女人呢?」



「臣已将她拘禁。可是她目前神智不清……」



凯宾点头,重新转向魔女。



「有办法解毒吗?」



魔女露出泪眼盈眶的表情,回望前任国王。众人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也因此重新体认到事态有多么严重。



「这个毒……我取出毒针后调查过了,名为亚尔卡其亚,是知名的自然猛毒……这个东西不存在解毒药。是纯粹用来杀人的……最单纯的毒。」



听到这句话,凯宾哑然失声。



有著暗红花瓣的花──亚尔卡其亚。从其花瓣抽出的,便是同名的毒。



从遥远的黑暗时代开始,这恶名昭彰的猛毒就屡屡在历史的幕后出现。从纪录上来看,中了这种毒后──从未有人生还。



先王理解事态的严重后,询问魔女。



「那么要让他一直沉睡吗?」



「没办法维持那么久。虽说我停止了时间,但也并非完美无缺。毒素总有一天会开始流窜到他的全身。」



美丽的魔女说著说著紧咬红唇,该处缓缓渗出鲜血。



凯宾无言以对。他只是看著儿子苍白的表情。



「萝莎莉雅……」



从他口中,吐出了已故亡妻的名字。



缇娜夏再次闭上眼睛,紧紧握住男子的手。



曾经如此靠近自己的这只手,现在感觉却遥远无比。明明应该思考的事情堆积如山,却无法顺利汇整思绪。想不起来。



──所以,她认为至少要选择一条路。



她赫然抬头,此时,在房间中央出现了一道扭曲。伴随魔法转移产生的扭曲无声无息地在夜里的室内消散。



下一瞬间,『封闭之森魔女』便站在眼前。她不愉快的第一声在房间响起。



「居然叫塞恩来找我,这个作法也太下流了吧!」



「抱歉。」



或许是从朋友道歉的声音感受到异样的氛围,露克芮札环视房间。她发现众人的脸上充满著沉痛的气氛,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与朋友躺在床上的男人。露克芮札走近两人身旁,凝视男人的面容。



「这是怎么回事……你停止了时间?」



「是啊。」



露克芮札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国王的脸,接著望向缇娜夏握著的男子左手。魔女此时才发现他的手掌已经恶心地腐烂,不禁皱起眉头。



「亚尔卡其亚?」



「对。」



露克芮札听到肯定的回答后,表情顿时扭曲,向著坐在床上的朋友说出重话。



「这样已经没救了。居然还停止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在魔法药的领域有著过人技术的魔女做出残酷的结论。众人闻言,纷纷感到震惊不已,不禁转头注视逐渐面临死期的国王。



然而,缇娜夏却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回话。



「才不是没救。我会想办法的。」



听到朋友说出固执的答案,露克芮札一脸焦躁地瞪视著她。



「难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吗?」



「我要制作血清。」



听到这个回答,连露克芮札也在一瞬间感到意外。



──亚尔卡其亚不存在著血清。



这件事对于知晓大陆幕后历史的人来说可谓众所周知。从暗红之花采下的水滴,是会令人无计可施的猛毒,几百年来都遭到人们畏惧。正因如此,当这种毒被使用的时候,据说「会将历史导向无可挽回的方向」。



封闭之森魔女皱起眉头。



「啥?这可是会即死的毒喔?你要怎么做?」



「用我的身体制作。我体内的时间流逝处于停滞状态,而且魔力也很充沛。即使是这种毒,如果花上整整一天应该也有办法撑过去。我会趁这段期间用魔法制作抗体。」



听到国王的守护者说的这番话后,所有人惊讶不已。他们各自以不同的表情望向魔女。现场顿时弥漫著欲抓住眼前些许希望的氛围。



然而,唯独露克芮札不同。她美丽的容貌转眼间便染上愤怒的色彩。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以甚至会传到房外的声音大喊。



「别说傻话了!那可不是魔法药啊!?就算成功你也会死的!况且你会感到剧烈疼痛,根本无法使用魔法!要是消除疼痛,也会使体内的感觉变迟钝……」



露克芮札的怒吼镇压了房间的气氛。她突如其来地发飙,使得缇娜夏以外的人纷纷僵住不动。他们这才知道国王的魔女打算尝试的手段有多么危险,纷纷一脸铁青。



可是,被怒吼的当事人却若无其事地说:



「所以我才会拜托你啊。而且啊,我很能忍痛的。」



缇娜夏淡淡地回答后,缓缓抬起头。封住深渊的那双眼眸之中浮现出坚定的光芒。



露克芮札见状,不禁感到畏惧。



「我不要。」



「拜托你……」



「我不要!你在想什么啊?你是笨蛋吗?根本就疯了!别做这种事,去找其他男人吧!」



「拜托你。」



看到缇娜夏不打算退让,露克芮札再度露出焦躁的表情。她用力抓住缇娜夏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眸带著犹如燃烧般的怒气瞪视著缇娜夏。



魔女与魔女以视线相对。



双方意志相抗。在场上的只有过于强烈的情感。



此时,露克芮札开口,静静地询问。



「这个男人,有让你赌上性命的价值吗?」



「有。」



毫不犹豫的一句话。



她的想法千真万确。



接著,苍月魔女露出有些困扰的微笑。



吁了长长一口气的人是露克芮札。



她抬起头后,重新环视周围的人群,从里面指名了希尔薇娅与帕米菈。



「你们两个来帮忙。」



被指名的两人连忙点头,冲向露克芮札身边。同样身为魔法师的雷纳特与卡普纷纷举手。



「我也想帮忙。」



「我也是。」



「男人不行。」



被斩钉截铁地拒绝的两人顿时目瞪口呆。缇娜夏起身后苦笑著对他们说:



「不要紧的。请相信我们。」



国王的魔女回头望向床铺,触碰了依旧陷入沉睡的男子脸颊。她浮现怜爱的神情凝视那张脸后,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缇娜夏抬起头后望向旁边的桌子,发现了她之前送的水晶球,上面依然闪烁著与他闭上的双眼相同颜色的光辉。



缇娜夏回到自己房间后脱下衣服,赤身裸体。



她将椅子放在房间中央并坐了上去。露克芮札趁这段时间在周围的地板画出魔法阵。希尔薇娅与帕米菈则是站在极为复杂的魔法阵外侧面面相觑。



「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不清楚会花上多少时间。说不定你会先死。」



「因为我没什么体力嘛。不过魔法倒是取之不尽。」



看到缇娜夏若无其事地回应,帕米菈的脸色变得苍白。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制止主人,因为此事关系到奥斯卡的性命。缇娜夏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很紧张。这是关系到是否能解救契约者的分水岭。



话虽如此,她的心情却冷静得不可思议。过去挑战她那座塔的人类,大家可能也都是抱著这种心情吧。



「居然说是能实现愿望的试炼之塔,真是傲慢的说法呢……」



大陆最强的魔女,会将所有不可能化为可能──想必有许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揭晓事实后,才知道她为了救一个男人,也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做交换。



拚命、不知所措,简直与其他人类没有两样。



可是,她认为这样就好。



因为直到现在,自己也肯定还是个挑战者。持续地挑战现实,挑战命运。



缇娜夏俯视自己的身体,露出苦笑。



「要是早知如此,我应该再努力锻炼自己才对。」



「肉体多少有些差距也没有影响啦。重要的是你不能失去神智。虽然我会张开结界,但要是你的魔力失控可就麻烦了。」



「我会铭记在心。」



露克芮札做好准备后,拿起放有亚尔卡其亚毒针的瓶子,站在缇娜夏眼前。她看到缇娜夏白皙的身体后不禁皱起眉头,指向脖颈上面的红色花纹。



「这是什么?」



「咦?」



即使被这么问,本人也看不见死角。缇娜夏只是感到疑惑,将脖子左右倾斜。



露克芮札一脸无奈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算了,是没关系啦……」



「哦……」



缇娜夏简短地咏唱。为了即使感到疼痛也不会到处乱动,她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椅子上。做好准备后,她抬头望向露克芮札。



「要是我死了,就麻烦你施术。」



「知道了。」



「也请顺便消除那个人对我的记忆。」



「我拒绝。若是你死了,我会让那个男人一辈子背负这个罪。」



缇娜夏听到她冷淡的话语,不禁露出苦笑。她伏下纤长的睫毛,怀念起往事。



她在想自己为何还活著。为何没有死去。



但是,自己并非在寻找死亡的场所。也没有向他寻求死去的理由。



所以不要紧。



自己绝不会死。



缇娜夏深深地吁了口气。



有了声音消去的错觉。



意识逐渐变得敏锐。



与拉纳克对峙时也是如此。自己在这种紧要关头一定很强。



自己不会再迷惘。



因为已经有了不会迷惘的自信。



「拜托了。」



缇娜夏露出微笑,闭起双眼。



试图超越现实的意志。



只为了拒绝命运的力量。



现在,两名魔女的挑战开始。



即使伸手也无法立刻触及。



所以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接著是再一半。



速度缓慢,却又带著强烈的焦躁,缓缓地靠近。



对这个即使再怎么追求、再怎么追求,也绝对无法交会的距离感到悲伤的同时……



把绝对不能消失的距离,尽可能地接近到无。



──人们,或许就将这称为恋爱。







他转醒时,发现有莫名多人在他的房间看著自己。



奥斯卡对此感到疑惑,同时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他试图挺起身时,左手传来了些许的疼痛。



但他望向掌心后,该处却没有任何伤痕。拉札尔见状,立刻冲去支撑他的身体。



「陛下,请您不要勉强。」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您因为生病而卧床不起。大家都很担心。」



奥斯卡被这样告知后,不禁环视房间。就像是在印证拉札尔所说的话般,好几个人都一脸担忧地看著他。此时,奥斯卡注意到离入口最近的希尔薇娅,她的眼睛周围红通,就像哭肿了脸般,这令他不禁皱起眉头。



「有这么严重吗?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说著的同时确认所有人的脸。



──他总觉得,理应离自己最近的人并不在场。



可是却不清楚那是谁。奥斯卡用手摀住脸庞。



「看来我的脑袋还没清醒啊。」



「毕竟您才刚醒过来。」



这种焦躁感就犹如想不起前一刻理应还很清晰的梦境般,在他的意识中挥之不去。



奥斯卡轻轻地甩了甩头,但似乎无法取回欠缺的记忆。此时,拉札尔屈膝跪地,窥视他的表情。



「是否要吃点什么呢?或者您要再休息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有工作。」



「您的父亲正在办公。」



「老爸?那真是难得啊。」



平常不会离开奥宫的父亲居然在办公,自己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奥斯卡虽然扭了扭脖颈,但完全回想不起熟睡前的记忆,只有一股倦怠感围绕著全身。



「那我就再稍微睡一下吧……抱歉。」



「请您这么做吧。大家也会离开房间……要是有什么事请再呼叫我们。」



拉札尔等人纷纷低头致意、离开房间后,奥斯卡再度躺平。



然而,或许是先前睡了太久,导致他现在睡不著觉。更重要的是,他很在意自己欠缺的记忆,最后他选择坐在床上。



「这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拉札尔以及父亲,还有其他臣下。



历史悠久、继承王剑阿卡西亚的国家法尔萨斯。自己生为该国的王太子,从小就遭到『沉默魔女』施加诅咒。然而,诅咒在自己攻略『苍月魔女』之塔后,成功请她解开了。后来虽与新兴国家库斯克尔之间发生战争,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即位后到了现在。既没有不满也没有醒目的悬而未解事项。自己内心虽然经常感受到和与生俱来的职责相符的苦闷,但背负这个重担是理所当然。毕竟这种事情没办法和任何人分享,而且自己也下定决心要过著这样的一生。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他总觉得失去了某个重要的存在。



从刚才开始,便不停地闪烁著一种不协调感。奥斯卡寻找这种感觉的真面目,环视周围。



仔细一看,才发现床旁边的桌子曾几何时摆著一颗小小的水晶球。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水晶球里面染上了不可思议的蓝色。奥斯卡拿起水晶球往里面端详,这才发现里面封进了明亮的夜空。



是澄净的蓝色。与他的瞳眸有著相同颜色的天空。



「这是……?」



以前有这种东西吗?奥斯卡一边疑惑著一边下床。



他走出房间后,负责看守的士兵们一脸错愕地看著他。



「陛下,请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要稍微在城内走走。我一个人不要紧的。」



听到大病初愈的国王如此说道,士兵们露出不安的眼神,但既然他说不需要护卫,士兵也不能死缠烂打地继续追问。



奥斯卡丢下他们,独自一人走在城内的走廊。



本应十分瞭解的城堡,却让奥斯卡感觉莫名地宽敞、昏暗。总觉得从窗外看过去的蓝天莫名洁白。奥斯卡把水晶球拿在手中转著,继续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然而,即使这么做,覆盖在记忆上的白烟仍然没有散开。尽管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奥斯卡对此始终耿耿于怀,此时,他看到出现在走廊前方的人后,放慢了步调。



抱著一捆文件的文官诺曼看到主君的身影,不禁微微瞪大双眼,随后退到走廊角落向他低头致意。奥斯卡在点头的同时打算从他的眼前经过……突然间,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诺曼,你知道我卧床不起之前出了什么事吗?」



「啊?」



听到他一脸狐疑的回答,奥斯卡瞬间回神。虽说他从很久以前就待在这座城堡,但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介文官询问这种事──为什么自己会认为拉札尔等人在说谎?



「不,没什么。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奥斯卡摇著头往前走去。诺曼对著他的背影,以沉著的嗓音说了一句。



「陛下,您的王妃已经决定了吗?」



「王妃?」



为什么现在要问那种事?奥斯卡回头望去,诺曼以严肃表情继续说道。



「我想您也差不多该是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了。请选择一位符合您条件的女性吧。」



「条件……?」



他感觉头隐隐作痛,内心的缺陷也一阵一阵地疼痛。握在手上的水晶球产生一股热度。



奥斯卡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他没想过要选谁为妃。



那是因为诅咒一直附加在他身上……只是,在诅咒解开后,他也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他绝对不是忘记了结婚这件事。因为那是自己的职责、义务。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要选谁。



「──缇娜夏。」



他自然地说出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奥斯卡为之错愕。



为什么会忘记她呢?



她是自己深爱、无可取代的女人。在自己的人生当中,唯一排除周遭反对也渴望的存在。



『奥斯卡,请不要勉强自己喔。』



感觉听见了柔和的声音,他不禁回头望去。然而,那里依然没有任何人。



美丽、深情、孤独的魔女。



当她待在自己身边,感觉身上所缠绕的窒息感都会消失得一乾二净。无论身在何处,就连肩负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也可以乐在其中。彷佛理所当然般,她以那股力量、精神,赠与奥斯卡自由。



奥斯卡从流汗的前额拨开浏海。



「我为什么会忘了那家伙……」



「既然您决定好王妃了,那实在是令人不胜喜悦。但请您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虽说治疗结束了,但您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言尽于此,诺曼行了一礼后便离去。再次变成一个人后,奥斯卡将握在手上的水晶球举到眼睛上方。映在里面的明亮夜空是缇娜夏以魔法所复制的。当时她还一如往常地陪在自己身边。



「……唔。」



突然间,左手隐隐作痛,他重新拿好水晶球。他对这个疼痛有印象。覆盖在记忆上的面纱因此逐渐剥落。



就这样,当他遭到封印的记忆全都回到自己身上时──他才领悟到事态的异常,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



奥斯卡在城堡的走廊奔跑,冲到魔女的个人房间后,才发现门上被张开了结界。单纯的墙壁看起来就像是无限延伸似地,门上被施加了不可视的魔法。



为什么会做出隐藏房门这样的举动呢?从刚才开始尽是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奥斯卡只能认为肯定有某人想从这座城堡、从他的身上抹去缇娜夏存在过的痕迹。一旦思考这么做的理由,感觉会开始犹如恶梦般的想像,因此奥斯卡彻底拋开思考,面对眼前的结界。



能有效突破结界的阿卡西亚放在自己房间。可是现在连去拿回武器的时间都觉得可惜。于是他凝视精密组织的构成,把手伸向核心部位。



──自己有办法解开。



这样的确信推了他一把。奥斯卡试图以自己的手指解开结界。



然而当他的手指要触碰到构成的前一刻,结界顿时消失无踪。墙上出现了一道门。



奥斯卡推开门后走进里面,便看到封闭之森魔女待在房里,一脸不悦地环著双臂,瞪视著奥斯卡。



「我明明操作过你的记忆,要你别像这样出现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而且你居然还打算触碰结界,自重点好吗?」



「缇娜夏呢?」



露克芮札故意大声地吁了口气,以下巴指著房间深处。奥斯卡转头望去,发现他的魔女正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奥斯卡走向床铺的同时,感觉到自己正紧张不已。



他害怕询问,害怕去看。可是他非得确认不可。



他站在枕边,窥视女子的脸。她平常雪白的肌肤,如今却苍白到感觉不到血色。奥斯卡战战兢兢地伸手触摸脸颊,发现光滑的肌肤有些许冰冷。



「她还活著吗?」



「要是死了,我才不会把她放在这里呢。」



听到露克芮札不悦地说出这句话,他顿时松了口气,险些跪坐在地。魔女依旧以不悦的态度说道。



「再说,我本以为她有了男人后就会安分点,才鼓励她的,但这不是恶化了吗?为什么她会在死亡的深渊徘徊啊?不重视自己也该有个限度。品味真的很差。实在令人不愉快。」



「抱歉。」



奥斯卡没把视线从缇娜夏身上移开,直接道歉。



──自己的天真应该要由自己承担。



所以他救了克菈菈。因为不想让魔女背负她的死亡。



然而他的天真却导致结果绕了一圈,把她牵扯进来。这全都是自己的错。



奥斯卡梳理她艳丽却有些黯淡的黑发。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在她躺下时站在床边。第一次是与魔兽战斗之后。第二次是与魔法湖有关的战争之后。每一次总是一边担忧著持续熟睡的她,一边等著她清醒过来。



尽管被称为无败或是最强,但她总是把自己的安危摆在后面,选择铤而走险。所以奥斯卡才会想亲自保护这个根本不重视自己的魔女。



然而,他这次却犯下这样的失态。尽管不知道具体来说发生了什么,但奥斯卡可以从露克芮札的态度轻易地明白,她会卧倒在床的原因就是自己。



奥斯卡因为沉重的悔恨而皱起脸庞,同时就像是要确认似地触碰她的肌肤。他将手指滑落在缇娜夏纤细白皙的脖颈──此时,他注意到不太对劲。



光滑的肌肤没有被白色毛毯盖住的地方,转变成淡淡的褐色。



奥斯卡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放上毛毯。此时,背后有人出声制止了他。



「别这么做。」



「我很在意。」



「没有女人会想被人看到那种画面。住手。」



「可是……这是我留下的伤口吧?」



露克芮札没有回答。奥斯卡把这视为同意后掀起了毛毯。



她在布下的身体一丝不挂,令奥斯卡不禁倒抽一口气。



吸引奥斯卡目光的并非她的躯体。而是覆盖全身的溃烂以及水肿。



艳丽的白皙肌肤变色到荡然无存,全身都很粗糙,到处是绽开的皮肤。



她的模样简直就像是遭到严重烫伤。眼见如此凄惨的躯体,奥斯卡哑然失声。室内响起了露克芮札苦涩的声音。



「因为亚尔卡其亚蔓延到全身了。她没有死反而不可思议。明明应该是无法维持神智的剧痛,她却确实地咏唱到最后一刻。」



「……治得好吗?」



「要是魔力再稳定一点我就会帮忙治疗,但现在不行。由于在体内凝缩血清的反作用力,导致她的魔力变得一团乱。」



奥斯卡听完露克芮札的说明感到安心,同时轻轻触碰她溃烂的胸口。



粗糙的触感教人心痛。



然而,那却惹人怜爱到无可言喻。



胸口好烫。



会令人想落泪的热气就在其中。



要是说出口,想必会遭到露克芮札痛殴。被她说很低级。自己明白这点。



但是,奥斯卡感觉那就是自己一直想看到的、她执著于自己的证明,因此他不仅后悔得咬牙切齿,同时也满足到教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