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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第五章 “坚强之所在,那是”



无法理解。那个景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切子从傅婷体内拿出来的,是假日做木工用的电钻。就像手枪的大小。但是装在前端的细长钻头,却比正常的还要长得离谱——大约有一公尺左右。把此叶的手刀弹开的,就是这小小的钢铁螺旋。



“什……什么……?”



“当然是电钻。切子之前不是说过喜欢钻头吗?虽然切子这种人说的话不值得记下来也是理所当然,但真的让人觉得很空虚……而且电钻真的很酷吧!充满了浪漫感——”



“我…我不是在问你这些事!你…到底……为什么……”



菲雅眼神讶异地看着切子,傅婷只是伫立在切子旁边。她脸上的布正对着攻击被弹开而连忙拉开距离的此叶,以及同时跟她追来的黑绘。锥霞仍倒在地上,一起露出困惑眼神。溃道的状况几乎跟锥霞一样,但——浮现在她眼里的,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还强的混乱。



“你要问……为什么?这个嘛——切子常常说,自己是个懦弱又没用的人。所以我必须变强才行……这我曾经对老师说过。”



切子一面偷瞄溃道,但又立刻把视线转回到菲雅身上。



“然后啊,上头的人也常常对我说‘若要变强,那么精神层面也必须琢磨’。一点也没错,我想坚强的人连心性都很坚强呢。譬如说——对了,像是就算朋友变成敌人,自己也能毫不犹豫地战斗。于是切子心想,那我自己也该变成那样才行。虽然过程很痛苦,但若真能做到,应该连自己的意志也会变坚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唷。”



“啥……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也有同感,麻烦你说重点好吗——不,给我说重点!”



仍然摆出手刀架势的此叶重新修饰自己的用词。



“就算要我说重点也有些困难呢。这个嘛……总之呢,我就试着大胆跟各位做朋友喔。不惜撒许多谎,以及演戏。”



“撒谎……从什么地方开始?”



黑绘不解地歪着头说道,切子露出常见的懦弱笑容说:



“呃——这个嘛……一言以蔽之的话,几乎是全部呢。”



“——”



众人讶异地屏息。不晓得是否察觉到现场气氛,切子又轻描淡写地继续说:



“切子并不是学生,家里的事跟父母也都是假的。会在春亮家过夜是为了跟你们建立良好关系,也没有所谓的‘哭喊的无头人偶’,当然切子也没有被傅婷追杀。应该说这女孩是切子的搭档。而把她赶走的作战计划,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为的是要取得你们大家的信任……到刚刚为止的情况是,因为你们特地邀请切子来游泳池玩,为了跟你们的感情更融洽,切子想说这个机会来得正好,还很辛苦地制造恰如其分的危机感呢……像切子假装扭伤脚,是为了帮傅婷争取绕过来找你们的时间。切子可是在许多细节上努力做安排呢。呃~至于真实的部分……应该就是切子是路痴跟超自然物品迷吧。所以当初切子拿着探测器迷路也是真的,而能够碰巧遇到你们,真的是很幸运呢。啊,当然啦,稳天崎切子这个名字也是本名唷。但切子这种人的名字,对你们来说或许并不重要啦……”



菲雅只是愣在原地听她讲的话。看着菲雅的表情,不禁让春亮回想起切子的声音,她懦弱的笑容,以及菲雅她们与她接触时的开心表情。



原来如此,几乎全都是假的。



从最初,到刚才的所有事情。



切子造访家里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居然都是骗人的?



到现在自己都还无法相信。但如果她说的全都是谎话——用其他意义就能够解释过去她那些言行举止,以及潜藏在那背后的些许格格不入感。的确可以。



像她格外简单就接受被诅咒道具的事情。当时自己也对她“对事情的理解能力好强”这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听到她说自己喜欢超自然物品就被说服。如果她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就太理所当然了。像她一打开课本就僵住。若不是学生,应该就会有这种反应吧。还有打电话跟父母亲通话时的态度也让人有些在意。对父母亲用毫不拘束的语气说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对方并不是父母——没错,譬如说是知心的搭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然后是善用电话的方便性。像是用来允许在外过夜,或是安排深夜袭击的步骤}



春亮觉得头好晕,有种忽然惊觉这世界本身是一场梦的感觉。现实感从现实消失不见。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到现在还无法理解。



“搭档……话说回来,骑士领的骑士有名为‘后方支援员’的搭档呢。这么说的话,你就是——”



此叶眼神严厉地盯着切子看。但切子却讶异地歪着头。



“啊,你误会了,那也是假的。切子跟骑士领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喔。是因为那很符合切子被追杀的设定,所以只是借用那个名称。”



“什么……你也不是骑士领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刻意向我们示好——接着做出与我们为敌的事情!”



“这个啊,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



“我听到你说要让自己意志坚强这种鬼话,但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要不惜这么做,让自己变坚强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至今一直保持缄默的傅婷忽然甩着脸上的布说:



“——切子,在我看来,你忘记说最重要的事情了。你要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是无所谓,但没必要花太多时间在那上面。快点把事情解决吧。”



“我…我现在正要说!真受不了傅傅耶,老是在不对的时候发言!而且,就是傅傅太寡言了,切子才会像这样拚命讲个不停!所以你叫我快一点,未免太过分了!”



傅傅是她的昵称吗?现在的切子与之前跟菲雅她们在一起时截然不同,从她身上感觉不到平常那些不必要的懦弱感。而且她们俩那个态度,可以证明两人的关系果然非常密切。当傅婷满不在乎地喃喃说“……那真是非常抱歉。”切子则“唔——”地鼓着脸颊说:



“切子没感受到你的诚意!”



“啊……”



接着她的指尖“咻——”地滑向傅婷脸上那块布,想不到那块布的后面是比想像中还要稚嫩的少女脸庞。是平淡无奇的少女脸庞。但是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她的脸渐渐变得像苹果那么红,还用高八度的声音说:



“盖…盖头掀开来的话很丢脸耶……切子,快住手……!”



“你有在反省吗?”



切子甚至还往傅婷露出来的脸颊轻轻一捏,那个体罚更是让傅婷泪眼汪汪地说:



“我…我有反省。而且是深切反省中。所以快盖起来……!”



说着“有就好”的切子随即把手指头移开。看来那块布似乎可以往旁边滑动呢。傅婷迅速地用手“唰”地把那块盖头拉上,再像往常那样喃喃地说:



“……拜托饶了我吧。”



“是傅傅你太坏了唷~再差一点我就要处以拒绝打扫一星期的刑罚了。”



“……唯独那个,真的饶了我吧……”



感到莫名其妙的春亮他们只能在一旁傻傻地看她们对话,切子再次转向他们说:



“呃……抱歉惊动各位了。那么,总之请你们看这个吧?”



切子边说边把手上的长电钻前端插进自己的泳装侧边,再慢慢地往旁边移动,把连身泳装劈哩劈哩地扯破……接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当然是她白皙的肌肤。切子将手伸到自己扯破成两件式泳装的裂缝,喃喃说“嘿咻”地把下半身剩余的布料往下压,让肌肤露出更多面积。然后再压到她小小肚脐的下方。此时映入春亮眼里的,是在她几乎可以算是下腹部的地方,有个像胎记的东西。若是平常,铁定会毫不留情跑来遮蔽春亮视线的菲雅跟此叶,这时候跟春亮一样,直盯着切子那个胎记看。



但他们马上明白,那不是胎记,而是刺青。



以绿色为基调,近乎六角形……没错,宛如以爬虫类鳞片为主题的设计。



“……那是什么……?你那个时候……说有个很大的伤疤……”



“啊,对喔~切子还对菲雅撒了一个谎。切子说这里有伤疤是骗你的。只不过让你看到就会被识破身分,那会造成切子的困扰,所以才刻意遮住。不过,除此以外的伤疤——就是切子以前曾遭到霸凌,那是真的唷。当时的伤疤也都确实残留在身上。但其中也有不少只是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就是了。”



“什么……”



切子对说不出话的菲雅微笑,那是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微笑。



“菲雅之所以当切子的朋友,是因为同情切子遭到霸凌,而且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对吧?那个部分切子并没有说谎,因此切子跟菲雅的友情关系果然也不是假的……嘿嘿嘿,切子好高兴喔。对了,(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把扯破的泳装往下压的切子,一面像是刻意把刺青给春亮他们看,又一面继续说:



“这个啊,是标记。像切子我们这种‘龙岛/龙头师团’的团员,每个人的身上某处都有这种刺青唷——”



“‘龙岛/龙头师团’……?”



春亮也听过这个名字。虽然他往最了解详情的锥霞那边看,但她仍然处于刚复苏的状态,只是不发一语地摇头而已。



“没错,但是傅傅身上并没有。虽说是团员,但这个龙创只有人类才有呢。”



“是吗……之前就曾有某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她并不是人类,所以跟我们是同类对吧?难怪动作会异于常人。”



“在游泳池插着晒衣竿在上面跳跃,那可是我们都不认为办得到的动作呢。”



“不过在前阵子的文化祭,倒是遇过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办得到呢……结果因为那个人的关系,害我们判断的基准似乎偏差了。”



“啊,话说回来‘仓库外套’也是骗人的唷。披风只是用来搭配造形。而能够拿出或放入许多东西,那单纯是傅傅的力量。虽然当初决定当做是披风的关系,但那个名称是傅傅临时取的……现在想想实在有够随便呢‘但说到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傅傅是祸具这点若很快就被识破,而让你们对‘持有者’有任何疑问,那就伤脑筋了。”



“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紧握的拳头似乎快挥出去,紧咬的牙根也快碎裂,菲雅全身颤抖地大喊:



“快说,‘龙岛/龙头师团’是什么!是有什么目的的组织!”



“呃——那个我至今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也就是想变强,变得比任何事物都还强。成为最强的存在。”



“什么……?”



切子轻轻握着电钻的握把,数度在泳池畔让它响起回转声。然后边看武器边说:



“这是‘汝,长大对形象’……当然是祸具。祸具是非常可怕又厉害的东西对吧?这种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一旦得到这个,人类又该如何是好呢?一旦得到这么厉害的东西,能够变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可以做许多了不起的事情呢。既然这样——或许只能说,这个是为了让人类变强而存在的东西?”



“……”



“祸具的存在意义若是这样,那不成为最强就毫无意义。大家会用各种方法成为最强。常然,就连切子这种人跟他说话都诚惶诚恐的师团长,至今也一直把目标放在最强。”



“真是愚蠢透顶……最强这种事要怎么决定?难不成还要决斗?”



此叶嘲讽地说道,但切子正经八百地点头回应。



“啊,会喔会喔。不过那感觉好像是…进行变强之修行的一环……呃——↑今还没有任何人类达到切子这群人目标的‘最强’唷。所以大家都把它当做目标。根据师闹艮的说法那个‘未到达的最强存在’……还没有人看过、接触过或谈过,概念上来说是最强,有如全新的生物原种。换句话说,切子这群人是这么称呼那个存在——也就是‘龙’。”



“别开……玩笑了。我们是为了让人变强而存在?乳牛女说的没错,真是愚蠢透顶。我们——只是存在而已。我们犯罪、被诅咒,只是存在而已。”



“……诅咒是我们存在的理由,并不是存在的意义……”



傅婷喃喃说道,菲雅则狠狠瞪那个同类一眼。



“太疯狂了。你跟那个家族会的十字架一样疯狂,只不过形式不同……”



“我倒不那么认为。既然我们伤害人类,而又拥有了用来伤害人类的能力,那就有它的意义。有它的意义呢。”



正如过去数次看到的那样,用指尖抚摸脸上那块布的傅婷如此回答。菲雅则是气得紧咬牙根。这时候切子走向傅婷,菲雅严厉的眼神再次投向她。



“就是如此,说明大致上是讲完了……啊,希望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切子,菲雅。其实切子也觉得很痛苦呢。呃——上级发出的战斗许可,对象是夜知家附近的所有人,尤其主要假想敌是菲雅。所以切子当然也特别努力,尤其是针对菲雅'无论如何都要努力让自己跟你成为好朋友呢……”



原来如此,所以才那么做啊?



所以,切子才成了菲雅最要好的朋友是吗?主要并不在于两人是否投缘,而是刻意、有心机地缩短两人的距离——然后,再践踏菲雅的感情。



实在太差劲了。



浮现在春亮脑子里的,只有这句话。



但是切子继续说话,说出完整传达她差劲表现的话。



“啊,不过,你瞪切子的话或许会比较好呢。要是还把切子当朋友看待,就无法让你倾全力战斗,那样我会很伤脑筋呢……嗯,现在切子是否把菲雅当朋友看待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菲雅对切子有什么样的想法,跟切子完全没有关系。”



“……”



“哇哇,大家的眼神变得更可怕了……!呃——那个,那么我们差不多该来战斗吧!毕竟好不容易得到许可,因此切子这么软弱的人也得尽全力应战呢……傅傅!”



“……好……”



“那么,先拿皮套。”



切子在搭挡胸前的白布条移动她的手,仿佛在摸索什么似的。伴随着傅婷轻轻“嗯!”的叹息,她说的那个东西就从白布条之间掉下来。皮带上连接着好几个皮制固定具,切子单手把那个东西缠在自己的大腿上,再喃喃地说:



“……‘非同一律论证嗜好’。”



这次是沾了暗红色的手术刀掉下来,然后固定在皮套上。



“‘伦理线阻抗’。”



是凶恶呈锯齿状的冷冻菜刀。她放进皮套里。还有,铁锤、小刀,以及好几个陌生的刀械及陌生的钝器。那些全都装进了皮套里。



“喂…喂,难不成……那些全都是…被诅咒的道具……?”



真不敢相信。受到那么多的诅咒,无疑是自杀行为。听到春亮的呻吟——



“放心唷——大多数的诅咒都很轻微,厉害的……对喔,就是这个电钻跟傅傅,以及……啊,还有一个。请拿出‘礼泽濑璃的证明’。”



“知道了。”



最后切子握在手上的——是一把黄色的美工刀,是随处可见的文具。但在场有人对它产生了戏剧性的反应。



在这之前都一直躺在地上茫然聆听对话的溃道,突然瞪大双眼,颤抖着手臂撑在地板。接着连全身也抖个不停。她抬起头说:



“为……什……么……”



“咦?”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会在这里?”



她仿佛要吐血般叫喊。视线就锁定在一处——凝聚在切子手上的美工刀。



“那是……啊啊……刹她…曾经拥有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咦,你知道这把美工刀吗?好有宿命的感觉喔~若你要问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切子可就伤脑筋了。因为这原本不是切子的——正如切子刚刚说的,我们团员之间也会进行类似决斗的事情,而且规定胜利者可以拿走一个输家的祸具。像切子这种软弱的人类能够打赢,当然是碰巧蒙上的。但这个也是在那种情况下……”



“咕…唔——”



溃道紧咬着嘴唇。那不是愤怒,反倒像是受到无力感的苛责。



“那么,切子准备好了!切子虽然非常弱,但是会像这样努力使用各种祸具,所以请多多指教喔!”



“等…等一下……先等一下啦!”



春亮连忙这么说,切子不解地歪着头。他会那么说纯粹是想争取时间让脑袋冷静下来,但她却擅自做这样的解读:



“等什么?啊——因为诅咒的事情才讲一半是吗?但那真的没什么。这电钻与美工刀的诅咒,是想伤害人的平凡诅咒。电钻好像有经过什么处理,所以不会引发伤人的冲动。至于美工刀的话,平常是藉傅傅的背后来排解伤人欲望。应该说,接下来的战斗也可以排解。然后,傅傅的诅咒是……这个嘛~会像这样停止成长,对切子来说也很像诅咒就是了。其实别看切子这样,切子已经二十一岁了呢。”



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年龄。春亮他们虽然都目瞪口呆,但傅婷则平静地喃喃说道:



“与其说诅咒,不如当做是优点。因为也有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而进入我体内。”



“是吗?或许是常常听说魔女都长生不老,所以才会有那种情况吧?真正的诅咒,是必须把人类绑架到傅傅体内,让他们衰竭死亡。若没那么做的话,反而是自己会衰竭死亡……虽说诅咒变强的话就会追不上,结果所有人都会衰竭而死就是了。”



“……我希望那尽可能是个遥远的未来。”



切子又补充地说道。像是“第一个绑架并借用其制服与书包”的女高中生,和她住在公寓大楼里的家人,以及这次游泳池的人们。虽然不是一次装进这么多人就好,但这样的话短时间内似乎不会有问题。



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春亮又冒出许多想法。既然她把第一个女学生的身家背景拿来当做伪装,那么戳破那个谎言的机会并不是没有。像戒备的那个晚上,要是去一次八成只有切子独居的那栋公寓大楼的话。白天当然她不可能去上课,所以应该是等大家护送她到学校后,再躲起来自行打发时间吧。要是守护一天上课中的她的话,就能戳破谎言了。



但就算想到那些也都为时已晚。为时已晚的事情就算想破头也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该深入思考的,是更单纯的——也就是“人类遭到绑架藏在傅婷体内”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必须救出莎弗兰缇跟白穗。



以及被抓的其他人类,不管用什么方法。



“仔细想想,你们的状况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是欺骗我们的敌人……”



“不过,倒是省去辛苦让某人逃跑的麻烦,这倒是很幸运的事呢。我们做的事情并没什么改变。”



“没错,这次我也能够帮忙。”



“你不要紧吧,班长……?”



锥霞的伤似乎好不容易治愈了,因此慢慢坐起身来。她一面摩擦着肉被挖掉的脖子,一面点着头回答说:



“嗯,没问题。你带着老师……跟菲雅退到一旁去。毕竟你们没有武器,而且——菲雅的心情,也没那么简单就能调适过来吧?”



后半段的话,她小声只讲给春亮听。菲雅还瞪着切子。她用尽浑身的力量询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个疑问。



但是那个问题并没有传进切子耳里。抑或对她而言,自己早就回答过了。



“那么,终于要正式上场了呢!软弱的切子会加油的!”



她右手拿着电钻,左手拿着美工刀。至于她的大腿上,当然佩带了收纳刚才拿出的武器的皮套。另一方面的傅婷则是一手拿着扫帚,然后手臂周遭是飞行的鬼火。



此叶与黑绘以及锥霞则是移动双脚,像是准备对抗往前踏出一步的两人。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够基于同类的情谊告诉我。你的行为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因此让我一直充满疑问。”



“那是能简单定调的事情。我只不过是移动体内的东西……应当在我体内的东西拿出来后会经过强化,也能射击出去。而我体内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像是切子的祸具等等,就是直接取出来而已。因此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应当在你体内……的东西?你是什么容器吗?”



此叶继续追问,傅婷便活化鬼火的动作,一面在半空中召唤新木条,一面——



宣布自己的真实身分。



“就某种意义来说。若要说我原本的名字,我是‘昆兹贝利的死亡鬼屋’。据传某个迷恋魔术但精神异常的女人因禁了几十人并将他们杀害,后来魔女便栖居在里面——”



“……是被诅咒的房子。”



青白色的鬼火在空中划出好几道轨迹飞舞。



“灵呀。在魔女之屋阔步的怪火啊。到了你们最爱的无秩序时间——尽管让碰得到的一切舞动吧。无需留情,允许你们在这屋子作乱!来,灵呀,灵!喧闹吧——灵呀!”



木条、玻璃窗碎片、晒衣竿、红砖头等等,数不尽的那些东西从鬼火的轨迹中出现。接着傅婷伸出手臂的同时,那些怪异的物体一起飞过来——



“想不到是被诅咒的房子。我倒是头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大的同类……但现在不是讶异的时候。而且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全都挡下来,还是适当闪避吧!”



“知道了!春亮你们退到后面!”



黑绘的头发上下起伏,此叶与锥霞也瞬间从刚刚站的位置跳开。没多久,游泳池摇荡着破坏音的多重奏。



开战了。春亮咬着嘴唇并抓住杵在原地的菲雅的手,然后拉着她离开。毕竟锥霞说得对。这家伙想赤手空拳——而且跟切子她们战斗还能平安无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做…做什么,春亮!放开我,我也要…战——”



“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吧?先去老师那儿吧。既然她已经受伤,而且也有必要找地方避难,那么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你过来帮我的忙。”



“唔……”



尽管觉得不满,但菲雅还是闭着嘴没说话。两人绕过此叶她们后面移动到泳池畔。而整个人撞到墙壁的老师则以背部靠墙的姿势,一面颤抖着双脚一面勉强站起来。



“老师,你没事吧!”



嘴巴虽然这么问,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尽管没有大量出血,但她毕竟被强大的力量甩到水泥墙上,最起码骨头已经裂了吧?而且,她的眼睛空虚地直盯着某一处看……想必不只是肉体·连内心也受了重伤呢。至于是不是致命伤,这就不知道了。



“总之我们先退到下一个区域吧。”



“……”



她的视线动也没动。所以春亮一面叹气,一面硬是钻到她身体下方并撑起她的肩膀。开始往前走之后,拖着脚似的溃道好不容易开始移动。感觉得出那并非凭自己的意志,而是因为身体移动的而不得不跟着动的无力惯性。



“菲雅,如果有什么东西从后方飞来,一定要告诉我喔。”



“嗯…嗯……”



就在这个时候——



“啊……请…请等一下!请不要逃跑!切子原本的目的就是跟菲雅战斗,这样切子会很困扰的——!”



“你……你很吵耶!”



菲雅回头大骂。



站在傅婷旁边的切子,边挥动两手上的电钻跟美工刀边说:



“若是大家不倾全力战斗,那切子会很困扰的——就算没有立方体这个道具也没关系不是吗……只要让春亮使用你本身就好了。”



“唔……”



菲雅气得脸都歪了。对菲雅而言,那应该是死也不想做的事情。因为就真正的意义来说,自己本身被人使用的行为将完全违背她“不希望再伤害任何人”的愿望。



“别听她的,菲雅,我们走!”



“没错,别发呆了!这个人我来对付吧!”



只见此叶朝着切子直冲。春亮请她“不要太勉强喔”之后便移动脚步。菲雅则是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玻璃门移动到另一区,来到了鸦雀无声的滑水道区。



“老师,你的伤怎么样……?”



“……”



两人让老师靠着墙边坐并询问她的状况。但是溃道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空洞地望着脚边……看来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伤脑筋耶~最起码得确定她是否没事,否则无法安心回去帮她们的忙呢……)



虽然自己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但是能做的选择愈多愈好吧?就算此叶想变成刀,如果没人在那儿也派不上用场。



正当春亮叹着气心想“这下该怎么办呢”,忽然间映入眼帘的是——



站在不远处的菲雅,露出做了某种决定的表情,并且脚步沉重地走向老师。



“啊~切子相信菲雅她们迟早会回来的,总之……得先跟借睡衣给我的温柔此叶战斗呢。切子下不了手耶……心好痛喔。但不那么做就没有意义,所以切子会努力的……”



“其实我这个人完全不温柔,所以心不太会痛。你最好别期待我会手下留情。”



“呜呜,切子很弱,届时还有劳你多留意一点……”



缩着肩膀说话的切子,影子开始变化。她娇小的身体当然没有改变,但两手上的武器却因为杀意而开心地变幻形体。



右手的电钻,啾噜啾噜啾噜地响。



左手的美工刀,叽嚓叽嚓叽嚓叽嚓地响。



电钻的细长螺旋与美工刀的刀刃,各自发出声音往前延伸。原本就很长的电钻变得更长。藏在美工刀里由无数小刀片连接而成的刀刃,变成大约一公尺长。这两种道具的长度都是非常理所能想像,也不可能找到收纳它们的机关。但是对此叶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因为它们都受到了诅咒。



“那么……”



原以为切子在微微摇动她的包包头,想不到刹那间她已经前倾急冲而来。好快。



“!”



此叶闪过突刺过来的电钻螺旋,同时用手刀接住攻击过来的美工刀刀刃。虽然她用踢腿反击,但却被迅速拉回来的电钻螺旋挡了下来。



“哇——对不起,因为是跟切子这种人对打,所以你手下留情了对吧……?不过那样切子就无法做修行,麻烦你认真战斗吧——!”



切子边弯腰,边把瞄准腹部的美工刀往上挥。此叶试图用手刀砍断它,也的确断了。不对——那把美工刀,是中途从刀刃连接处自行散开。此叶没感受到预期的手感,略失去了平衡。这时再度叽嚓叽嚓地恢复刀刃长度的美工刀从反方向砍来。此叶连忙往后退。



这跟傅婷的木条一样不好对付。而且这美工刀似乎能依照使用者的意志自行破坏刀刃。看来它能够不断延伸,也无法保证这就是它的最大长度——老实说,很难测量距离。



“你这…哪叫做:弱啊!”



切子的表情依旧懦弱又畏畏缩缩的,但唯独身体的动作却快得离谱。她的实力根本就厉害到不能手下留情嘛。



于是此叶决定往后再也不相信切子说的话,她的手刀也再次与电钻的螺旋撞击。



“哎呀……小此好像分身乏术了呢。”



“嗯,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对手呢……她到底还扯了多少谎啊?”



锥霞边闪躲飞来的木条边回答黑绘。但就在这个时候——



“……为了切子的名誉,我先在这边订正你们那个想法。切子没有骗人……她的确被称为‘最弱误信’。”



“什么?”



边抚摸脸上那块布,边隔着泳池站在另一头的傅婷说道。



“……真相就是,切子相信她自己很弱。她认定自己不可能很厉害。若要一言以蔽之,她的个性就是那样……然后因为她一味地没自信,结果反而拚命真心希望自己变强。正因为如此——我才认定切子是我的所有者。”



当她话一说完的同时,鬼火也跟着画圆圈。看样子她不想多谈呢。



“模式‘缓冲的宗盛’!”



“……‘黑河可怜’!”



被散开的柔软头发挡下的砖块,失去动能往下掉。锥霞则用皮带在半空中抓住砖块,再扭动皮带像投石器那样反丢向傅婷。发射速度虽然比不上对手,不过这只是牵制而已。当傅婷甩着披风闪避那波攻击的同时——



“又看到了!新招‘恐龙的业盛’!”



黑绘用她的头发抓起在附近的机器三角龙,像铁锤般抛向傅婷。但敌人也迅速从自己体内拿出圆桌,把它当挡箭牌闪避恐龙攻击——那个冲击让三角龙的零件轻易地散落弹开。虽然圆桌也裂了,但傅婷只喃喃地说“又弄乱了……真烦”,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嗯,但很可惜它是即席招术,只能够在这儿用。”



“黑绘……你是认真在战斗吗?”



听到黑绘话说得那么悠哉,锥霞终于爆出责怪的语气。但黑绘满不在乎地说:



“当然是认真的啰。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任何方法都会尝试的,就算很逊或毫无意义,总之先试试看再说……那全都是为了救莎弗跟白穗啊。”



“……说得也是,抱歉。”



黑绘的眼睛跟往常一样,一副很困似地眯着。但即使如此,还是带着些严肃的感觉。不,与其说严肃——倒不如说是豁出去。她的眼睛浮现出决心与满满的焦虑,以及没有大胆表现出来的愤怒。



“但我要声明一件事。那就是,我并不是打算针对刚刚的攻击做任何批评喔……我觉得那是弥补破坏力的最佳手段。但是让我在意你是否认真的,是招术的名称。”



“很可惜,但那应该办不到。基于大喊绝招的名称能增加威力的铁则,因此我有必要尽可能思考招术的名称。”



“……是…是吗?既然你有那种坚持,那就算了……唔!”



有东西飞过来,因此她们跳向旁边闪躲。虽然手臂有轻微的撕裂伤,但这点程度并不会造成任何问题。因此锥霞又立刻站起来回应黑绘的眼神。



“总之,我也赞同你说的‘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任何方法都会尝试’的想法。无论是身体、脑袋或道具,只要派得上用场就用……话说回来,我倒是发现到一件对我方有利的情报呢。那个最巨大的——应该是屋子的梁柱吧——恐怕她应该不会投掷那个呢。”



“喔~怎么说?”



“若她有办法大量发射梁柱,应该早就那么做了。她铁定只是利用确实存在于屋子里的东西发动攻击,也就是对那家伙而言,应该是一面消耗自己一面发动攻击吧。砖块这种东西或许要多少就有多少,但屋子的梁柱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要是攻击过了头,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呢……啊!”



黑绘的头发迅速弹开攻击过来的木条并改变其飞行的轨道。飞进泳池的木条随即溅起大量的水花。



“我不想再发射柱子是事实……但一言以蔽之的话,若你们企图等我弹尽援绝,那是没用的。我能利用的空间很广。灵有用不尽的玩具。”



“不准瞧不起房间狭小的我——模式‘杀人机器将门’!”



黑绘一面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一面伸长了头发。为了要同时发动攻击,锥霞也一面甩动“黑河可怜”一面窥视背后。



但是没有春亮他们回来的迹象。



然后菲雅低头看着溃道——态度傲慢地挺着胸,并伸出其中一只手。



“……给我。”



那句话简短明快。仿佛自己提出那个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那句话的前面加上“把仙贝”,听起来也不会不自然。



但是现在,菲雅要求的并不是仙贝。



而是溃道手上的铁铲。



溃道滑动着长发抬头看菲雅,但握着铁铲的手却没有放松力量。



菲雅“唉~”地叹气。



“不打算给我是吗?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动呢?”



“喂二非雅……”



“你不要说话,春亮。我现在是在跟老师说话。”



菲雅瞪着老师看。默默回看的溃道,眼神忽然闪过一抹不安——这时,她才吐露出了久违的回答:



“她手上的美工刀……以前是我妹妹的……”



她低头往下看,仿佛想强忍住涌上来的痛楚。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大致上就是期末考前一晚所听到的内容——但是比那些还要详细。像是妹妹遭到霸凌、自己并没有察觉到那件事、妹妹是怎么拿到美工刀、某一天突然被妹妹拿那把美工刀划伤,以及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震惊的妹妹跳楼结束生命等等。



“然而那把美工刀……居然在那孩子……在那个长得跟我妹妹很像的孩子手上……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春亮也不知道理由。若相信切子刚刚说的那些话,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只是因为某人回收,然后又被某人抢走——最后流传到龙岛/龙头师团的切子手上而已。大概因为它方便当武器使用的关系吧。



“嗯……现在我能对老师说的,只有一句话。”



“……?”



听完溃道的话,菲雅双手叉在胸前,并且把脸往溃道凑近。她“嘶~”地吸一口气——弯起嘴唇仿佛在嘲笑地说——



“就是,那又怎样?”



“……”



溃道屏着气息没讲话,菲雅没理会她,继续说道:



“刚才那些内容单纯只是老师的过去。我了解了。但那些就是你瘫在这里无法动弹的理由吗?我们正被追杀。那些家伙把无辜的人们,及我们的伙伴抓去当人质。即使这样你也无法动弹——撇开我们不说,那就表示你不把这个无耻的春亮、锥霞跟白穗这几个学生当做一回事。而且变成人质的那些家伙也无关紧要,对吧?”



她早就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很卑鄙。但菲雅还是这么问。



“不是的……在下是……”



溃道紧握着铁铲。



“……没错,在下……是理应拯救学生的老师。就算是普通人,也绝不会有人质的生死无关紧要的想法。但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在下真的…很没用……”



此时听到她在叹气,是承认一切而感到绝望的叹气。



“……你让在下领悟到,虽然以为自己变强了,但那是个错误。照理说在下是为了这种时候而锻炼自己的——但却无能为力。令人觉得这样的在下实在没有资格站在战场上。就像那天晚上,不惜欺骗自己的软弱也要起身面对的理由,如今也全都消失。没错,把妹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而试图保护的人,绝不是在下的妹妹……虽然在下一开始就发现了。”



溃道一面喃喃吐露自己的懦弱,一面慢慢站起来。



然后举起她的手——把横摆的铁铲递给菲雅。



“老…老师……”



“……如果你需要这个就拿去吧。懦弱的在下即使拥有它也已经派不上用场。”



春亮讶异地看着这一切。菲雅默默地接下那把铁铲。好重。



这时,在她内心的——还是疑问。



也就是,溃道因为自己懦弱而无法战斗的疑问。



听完她说的那些话,结论是自己该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就跟刚才一样。



所以她又重覆同样的问题。



她不经意地移动位置,一面绕到溃道旁边—



“嗯~老师懦弱没用,那么……那又怎样?”



啪地一声。



菲雅用铁铲背面,往溃道因为泳装十分暴露而露出许多肌肤的臀部打下去。



“唔……?”



“菲…菲雅?你…你在做什么啊?”



“哼,不知为何……我觉得一肚子气。因为老师净说一些奇怪的话,害我觉得心里很烦。所以才给她个惩罚。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当然很奇怪啊!”



没错,菲雅情绪很烦躁。若要说弱者只会碍手碍脚,还是不要在场的好——



但是在这里的春亮又怎么说?



他属于最好不要在场的家伙吗?



的确,或许正是因为没用,才会招致危险;或许不在场会比较好。但是——她心想,这是为什么呢?



她希望他留下来。



假设溃道刚刚说的话是正确的——就觉得好像在被吐嘈“那么,希望留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但应该不可能那样。那么,为什么会觉得不可能那样呢?于是她在自己脑子里寻找这个疑问的答案——



“嗯……对了。独自战斗的力量,有没有都无所谓。我衷心觉得无所谓。”



“你说…无所谓?”



照理说那一击应该有点痛,但溃道并没有抚摸臀部,而是往菲雅这边看。



“在这以前,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变强了。但那不是在打倒可恨的敌人时才有的想法喔。因为我是下定决心要打倒对方才战斗,能够打倒对方本来就是应该的。”



“……”



“我会觉得自己变强,并不是在那种时候——没错,譬如说白穗跟莎弗兰缇来帮我,或是当我想起大家的脸就涌出能粉碎十字架的力量,或者一想到是为了锥霞跟大家,就连自己拷问自己的痛楚都能够忍耐。我是在那种时候有那种想法,觉得自己变强了。”



没错,在感觉到跟某人有所连系的时候。



就会觉得自己变强了。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我所谓的强,跟老师所想的——龙岛/龙头师团那些家伙所认为的强并不一样。然后老师所需要的强,铁定在这里派不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