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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2 / 2)


  谢长晏的手停在门上,睫毛颤了又颤,最终,带着几许惊诧几许疑惑几许欢喜地缓缓推开门。

  门内的香炉已被点燃,一人站在炉旁,一手摇熄火折,一手将盖子盖回去,转过身来对她一笑。

  白烟黑衣,刹那,暖了夜。

  “怎、怎会这个时候……来?”都过酉时了啊。

  “刚见过公输蛙,被他提醒了一件事。”风小雅脸上略有迟疑之色,目光闪烁了几下后,终于问了出来,“你,见过飘雪月没有?”

  马车轱辘声在寒夜中显得格外分明。车身微微摇晃,窗帘飘起落下,水晶灯内的烛光时明时暗,令人恍生错觉。

  我在哪儿?我要去干什么?

  谢长晏注视着车外亲自驾车的风小雅的背影,心中也似点燃了一炉香,氤氲起茫然一片。

  如此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暖手炉都不热了,车终于停了下来。

  风小雅打开车门:“到了。”

  谢长晏提裙下车,目光投向前方,顿时震撼——

  一条二十丈宽的长河冻结成冰,蜿蜒着伸向前方,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天是黑青色的,河是银色的,河与天的交界处,是一道幽幽泛蓝的白线。而在这道线的正上方,一轮浅黄色的圆月悬挂当空,大得超乎想象。

  “来。”风小雅将手伸给她。

  谢长晏迟疑。

  风小雅便往前一探,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走上河面。

  冷风呜咽,他的手,温暖温存。

  “这是……哪里?”

  “幸川。”

  一句话瞬间掠过谢长晏的脑海——“他十岁那年,一度垂危。百姓们一听说丞相大人唯一的儿子出事了,纷纷于十二月十二日的冰雕祭携孔明灯于幸川,为他祈福。”

  啊,幸川!

  十年前的风小雅,生命垂危之际,玉京百姓纷纷点灯为他祈福,就是这里?

  那,他此刻带自己来此的用意是?

  谢长晏心如擂鼓,敲起不成曲的乱乐。

  始作俑者的目光却不在河上,而是极为专注地望着空中的圆月,隐含期待。突然间,他的手紧了一紧:“来了。”

  谢长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片、两片……无数片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圆月微醺,飞舞的雪花流转着亮银,一眼平川的世界里,一动一静,而他和她被温柔地包容其中,独得天地厚赐。

  “飘雪月……”谢长晏终于明白了风小雅的用意。玉京干爽,能见皓月,又得云雨移来,降落人间,化作了雪花。月亮与雪鲜有共存之时,如今却呈现在了同一片风景中。

  “真美……”她不禁喃喃出声。

  “公输蛙那只老貔貅,偶尔也会吐点好东西出来。飘雪月极为罕有,你我适逢机缘。”

  适逢机缘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真真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她想终她此生,都无法再忘记这一幕——在她十三岁一个冬雪的晚上,有个人带她来看月亮。

  一个名义上是她“师兄”的男人。

  一个属于别的女人的男人。

  一个让她窥见情之一字的男人。

  一个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男人。

  谢长晏走了几步,注视着几乎能当作镜子照的冰面,清晰看见自己的眉眼。风吹红了她的鼻子,也许还有眼眶。许是因为四下再无旁人,谢长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准皇后的盔甲从身上剥离,露出柔弱的沮丧的消极的模样——她看上去就像只畏畏缩缩的兔子。

  风小雅见她顾影自怜,并不是想象中开心的模样,当即目光微沉。想了想后,突然伸手将她抓过来,用手揉乱了她的五官——和上面丧丧的表情。

  谢长晏目瞪口呆。

  “哭什么?瑞雪兆丰年,这一场雪来,于明年春耕大利。应该高兴。”

  谢长晏怔了怔,从他眼中看到满溢的欢喜,所以这才是带她来看雪的真实用意?

  她的心尖颤了一下,那个潜伏已久的狐疑再次冒出了头。

  谢长晏咬了咬嘴唇:“可是……看了这样的雪和月后,今后再遇到月夜和雪天,我就会想起这一幕,想起此生曾见过的这幕景象,想到再无法得见的遗憾,就会悲伤。”

  你给我这一刻欢愉,却要我用余生无数岁月的悲伤来换取。

  把日常可见的东西,用如此特殊的场景烙印在我的生命中,然后成为萦绕不散的回忆,这真的是太可怕的一件事了。

  有些残忍啊……师兄。

  风小雅终于弄明白了她的七窍少女心,有些措手不及。某种陌生的情绪从脚底升起,一路蔓延到指尖。他看向自己有些发抖的手指,脑中习惯性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蛛丝马迹——

  啊,对。这个小丫头喜欢自己。

  一开始还不能确认,只觉得她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突然间强势地要求见他,见之后又生气地不理他。

  但在求鲁馆的事故中,她紊乱快速的心跳声,赤红的脸颊和耳朵,以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无不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