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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2 / 2)


  说到这个福王来了劲:“要不,官家,您给他与康娘子赐婚吧?做饭那般好吃的小娘子,做个王妃绰绰有余。”

  “身份不匹岂不是伤了濮爱卿的心?你莫要乱点鸳鸯谱。”官家笑着制止了他,话题引到他身上,“对了,先前与你赐婚的相府长女,可如今听说相爷早和离过,在乡间留了一女,那才是长女,这岂不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不委屈。”福王手摇得蒲扇一一般。

  “你可莫要不敢说,”官家纳闷:“若是想换,不管是想换回相府的次女还是想另寻名门贵女都只管告诉朕。”

  “不换不换。”福王十分坚决。

  “可我听后妃们说那长女粗鄙不堪、不通礼数,与你如何般配?”

  “般配!般配!着实般配!”福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官家这鸳鸯谱当真点到臣心上去了。”

  *

  王家。

  琬珠郡主一等女儿渐长便办起了一场赏桂宴,请了诸多娘子们赴宴。郭翠美因着是相府之女便在受邀之列,她到了王家,却没有了往日里的风光,无人前来搭讪,她坐在不起眼的一角,心里暗恨不已。

  她近些日子运势不好,先是不再受邀出席任何文葆帝姬举办的筵席,一直以来的跟班李福儿也被送回了老家,而后是被福王拒婚,再是家里来了个长姐。她在筵席上当众想捉弄长姐不成反被众人察觉,留下了个“心机深沉”的印象。

  这一切还不是因着康娘子与长姐两人?!

  忽得见外头热热闹闹,但见琬珠郡主热情挽着康慈姑走了进来。

  郭翠美恨得将指尖差点掐断,哼,她也配?!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长姐,忽得眼珠子一转生了主意。

  翠娘托腮回忆着昨儿在康娘子那里喝过的林檎果甜饮子,忽得被翠美推了一推:“姐姐,舅母在外头哩,我们做晚辈的不可失礼,还不去瞧瞧?”

  她说的舅母是郭翠美的舅母,翠娘自家的舅母好好儿在湘水边开酒坊哩,她本不欲起身,可想起昨天郭老夫人老是训诫她“不懂礼数”,便忍住不耐烦,跟翠美走了出去。

  好容易应酬完那个吊梢眼的舅母,翠娘往自己椅子上一坐,谁知立刻坐了一屁股水,再看椅子面上茶水淋漓,想必是有人将茶水倾倒在了椅子上。

  “哎呀!这可怎么回事?”翠美捂住嘴大呼小叫了起来,立刻吸引了满厅人的注意。她得意得一笑,质问旁边候着的自家丫鬟,“我们不过出去一瞬,回来这椅子上就倾倒了茶水,你这丫鬟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是……是康娘子,我亲眼瞧着是她路过了此处,只不过一错眼没细看,想必就是她将茶水倾倒在大娘子椅子上的。”

  厅中哗然,翠娘眼神复杂。

  翠美一脸的关切,小心凑近翠娘叮嘱:“姐姐,康娘子那人最是狡诈,又爱出风头,她上次就踩着郡主小姑子得了诗会的头筹,想必听说姐姐诗句了得,所以今儿才要算计姐姐,好叫姐姐无心比赛。”

  瞧着像是关心,实际句句挑拨离间。

  郭翠美心里暗暗得意,以翠娘的火爆性子,只怕要跳起来与康娘子撕将起来。可是翠娘却不过将衣衫后裙敛起来,噙着一抹笑:“我晓得了。”旋即招呼自己丫鬟要去更衣。

  郭翠美咬着嘴唇心一横站起来:“我们郭家岂是人人可欺的?姐姐宽宏大量,我也不依。”话里话外嫌翠娘窝囊。

  “不依甚么?”康娘子居然施施然走过来,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郭翠美捏着手帕道:“康娘子何苦嫉恨我姐姐倒把茶水往她位置上倒?如今天凉,着了凉又如何是好?”她咬定了心思要陷害两人,若是康娘子赢了那便是姐姐懦弱不堪被个贫民女子欺负到头上,若是大娘子赢了那便是康娘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今日两人不管是谁都要脱一层皮。横竖她都能看戏。

  谁知那康娘子居然抚掌而笑:“这可奇了,我与翠娘一见如故,怎会想害她,翠娘,你觉得是我么?”

  翠娘也跟着抿嘴笑:“康娘子素来仁善,怎会有那等做派?” 俩人相视一笑,竟然像是认识一般,亲亲热热站在了一处,慈姑便道:“你先去换衣裳,剩下的我来。”亲昵默契倒比翠美更像她姐妹。

  “我进屋也不过片刻,哪里来的时间走到翠娘椅子处,又何来机会泼水?”康娘子问那丫鬟,“倒是你,古古怪怪,屋里只有你一个,板凳上有水,再怎么看都是你值当怀疑些啊!”

  她目光如炬,盯着那丫鬟,小丫鬟本来心虚,此刻被她盯着登时冷汗涔涔,不敢言语。

  千算万算哪里算得上这两人居然一见如故,郭翠美银牙紧咬,心中不忿如滔天巨浪翻滚:一个身份不明的底层贱女,一个出身平民的寒门女子,也敢跟我叫板。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刻薄起来:“想来是物以类聚,我姐姐出身乡下,倒与康娘子甚是相合。”

  明摆着嫌弃两位娘子,叫满座侧目。在座诸位娘子们虽然都自矜身份,可越是贵人便越不会将这一层区别说出来,这是贵门的修养与矜持,哪里像这位郭娘子,不管不顾说了出来。何况这中间还有她自己亲姐姐的体面,当即各个神色古怪,离这郭娘子远了些。

  满屋正气氛古怪,丫鬟挑起帘子,琬珠郡主一脸喜气急匆匆走进来:“慈姑,今日外头寻你哩,官家封了你做乡君,颁旨的内侍到了我府上寻你,你还不快去谢恩!”

  什么?康娘子被封为乡君?屋里空气齐齐一滞。

  琬珠郡主适才在外头迎客并不知厅里有这样一番异动,只揽了慈姑的手欢天喜地:“你今儿穿的衣裳瞧着也能接圣旨,用我的梳篦梳洗片刻。”又嘱咐自己的丫鬟:“快去摆香案。”

  一叠声地嘱咐,顾不上与厅里诸位打招呼,直拉着慈姑出去。

  什么?这不可能?康慈姑怎么可能被封为乡君?

  只有郡主之女或是出了累世重臣的家庭才能得封乡君,康慈姑,一个乡野出身在汴京城街头卖菜的,她能封为乡君?

  有人狐疑起来:“莫不是弄错了?”

  却很快被自己亲娘拍一巴掌:“作死哦,官家的旨意你也敢乱嚼舌根?”

  有人一拍巴掌:“我们也跟着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当即夫人娘子们纷纷起身跟着去外头瞧热闹。

  郭翠美坐在当地,如被雷打了的哈蟆,喃喃自语:“一定是弄错了,对,是弄错了。”她迷怔了一般,被自己丫鬟搀扶着才能走动,只不过走了两步,她立刻凶蛮地推开了丫鬟,自己往前走了过去,对,一定要叫她看到康娘子被人嘲笑的样子。

  女眷们跟着出去,被府里的丫鬟带到前头的花厅,却见康娘子也在琬珠郡主的带领下走了出来,她仍旧穿着今日来做客的月白色紫茉莉花缎裙,发簪却被绾了个大气的灵蛇髻,鬓角插一枝紫水晶发簪,神色淡然,姿态端庄大气:“臣女接旨。”

  传圣旨的小黄门拿着圣旨,瞧见她出来,便念道:“黄瑾当年蒙受冤屈,家破人亡。今日沉冤得雪,并此案赏下恩典,为他骸骨安葬,朝廷颁赐谥号文岫,封黄嘉娘为乡君,每年领禄米二十斛,金鸾罗两幅。”

  想起亡父慈姑泪盈于眶,黄家满门鲜血今日终于沉冤得雪。她努力将眼泪压了下去,三呼万岁,而后镇定上前接旨。适才出门前郡主给她手里塞了个荷包,想来这是打赏小黄门的荷包,她将荷包悄悄儿塞给了小黄门:“还请大人买酒喝。”

  小黄门刮目相看,想着这小娘子被送到民间许多年,定然是粗鄙不堪,若是接到册封圣旨只怕会欢呼雀跃,谁知今日见面她处变不惊,礼仪举止进退有度风范十足,便是与许多贵门的女子都不差着分毫。

  他便生了许多恭敬的心思,恭恭敬敬拱手回礼:“黄娘子客气。”

  正客套着,谁知又进来一个小黄门,气喘吁吁进了门:“太后娘娘懿旨到,郭家大娘子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