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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第33节(2 / 2)


  她说了句玩笑话,方才一心沉溺悲愤,再抬眸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嘈杂热闹,眼前忽涌来一车繁花,明黄艳紫,红霞绿云,堆叠如雾山。

  “老人家,这些话可有人订了?”见岑开致看愣了,江星阔拦下板车,道。

  花农从城郊一路推车而来,见江星阔问话,顺势也解下脖上的巾帕揩一揩满脸的汗,道:“不曾,等送到铺子里去,叫卖花娘分呢。”

  “我都要了,”江星阔扔去一块银子,道:“送到大理寺后街的岑家食肆里,就说是岑娘子买的。”

  “诶。”岑开致想阻止,就听江星阔淡笑,道:“都是有根花,你尽可养着看个趣儿。”

  他托了一盆巴掌大的碗莲递给岑开致,莲叶铜板大小,花苞玲珑,迎风轻晃。

  “这位爷眼力真好,瞧着不起眼,最金贵就是这盆碗莲了,开花只在这两日了。”花农乐得结清现银,忙不迭调转车头去食肆。

  岑开致捧着莲花一路回食肆,走到桥边却见泉九正在书塾门口,马车歇着,他站在马车边上伸着手,像是要接什么,只是动作很踌躇。

  “这有什么!她一向视你如子侄,快快搭一把手!”瞿先生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有些嘶哑发闷。

  江星阔走上前,想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就见泉九将瞿夫人抱了下来。

  “大人?”

  江星阔一摆手,示意泉九先忙。

  瞿先生也走下了马车,一张脸似乎老了十岁,被瞿青容仔细搀扶着。

  岑开致和江星阔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担忧困惑,不多时见泉九走了出来,便问发生何事。

  泉九抹了一把汗,道:“瞿先生的长女,嫁给虎门口钟家做儿媳的那位,借了交子钱还不上,死了。”

  第38章 藕粉和颱风

  瞿家只有一个守门跑腿的小厮, 一个浣衣做粗活的仆妇,灶上一般都是瞿夫人操持,她既昏了,瞿家的灶也凉了。

  岑开致不知此刻该不该去打搅, 捧着一罐冬日里做下的藕粉在瞿家门口来回踌躇。

  忽得门一开, 瞿青容一见她如此情状, 伸手携她进来。

  “阿爹一日水米未进, 吃了些硬糕饼又吐了, 我正想请你做些吃食来呢?这是什么?”瞿青容探头看她怀里陶罐。

  “藕粉。”岑开致道,“那咱们先做了送去吧。”

  冬有糯藕, 夏有脆藕,未成藕时有花,花落又有莲子、藕带, 便是残荷亦有美态, 着实是个宝。

  藕粉味甘、性平, 有安神益气之效,如今瞿家人人悲痛, 又吃不下荤腥, 这个是最好的。

  岑开致提着烧沸的水壶烫进碗里, 再用木勺搅弄着和了滚水的藕粉, 藕粉从淡粉渐渐变作透明的黏糊, 她还带了秋日里的桂花蜜,淋了一勺在上头,琥珀色明澄的粘稠蜜汁细细袅袅,幽香一阵阵的飘来, 便是无心饮食的瞿青容此刻也觉得舌尖一甜, 仿佛已经入口。

  瞿夫人已经醒来, 她满脸病容,全无胃口,强自吃了几口藕粉,已是意外。

  瞿先生要撑着,将瞿夫人吃不完的藕粉一扫而空,长出一口藕香甜气,对岑开致拱了拱手,又对瞿青容道:“你也松泛松泛,出去陪岑娘子坐坐吧。”

  院外,廊下的竹篓里堆着马粪,马儿食草,这几日天气晴热,晒得粪球干燥并没什么异味。

  瞿青容见她看着竹篓,道:“瞧瞧院里的牡丹被祸害成什么样了,都说牛嚼牡丹,我看马也一样。”

  岑开致知她是勉强说笑,握了她的手不说话。

  瞿先生膝下只有二女,瞿青梧生得明艳,一场诗会崭露头角,使得钟家来提亲,聘为次媳。

  瞿先生并不想凭女高攀,比起父辈家业,瞿先生更倾向于寻一个青年才俊,可钟家挑中瞿青梧,只因次子资质平平,继承家业的重担也并不倚仗他,次媳出身清白,又有颜色,便够了。

  再加上瞿青梧执意要嫁,又怨瞿先生阻她前程,气得瞿先生当即撇了这门亲事不想管,最后还是瞿青容出面说和,又将瞿先生给自己备下的嫁妆分了一半给瞿青梧。

  虽是如此,瞿青梧的嫁妆与妯娌相比,还是寒酸许多。因为瞿青容牺牲在前,瞿青梧虽未曾明言埋怨,话里话外却总是带出几分,总嫌银子不够用,瞿青容去岁去看她,又听她说自己在明州出海的商船上投了好些银子,获利颇丰,前些日子再去,她却闭口不提此事。

  “这倒是有的,我阿爹发迹,也是靠与几位至交亲朋出海经商,只是这事获利丰厚,风险也高,一朝渔船倾覆,命葬鱼腹,是半文钱也没得赔。”

  “是啊。今年颱风来早,说是南洋的船只翻了,她此番是借了南山寺的交子钱投进去,眼下不论是阿爹辛苦积攒的嫁妆,还是钟家交到她手上的一些财产悉数泡汤,她自觉无言面对,便服毒自尽了。”

  瞿青容叹了口气,抬起泪眼去看房梁道:“我阿爹虽只是个教书先生,不比人家身居高位,家财万贯,却也赚得一家饱腹,屋舍避寒,四邻敬重,生在这样的门户,她还嫌自己命不够好,人心不足蛇吞象,终是苦果自食。”

  说着,一阵风浪裹挟着院中草木碎叶尘土而来,瞿青容穿着大袖宽袍,便扯了来同岑开致一起挡风。

  “今年,老天爷怕是要给咱们吃些苦头了。”

  相比瑞安府、明州等地每逢颱风遭淹没庐舍,荡失苗稼,沉溺舟船的惨,临安偏居内陆,颱风的影响稍逊几分,只是钱塘江潮水汹涌,卷了人去,或是城郊山崩石碎,泥流毁屋的消息,每年也不曾断绝。

  钱阿姥一遇颱风天便是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看着天边那一抹红得刺眼的晚霞揉着双膝。

  泉九驾马而来,马后还拖着一辆板车,上头都是些铁块粗索,每条都有腕子粗细,他摔下两捆,刚想说话,就被钱阿姥一个热腾腾的帕子重重的揩了把脸,烫过之后一阵舒爽的凉意,泉九笑嘻嘻的伸着脖子让钱阿姥继续擦。

  “瑞安府海角来了急报,潮水腥臭泛浊,瞧着有些颱风相,这些粗索先放着,等阿田阿山下了值,我带着他们来缚屋。”

  岑开致拖了拖那粗索,太重了,只在地上刮蹭着,市面上的绳索可没这个好,杨松给食肆送米来,顺便就给搬进去了。

  钱阿姥难掩心慌,还是道:“有本事了,阿姥享你的福了。”

  “阿姥呀,我且没这个本事呢。这绳子是大人从军中弄来的,就一车,他自家分了些,这些给你们,我又替瞿家讨要了两根。”泉九挠挠脑袋,笑道。

  泉九说着又去瞿家送粗索,杨松从后院出来,岑开致喊住他结账。

  “岑娘子,你要不多囤些米粮?”因着杨松踏实肯干,又忠厚孝顺,倒是很得刘掌柜倚重,渐渐地,人也没初见时那般木讷了,“我听掌柜的说,便是眼下瞧着街坊情分不涨价,过些时日也由不得他不涨了。”

  岑开致想了想,道:“既这样,糯米再帮我抬两袋来,可好。”

  卖猫的银子,岑开致没有干放着,而是和钱阿姥一并在临安城郊买了一块农田,昨个公孙三娘跑了趟,带着岑开致的意思催着佃农割早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