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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第三章「大钟未注视的城市」 “Four minutes-for minutes”



*



当天夜里,夜知家来了访客。虽然是锥霞特别不想见到的客人,但现况无法拒绝。



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日村环顾一行人。



「……被打败了吗?」



「并不是被打败,是那家伙逃走了。」



菲雅顶着前所未有的臭脸嘟哝,喝着放在桌上的茶。她的侧腹上应该正贴着药膏贴布。虽然放着不管,伤害也会自然痊愈,但似乎多少具有安心效果,会让人觉得痊愈得比较快。这点此叶和黑绘也一样。另外此叶被艾希指刀贯穿的手臂上还缠绕着绷带——当然,同时也缠绕着附有黑绘精气的治疗用头发。



只有受到最致命攻击的锥霞看起来仍一如往常。这时她正焦急地眯起双眼问:



「日村,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



「当然,我正是有这个打算才会过来。虽然来不及第一时间接触,但现在告诉你们,应该也不算太迟。敌人是雏井艾希——骑士领的主力,也被人称为『最强』……不过是指在某个条件之下。能够与她正面交手的存在应该屈指可数吧。大概就只有骑士领的领主,或是龙头/龙岛师团第一名的师团长这种等级吧。若论研究室长国的话,就只能推派出恩·尹柔依,但恐怕连她也打不赢。」



「的确。恩·尹柔依就人类而言,等级算是最强的吧,但雏并艾希根本异于常人。拥有着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和超越人体极限的力量,就连我也比不上她——啊啊,真是的,真教人火冒三丈!……咳,总之,我并不觉得人类有办法对付她这种对手。」



大概是想起了刚才的情形,此叶边佯装冷静,边掩饰不了焦躁地说。



「等一下,现在先别管那个土包子女了。」



「嗯,你刚才还说了让人在意的话吧。『在某个条件之下』是指什么?」



基于礼仪,他们也为日村奉上了茶水,但日村碰也不碰。菲雅询问后,他点点头。



「这个条件很简单,就是『她持有的祸具发挥其能力的时间』。反过来说——也就是那家伙持有的祸具『酢浆草的实验表(Clockwork Life)』有时间限制。」



「时间限制?」



春亮原封不动地反问。日村滔滔不绝地回答:



「由于她很强,在业界也算广为人知——所以关于她的祸具,也能搜集到不少情报。『酢浆草的实验表』是基于何种理论而制成,虽然还是未知,但那似乎是一种会压缩使用者时间的祸具。我们的一秒对她来说,是一秒以上的x秒,所以相对地,她才能以比我们快上x倍的速度移动。非比寻常的力量和肉体强度也是相同的道理。假设那个x每秒为2的话,那么就等同于在我们的一秒当中,同时重叠存在着『第一秒的她』以及『第二秒的她』,因此才能压缩她的存在强度……」



「我并不是研究室长国的人,所以对理论没有兴趣。蠢毙了。」



锥霞毫不留情地打断后,日村立即闭上嘴巴,耸了耸肩说:



「……抱歉,一个不小心就……」



「锥霞说得没错,那些复杂的理论根本不重要。该问的事情,就是有什么手段能够对付她——既然那个祸具有时间限制,就只能针对这一点了吧。具体而言有多少时间限制?」



「大约四分钟。所以别人才会这么称呼她——『极小歼灭圈(Four Minutes)』。」



这时春亮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傍晚在公园里发生的事几乎是眨眼间就结束。当然他并未准确地计时过,但感觉上——



「刚才似乎还不到四分钟吧……虽然我也不太肯定,但总觉得只有两分钟。」



「也就是说,最多是四分钟。能力是经由转动怀表本体的龙头而发动。根据旋转的次数,似乎有时也会比四分钟短。」



当时艾希为何没有给予他们最后致命一击就逃走?春亮多少能明白了——因为时间限制已到,但菲雅仍表现出战斗的意志,所以她才会决定撤退吧。可是——



「既然如此,只要再重新旋转龙头不就好了吗?是说,一般而言不会这么小气,一开始就会转足四分钟吧?」



「真是个好问题,一百分。似乎是因为『酢浆草的实验表』并不是随时都能使用——也就是并不是随时都能旋转龙头。毕竟它是项具有强大忌能的祸具,所以我听说为了发挥忌能,必须先累积某种像是能量的东西。考虑到祸具最多只能产生四分钟的发动时间,换句话说,说是必须累积时间也无妨吧。虽然具体而言要怎么做才能累积时间,还是未知就是了。」



「原来如此……今天是刚好只剩下两分钟的能量吧。本来觉得可行才出手攻击,但最后还是没办法,才又逃走了吧。」



此叶一脸若有所思地呢喃,接着又说:



「总之,我大致明白了。结果,看样子关键就在于如何让那个怀表无法发挥出能力吧。有效的方法——虽然现在还不清楚累积时间这项行为具有什么意义——就是要阻止她累积时间,别让她储存能量吧。就算能发动忌能,但只要时间愈短,对我们就愈有利。」



「嗯,只要没有怀表的能力,那种家伙根本不足为惧。而且照她本来的模样来看,似乎还相当迟钝呢。」



「只是,具体而言那家伙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储存时间?这就是问题了……」



「啊,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关系……但那家伙最后问了我一个问题。大概就像是,这里是这附近最繁荣的城市吗?我回答没错之后,她就说那么果然只能在这个城市里进行了。」



「在这个城市里进行——换言之,说不定是指在这个城市里累积时间喔。总比她在找不到的地方里进行要好。只要搞清楚她打算做什么,似乎就能阻止她呢,可是……」



锥霞面有难色地低语。同样地,所有人也都面有难色地皱起眉。



他们只搞懂了该做事项的方向性,但具体而言该怎么做,却是一头雾水。



坦白说——相当令人不安。



就在他们坐困愁城的时候,也许艾希正在储存时间。说不定已经储存到了可以使用整整四分钟的能量,然后也许明天又会再度出现。倘若如此,他们会如何呢?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光是额度的一半时间,就被攻击到无法再起身战斗的菲雅她们。



春亮心想,她们应该也正在想这件事吧。



要让敌人「完全累积不到」时间,恐怕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务。下次再与那个能够压缩时间的艾希战斗时,他们赢得了吗?可以争取到多少时间呢?大家应该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吧。不管是仅因一击就失去了意识的菲雅,还是受伤的此叶,还是就像普通人偶般被抛出去的黑绘,以及真的差点死去的锥霞——



(可恶……)



春亮悄悄地在膝盖上握紧拳头。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咬牙切齿。就跟往常一样,甚至于更甚于以往的,他什么也办不到。



极为阴郁的沉默盘踞在夜知家的起居室里。所有人都低垂着头,思索着蒙上了一层浓雾的未来,与内心的不安交战。



就在这时,春亮忽然觉得身旁有人在扭动身躯,抬起头来。



是阿曼妲。她依然面无表情,虽说是扭动身躯,但其实也只是轻轻地晃动着肩膀而已。最近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阿曼妲正用身体诉说着什么,是她竭尽所能发出的信号。虽然真的只是隐隐约约——但经过这几天后,春亮开始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是想……喝水吗?来……」



春亮拿起桌上的水杯,凑至她的嘴边后缓缓倾斜。阿曼妲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比往常还要急迫地喝着水。看来果然是口渴了。



春亮略微放缓了脸颊,直直望着阿曼妲的脸。她还活着,确实无疑地还活着。但——艾希正试图结束她的性命。



就算一味感到不安,一切也不会改变。



非想不可,非行动不可。非得保护住因他们的缘故而变成这样的——她的性命。



阿曼妲努力活下去的身影稍稍缓和了起居室里沉闷的空气密度。日村算准了时机般,缓缓起身。等到他站起来又跨出脚步之后,春亮才注意到他的移动。果然存在感十分薄弱。



「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身为一家之主,礼貌上春亮还是送对方至玄关。菲雅她们也一起送行——最后才自榻榻米上起身的,果然是臭着一张脸的锥霞。



日村边在玄关穿上鞋子,边转动脑袋瞟向春亮他们,说:



「我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虽然你们当时大概没有余力,但还是问一下吧。她看起来是否有带着我之前说过的,那个『能治愈心灵的祸具』?」



对了,还有这件事。也许能拯救阿曼妲——但同时也令人担心其诅咒的救人方法。



「我们并没有进行确认。如同你所说的,也没有那个余力。」



「因为你不过中了一击,而且还最先被打倒在地啊。」



「你…你说什么!那是……那个……那只是我一时太过大意而已!」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当时我也未能确认,但总觉得她的模样有些奇怪喔。尽管是骑士领的人,却能正常地对话……也没有佩薇那种疯狂的气息,会从头到尾一直喊着『破坏!破坏!』但总之可以肯定她也是个怪人。」



「原来如此。那么,那有可能是因为『治愈心灵的祸具』的力量呢。」



日村了然地点点头,起身后手伸向玄关大门。



「毕竟对方不好应付,若要你们抢过来,也许算是个无理的要求吧,但希望你们能将这件事稍微放在心上。尽管你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请小心别攻击过猛而破坏了祸具。」



「哼。虽然不能跟你保证,但我们还是会多加小心啦。」



「总之就先这样吧。那么——接下来我打算倾注全力调查出那家伙的下落,和她如何『储存时间』。一有消息我会再联络你们。」



仿佛天经地义一般,日村以真挚的态度说明自己该做的事项。虽然锥霞总说要小心日村,但春亮总觉得日村为了阿曼妲和他们,确实正循规蹈矩地展开行动。搜集情报时也一定会伴随着危险——至少该对他说点什么吧。但是早在春亮对他表达任何含有感谢或担忧的话语之前,日村就已打开玄关,走出门外。真不知他是何时打开的。



日村的存在感就像幽灵一样模糊不清,正准备要消失在黑暗当中。就字面上而言,确实是准备消失于黑暗当中。对于他那副身影隐约感到不安的人,想必不只有春亮吧。



「——日村。」



锥霞唤住他。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动摇的眼神像是正后悔着自己怎么会开口叫住他,也像是感到不知所措,噤口不语。日村仅转过头来,微微扬起嘴角。



「我就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是想跟我说句小心一点吧。我不会勉强自己。另外——应该也不会消失。」



锥霞没有回答,日村也不再继续接话。



然后再一次——在恍然察觉的时候,他的身影就已消失无踪。



*



她享受着肥胖贵族这道料理。忍受着来自四方压力的贵族的悲鸣、恫吓、哀求之声,正是无比芬芳的香料。名为自己的这股压力停不下来。为了尝尽整道料理,空间的体积不断挤压。叽叽叽,叽叽叽。现在在变得比狗屋还要小的空间里,塞着痴肥的贵族。啊呀啊啊啊叽叽叽住手快住手求求你,你以为我是谁,对不起求求你快住手,叽叽叽喀啦叽叽噗滋啪叽。完成。肉骨毛发内脏块。由于材料极佳,这份贵族肉块含有大量脂肪。压缩的人类身体会流出汁液。既浓又稠的汁液。从自己体内的缝隙间流出来的汁液,既红又热又多又浓又甜又辣。



非常地——美味。



她享受着刚出生的婴儿与母亲这段音乐。炙热的钢铁牡牛啼叫着,柴火燃烧的劈哩啪拉声是伴奏。哭喊的婴儿,与哭喊的母亲。肉烧焦的臭味。呜哇啊快住手救命啊我不想死,呜哇啊只有这个孩子呜哇啊救救他这孩子这孩子他快死了,呜哇啊呜哇啊呜哇啊。声乐二重奏,充满了情感的歌曲。哞——牡牛则负责问奏。为了守护烧红的双脚所跳的舞蹈,带着滋滋烤熟鲜肉的节奏。婴儿的哭声消失了。为了保护烧红的双脚,母亲将婴儿垫在自己的脚下。哈啊啊,哈哈哈,啊啊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还活着放我出去!余韵的终奏既凉爽又美丽又在心头不停回荡。



非常地——愉快。



她享受着情侣这种艺术。两人的双脚被身为铁板的自己所生的刀刃和针贯穿,站在上头。两人互相手牵着手站在上头。倒下的话就会失去艺术的价值。让死亡徘徊于脚边的情侣雕像。城主说,只要你们能忍上一天就放了你们。我爱你我爱你我们两个人一起活着回去吧,可是好痛脚好痛我已经站不住了,加油好痛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过了半天之后,城主又说了。只要你们其中一个人死了,我就让另一个人从板子下来。男人立即将女人的身体往下推。其中一个雕像倒下后,被无数的刀刃贯穿了全身,大洞大洞大洞大洞。呀哈哈我得救了我得救了你这个蠢女人!城主依照约定让男人自板子上下来,边让自己的形态转变成审问椅子边说:接下来你就坐这张椅子吧。听到这句话后,男人的表情成了刻有绝望的一流艺术品,令人兴奋不已,仿佛心灵受到了洗涤。



非常地——美好。



她享受着父与女这出戏剧。全裸地被绑在异端审问车轮上的女儿。两手被绑住的父亲。车轮转呀转、转呀转、转呀转。车轮底下的细长木桶里放有慢慢融解身体的毒液。前半部身体浸泡过毒液以后,女儿转了一圈回来。父亲为了救女儿伸长舌头,伸向女儿的乳房、腹部、大腿和胯下。一出从亲生女儿的私密处舔出毒液再吐出来的戏剧。我这就来救你了喔舔舔舔嘶嘶嘶舔舔舔,爸爸够了咕噜滋噗不要啊啊啊,我这就来救你了喔不停地嘶嘶嘶舔舔舔。女儿的肌肤因毒液和父亲的唾液而湿成一片,父亲的舌头逐渐融化,唾液中混杂着血液,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拗地舔着,舔着美丽女儿的身体,发狂般地发狂,如野兽一般呻吟,胯下跟着鼓起。这出没有结尾的戏剧既不道德又疯狂又热情又惹人怜爱。



非常地——开心。



啊啊,这就是自己的生活。



她还活着。



现在……自己……非常幸福地……



活着——



「……!」



菲雅一把掀开棉被坐了起来。眼下是一如往常笼罩在夜色里的自己房间。



心跳极快,头晕目眩,好想吐。她用单手捣住嘴巴,另一只手扯起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作……这种梦……!」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的低语。



之后好一段时间,菲雅就只是将身子蜷缩了起来,拚命地忍耐着全身仿佛要不停打起哆嗦的强烈不快感。



*



隔天——教室里,休息时间。



「唉……」一旁座位上的菲雅无精打采地叹气。春亮歪过头:



「你没事吧?怎么觉得你今天一直都很没精神。」



「嗯……不,没什么。只是昨天几乎没有睡觉而已。」



可能难免会这样吧——春亮心想。的确,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许是因为不甘心输给了艾希,她才在意得睡不着觉吧。



总是精神饱满的菲雅一旦意志消沉,会让人全身都不太对劲。为了多少让她开心一点,春亮如此提议道:



「我现在也很想睡呢。为了赶走睡意,我们去买果汁吧。」



「如果是你请客的话。」



「真拿你没办法,了解!」



本想顺便约其他人,但泰造和涡奈正各自与其他同学谈笑聊天,锥霞也不在教室里。春亮与菲雅两人走出教室。



走在走廊上往鞋柜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前进时,菲雅忽然停下脚步。



「唔,日村。」



留有长长浏海的老师自走廊前方走来。不久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日村转动脑袋察看四周后,才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停下来,小声说:



「……是你们啊。正好,放学后麻烦在屋顶集合吧。要开作战会议。」



「咦?啊……喔……是所有人吗?」



由于日村依然散发着阴沉数学老师的气息,却只有语气突然用原本的声音说话,春亮一时反应不及。确定周遭没有其他学生后,春亮也小声反问。



「嗯,也麻烦你向锥霞她们说一声。」



「既然是作战会议,就表示你掌握到一些关于敌人的新情报了吧?」



「正是如此。」



「喔喔……」



菲雅勾起嘴角。想必是将新情报理解为反击的好机会吧。感觉上也像是「终于有机会可以纡发一下压力了」。



「你还真是辛勤工作呢。我就夸奖你一下吧。」



「那真是我的光荣。」



在长长的浏海底下,日村似乎露出了苦笑。这时数名女学生经过春亮等人身旁。



「啊,是日村老师。你好~」



「……各位好……」



「老师还是没变耶~你要再更抬头挺胸一点啦!那样一来绝对会很帅气唷!」



「是……我会加油……」



「就说你这样不行嘛~」女学生们一边咯咯轻笑,一边走向走廊彼端。虽然散发的气息很阴暗,但仔细一看却是帅哥。基于这样单纯的理由,出乎意料地日村相当受女学生欢迎。



「嗯嗯,依然是个变脸变很快的男人呢。」



「该说是变脸吗……总之已经变成习惯了呢。如果是原本的我,常有人说我讲话太过冷淡了。为了像个老师有礼貌地说话之后,就变成那样了。」



「像个老师有礼貌吗……话虽如此,你太缺乏威严了。她们也彻底瞧不起你喔。」



「菲雅,你明明刚才还高高在上地说『我就夸奖你一下吧』,根本没资格说喔……」



「嗯,虽然那不是对老师该有的态度,但我想某方面而言也算是受到爱戴吧。我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日村瞟了一眼方才那群女孩子离去的方向之后,微微摇动着肩膀笑了,接着用莫名自嘲的嗓音开口说:



「尤其是在我任课的学生当中,也有学生别说是爱慕,还彻底讨厌我呢。真头痛。」



不用问,春亮也知道他在说谁。春亮不由得与菲雅互相对望。从之前起他就很在意锥霞与日村的关系了。看来这点菲雅也一样。



「喂,为什么锥霞会那么讨厌你呢?」



「由我来说明的话,总觉得锥霞会更加讨厌我呢。既然那家伙没有提及,就表示她不想让你们知道吧……总之就是以前曾经发生过不少事情。我的失败与我的正确,她的失败与她的正确。这些都复杂地搅和在一起。」



日村目光遥远地呢喃。



「虽然听不太懂,但的确,如果锥霞不想说,我们还问你的话,也许会引发不少问题呢。那么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刚才的问题就取消吧。」



「以前曾经发生过不少事情……呃……我单纯只是好奇问一下,日村老师与班长到底认识多久了呢?」



「只问这件事的话,应该可以告诉你们吧。我想想……是在那家伙还是国中生的时候。当时我还是大学生,但已经加入研究室长国的行列。然后——」



日村的声音十分温柔,像是在缅怀过去。



果然……春亮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跟以往被比布利欧掳走时见过面的面具男,有某些地方不太一样。



就是很普通。



普通地用像在回想过往记忆的语调,用像是正看着怀念相簿般的眼神。



毕竟他是隶属于研究室长国的人,的确还有些地方无法完全信任他,但除此之外的部分又是如何呢?



日村正为了毫无关系的阿曼妲竭尽全力。为了救她,真诚无伪地四处奔走。为了击败想杀了阿曼妲的敌人,搜集了各式各样的情报——而且恐怕是不顾自身的危险。无论是调查骑士领的骑士这种存在,还是为此使用受诅咒的面具,当中肯定也伴随着危险性。



或许他和恩·尹柔依一样,本人并不是那么罪大恶极的人。也许只是研究室长国主义这种立场上的扭曲偶尔会出现也说不定。春亮如此思索。



「然后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室长带她来到研究所那时候——」



「日村!」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日村才刚开始述说往事,就马上迎来终结。



是锥霞。她刚才大概是去上厕所吧,正目光凌厉地在走廊上大步朝他们走来。接着她像要保护春亮等人似地站在他们面前,狠瞪向日村。



「……你在和他们两个人说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联络他们要开作战会议,顺便稍微闲话家常而已。」



锥霞的目光毫不放松。日村投降似地耸耸肩。



「怎么能用那种眼神在走廊上瞪着老师呢。要是被别人误会的话,可就麻烦了呢。嗯,反正该说的事情我都说了。那么放学后屋顶上再见了——不,第五节还有数学课呢。请记得确实预习,我会叫你们喔。」



然后日村又变回了那个伪装的阴沉数学老师,离开现场。锥霞继续不发一语地瞪着他的背影,直到日村的身影消失之后,她的肩膀才因叹息而晃动了一下。



「竟然悠哉地和他站着聊天,真是蠢毙了。我不是说过要小心他吗?」



「呃……那个,抱歉。一开始他真的只是为了作战会议才叫住我们而已。」



「嗯,之后就像是顺应气氛吧。我们没说什么重要的事。」



他们并没有说谎,但又觉得有些良心不安。果然在锥霞不在的时候询问两人的过往,这样做或许有些卑鄙吧。



「是吗……那就好。差不多要开始上课了,回教室吧。」



由于站着聊天,结果没能买到果汁,但下一节休息时间再去买就好了吧。春亮他们也迈步前进。边看着锥霞的背影,春亮边心想:至少直接当面问一次看看吧。为了缓和内心的良心不安,问一次就好。他真的单纯只是好奇,并不打算一直追根究柢,问问看就够了吧。



「那个,班长……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也没关系,不过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日村老师呢?那个……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锥霞的脚步倏地停下,没有转过头来,说:



「抱歉。那个……对我来说,这是件连回想也觉得厌恶的事情。所以……可以的话……我不想说。尽管如此——你无论如何都还是想问吗?」



春亮的答案当然早就决定好了。无论内容是什么,他不想让锥霞感到痛苦。他也不想再让她发出如此沉痛的声音——



「不…不了,不说也完全没关系喔。反正我也不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呢~』才想问问看而已——咕呼!」



相反地换他发出痛苦的声音。因为菲雅往他的肚子施展了一记肘击。



「真是的,你真是个神经大条的无耻小鬼耶。无论是谁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锥霞,你别在意啊。」



锥霞略微回过头来——



「抱歉。」莫名落寞地挤出笑容。



于是放学后,春亮一行人走向屋顶。



走在一旁的此叶也显得恍惚失神。



「你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呢。没事吧?」



「咦?嗯……那个,因为昨晚和黑绘轮流起来守夜,没什么睡到。不过没事,因为我已经在上课时补完眠了。」



「这好像不是值得抬头挺胸说的事情喔……嗯,所以你和菲雅一样都睡眠不足吧,我很感激你愿意守夜,但还是别太勉强自己喔。要是病倒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呵呵,我才没有那么柔弱呢。不过,还是谢谢你。」



「呼哇……老实说黑绘我也很想睡呢。接下来能听到让人精神一振的好消息吗?」



「天晓得,去了才知道吧。阿曼妲,别动喔……嘿唷。」



菲雅与推着轮椅的锥霞交换位置,抱起整个轮椅后开始走上楼梯。抵达屋顶后,日村已在那里等侯了。



「你们来了啊。」



「我们来了。有什么消息的话,就快点说吧。」



菲雅似乎完全不想先找个地方坐定位,第一句话就直接切入重点。



「能直接开门见山,也帮了我大忙。只是首先,我必须跟你们说,目前还没有找到雏井艾希的藏匿地点。」



「所以还无法主动出击吗?然后呢?你该不会就为了这个令人失望的情报,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吧?」



「当然不会。既然我们无法主动出击,就现状而言,果然『让她无法储存到时间』才是最好的应变对策吧。另外也要在阻止的期间努力找出她的下落,然后再打败她。但具体而言她是怎么储存到时间,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未知就是了。」



「那么还是无计可施嘛,这个会议到底是为了什么——」



菲雅蹙起眉,正愈说愈激动时,日村伸出一只手制止她。



「零分,老师的话要听到最后喔。具体而言虽然是未知,但我获得了也许是关键提示的情报。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显示与对方有关就是了。」



「提示……吗?」



「没错。」日村对此叶的反问点了点头。



「从昨晚到今天,镇上发生了好几起时钟遭到破坏的案件。每个时钟都颇巨大,而且全都放在醒目的场所。应该不可能会有这么刚好的偶然,其他地方的时钟一起遭到破坏吧。」



「时钟……吗……考虑到对方拥有受诅咒的怀表,的确很可疑呢。」



这时春亮忽然想到。



「这么说来——昨天公园里也有个大时钟喔,而且也被破坏了。」



「嗯,我们会顺路经过那个公园纯粹只是偶然,所以雏井艾希应该不是在那里埋伏等我们吧。那么,应该是基于某些理由,才会出现在那个公园里。如果说她就是为了要破坏时钟,一切就说得通了。之后会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哼,可能是蠢毙了的心血来潮,还是当中也有其他理由呢……」



锥霞一脸苦思地低喃后,微抬起头来瞪向日村,然后用公事般的语气问:



「——至今被破坏的时钟数量和地点呢?」



日村从胸前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边看边回答。位于市中心的购物中心的时钟、百货公司外墙上的时钟、综合医院外墙上的时钟。就目前已确定的来说,共计这三个……若再加上公园里的大钟,则是四个。



「每一个时钟体积都很大呢。如果说有什么条件的话,就是这个了吧。」



「有可能。如果只要是时钟,哪一种都可以的话,应该会率先攻击钟表行吧。已经确认过这件事了吗?」



「这点小事当然已确认完毕。没有任何钟表店有歹徒入侵,或是商品遭到破坏。」



「嗯。」菲雅交叉手臂,微偏过脑袋。



「假设那家伙『储存时间』这项行为,需要破坏巨大的时钟吧。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的事情就是——」



「别再让她破坏时钟吧。既然她已经破坏了好几个,就表示一般不会很快就集满额度吧。倘若是现在,她的战斗时间可能还很短也说不定。只要守住大时钟,她又为了破坏时钟而出现——也许反而是我们的好机会喔。」



「可是,就算说大时钟……镇上可足有不少喔。」



「那家伙对这个城市的道路应该不熟悉,所以我认为她会锁定刚好看到的时钟。假设她接下来会随处乱走,寻找巨大的时钟,那么最清楚、最巨大、最显眼的大概会是——」



春亮拚命地回溯这十几年来的记忆。在这个城市里住最久的人是自己,所以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会是车站前那一个吧。你们看,就是嵌在车站建筑物中心的那个。」



「喔~这么说来,那个的确很大呢。可能性很高喔。」



「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少,所以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就该试试看——好,今晚就守在车站前面吧!」



也许是目前该做的事情有了明确的目标,也因此有了精神吧。菲雅边说边用力握拳,嗓音中多了几分活力。接着她瞥向日村。



「日村,基本上还是跟你道声谢吧。多亏有你的情报,总算找到了一点眉目。」



「——能帮上你们的忙,那是再好不过。但是,之后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我还是继续搜集情报吧。」



日村语气轻快地说,然后像在说事情已办完般,转身离开。春亮本来也想说声谢谢,却错过了时机。况且——



春亮总觉得沉默地走出屋顶的那道背影,并不想要他们的道谢。日村就只是真诚又肃穆地直视着前方前进。



可是,即便不是感谢的话语,他也应该渴求着其他事物才对。促使日村表现出这种真诚态度的,非常纯粹的愿望。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菲雅她们已经开始讨论起今晚的预定行程。一直目送日村的身影直到最后的,除了春亮之外只有两个人。她们朝日村投去几乎相同的视线。尽管有着被动与主动的差异。



用着全然看不出感情波动的视线——阿曼妲与锥霞目送日村离开。



*



时间是晚上七点过后,春亮一行人出现在车站前的家庭餐厅。



虽然决定要守着车站前的大时钟,但若要一直在冬季的天空下守候,也未免太过辛苦。反正直到末班电车之前,人潮都会一直出现,艾希应该会在深夜出现吧——众人如此推测,但还是不晓得具体而言会是几点。况且艾希也有可能会在还有人潮走动的时候,某一瞬间丢出某样东西破坏时钟——因此最后,他们决定以这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家庭餐厅为据点,持续监视着时钟。看情况,他们有可能会变成一路待到早上赖着不走的麻烦客人,但届时相对地他们也会大量点餐,希望店家别跟他们计较。



很幸运地,正好能从窗户眺望到车站的六人座桌子还有空位。春亮、菲雅、此叶、黑绘、锥霞,最后再加上阿曼妲后正好六个人。老实说,春亮本不想带着阿曼妲一同参与这场可能很耗体力的监视行动,但艾希的目标是她,也不能让她落单。



一行人频频瞥向车站的方向,同时决定总之先吃晚餐。



「大家一起在外面吃饭真是久违了呢,该点什么好呢……」



此叶的视线就只在点餐单上的肉料理页面→车站→肉料理→车站这两者之间来回,一边咕哝低喃。看来下一页的义大利面等食物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选项清单里。这时忽然有人从旁将点餐单推给春亮。当然不是左侧茫然发呆的阿曼妲,而是坐在右侧的菲雅。



「……快选吧。」



「喔,谢谢。咦?为什么是甜点这一页?比起这个,应该先吃饭吧。」



「有…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决定也可以啊!」



「话是不错啦,但是我原本饭后只要喝杯咖啡就够了……」



「唔唔。不,用不着真的点也没关系,只是如果真要点的话,你会选哪个!」



「莫名其妙!」



就算想无视于菲雅翻开其他页面,她却不知为何一脸认真地紧压住那一页不放。怎么回事啊?春亮满腹疑惑,最后还是看向点餐单。



「那么,如果会点的话,就是这个糯米丸子圣代吧……」



「唔……驳回!选其他的!」



「明明叫别人选,又说驳回吗!根本是莫名其妙!」



「那个……难得是点甜点,我觉得应该点些更甜~的东西才对。更甜~的东西喔……!好了,快选吧!」



菲雅边说边不自然地紧盯着点餐单瞧。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后,只见点餐单的一角是「情人节特区」,上头满是巧克力类的甜点。意思是要自己从那里头挑选吗?



「那……就忠于基本……选择这个一般的巧克力蛋糕……吧?」



于是菲雅脸庞一亮。



「喔喔!既不是熔岩巧克力蛋糕,也不是巧克力香蕉可丽饼,而是这个吗?是吗?原来如此……春亮喜欢忠于基本款的。呣呵呵呵,总觉得又前进了一步唷……」



说到后半段时,菲雅还扬起了诡异的窃笑。自那之后菲雅就对点餐单失去了兴致,念念有词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春亮不解地歪过头,也终于能翻开其他页面,开始挑选主食。



点完餐后没多久,餐点就送上来了,每个人各自吃起自己点的食物。当然春亮也点了看起来方便阿曼妲进食的菜色。负责喂她吃饭的人,当然也是坐在她旁边的春亮。



「嘴巴张开……很好很好,看来食欲不错呢。」



「唔~竟然能让春亮亲自喂吃饭,真是羡慕……不对,只要是春亮喂她吃,她真的就会乖乖地吃饭呢。」



「如果是我喂她吃,她有时候还不肯吃呢,偏心~」



「可恶的无耻小鬼,你该不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对她做了一些会让她特别黏你的举动吧……?像是一边说『这是按摩喔』一边做出无耻行为!」



「怎么可能啊!」



这时,一边吃饭一边注意着车站的锥霞瞟来一眼。



「虽然这是我外行人的想法,但她的好恶开始分明,反而也是一件好事吧?就当作是她情感的表现愈来愈明显就好了吧。」



「也许是吧。不过,外观上看来还是没什么反应就是了。或许这家伙的内心有什么正在一点一滴改变也说不定。」



「对了,虽然我一点也不愿回想起来,但还是问问看吧。当时公园里雏井艾希站在你们面前的时候,阿曼妲有出现什么变化吗?好比说显得格外害怕之类的。」



「不……并没有什么变化喔,但也有可能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嗯。虽然并不希望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毕竟以往的同僚变成了敌人,出现要来杀她。就这方面而言,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才对……嗯,但也许只是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聊天的同时,春亮继续温柔地将汤匙放入阿曼妲微张的小嘴里,再慢慢拉出来。阿曼妲用失焦的双眼看着前方,嚼嚼嚼,吞咽。然后像在说「我还要」一般,又微微地张开嘴。



人类不吃东西就无法活下去。这是健全的生存冲动,希望她能一直保有食欲,也希望她能表现出更多食欲。这正是他们的愿望。



春亮挂着微笑,继续喂阿曼妲吃饭。当盘子上几乎空空如也之际,阿曼妲也闭上了嘴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然后,呃……得让她吃药才行。班长,你有带吗?」



「嗯。」



接过锥霞递来的药锭后,他混着水让阿曼妲喝下,用餐宣告完毕。春亮用眼角余光看着菲雅与黑绘吃着点心的圣代(结果自己没有点),继续监视车站。



「什么时候会出现呢……虽然也已经做好觉悟,要一路守到早上了。」



「总之可以肯定会给店家添麻烦吧,但只要还有人醒着,应该就不会赶我们走。我会一直看着,春亮你们如果想睡,可以阖一下眼没关系。我也带了小毛毯来,以免着凉。」



「还真是睡意满满的惹人厌客人呢。果然我也应该来点个甜点,为店家贡献一点心意才对——嗯?」



忽然间,坐在一旁的阿曼妲开始微微地摇晃身体。本来还以为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想到她就这么靠着沙发的靠背,缓缓地让上半身往旁倾倒——最后娇小的脑袋「咚」的一声倒在春亮的大腿上。



看起来并非痛苦的样子。阿曼妲只是非常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咕……呼……」



春亮扬起苦笑,不由得伸出手轻摸她的白发。



「因为吃饱了就想睡吗?是半途睡倒的第一号呢。此叶,不好意思,刚才你说的毛毯如果有的话——」



春亮抬起头来,心头一惊。不知为何一行人正半眯起眼看着他,边喃喃地说:



「枕在春亮的大腿上……太让人羡慕了……」



「应该不是明知道,还故意这么做的吧……?蠢毙了。」



「非常自然而然地摸她的头呢。果然你们私底下有过其他交流吧……」



「如果是我躺上去,阿春有可能会默默地把脚抽走呢……」



*



「啊哈哈!快住手啦,好痒……啊哈!」



正与小狗嬉戏的她开心地笑着,白袍上全是狗毛。待会儿进研究室之前,又得再提醒她要彻底清理掉狗毛才行。



锥霞将带来的狗食倒进碟子里后,小狗看着不能吃的主人和可以吃的饲料,像在思索着该对哪一种伸出舌头般,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最后他(是公的)将鼻子塞进碟子上的狗食里,大口吃了起来。锥霞蹲在它的面前,将手支在膝盖上托腮,心满意足地望着那只小狗。



自己又是如何呢?幸福吗?还是不幸福呢?



两者皆是。他和她不一样,同时,又和她一样。



他啜饮了一口罐装咖啡。现在只是因为锥霞邀请他,休息的时候要不要顺便看看小狗,他才会跟过来,但脑袋仍然不停思考。



研究进行得并不顺利。没有显著的进展,只是不停地消耗掉预算和时间。虽然不如室长,但自己也是个年轻又优秀的研究者,来到这里时才华备受期待。尽管这里是特殊的研究组织,但内部情况也与大学没有两样。愈是受到期待的人,就能拿到愈多预算;不那么受到期待的人,只能拿到相对较少的预算。



虽然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但他知道那些属于「相对较少」阵营的研究员们,似乎看他这个年轻小伙子不怎么顺眼。真是丑陋的嫉妒。因为才华备受期待,才会拿到预算,就只是这样而已——但是,只要拿不出成果来,那就不再是嫉妒,当然会演变成棒打落水狗。



他感到走投无路。



无意识地,他似乎发出了叹息。多半是听见了,锥霞朝他转过头来。



「前辈……你有烦恼吗?」



「算是吧。」



他连隐瞒的力气也没有。老实地回答后,她又将脸部转回前方,温柔地摸着吃着饭的小狗脑袋。让她不知所措了吗?



但是她又立即开口:



「前辈还记得吗?」



「什么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前辈这么说过喔。」



她又一次转过头来,带着那副表情。



那副既直接、又纯真、又带有着坚强的意志,很有她个人风格的——笑容。



「你说『研究时心浮气躁是大忌』。那不是骗人的吧?」



「……当然。」



「那么就一步一步慢慢来吧。虽然我的力量非常微薄,但我也会帮忙……所以,那个……一起加油吧!」



果然一样。



面露着幸福笑容的她和自己,是一样的——只要在看着她那张脸庞的时候,自己也会被那份感觉包围。



该怎么说呢,这是他至今在人生当中从未感受过的——



未知的幸福感。



他想要永远研究这份未知。这种感觉肯定永远都会是未知,穷极一生也无法彻底调查清楚吧。所以,很好。拒绝与他人来往,仅能将研究当作是自己的生存价值——对于这样的自己而言,这正是最重要的粮食。他想要直至骨髓都被这种感觉包围,想要一直感受着这种「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如此幸福」的未知。一直,直到永远。



他已经不得不承认。



跟她是国中生无关,也跟他是大人无关。



自己……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



*



结果在他们待在家庭餐厅里监视的期间,车站的时钟都未遭到破坏。于是他们先行返家,做好上学的准备后前往学校。虽然有稍微阖眼,但毕竟是在家庭餐厅的沙发上,实在称不上舒适。一边半打着呵欠一边走路时,锥霞的手机响了起来——虽然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但从她的表情看来,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谁打来的?」



「就是那家伙。可以说是坏消息——听说昨晚其他地方的大时钟被破坏了。」



「你说什么……?可恶,亏我还以为车站那个是最醒目的时钟……」



「那里的可能性最高的确是事实。这只是表示,敌人刚好锁定了其他地方而已。」



「可是,毕竟是我提议去那里……还是很让人沮丧。大家,对不起。」



「哼,我们又不会怪你。话说回来,是哪里的大时钟被破坏了?」



菲雅询问后,锥霞轻吐口气后抬起头来。



「这就是所谓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吧。对我们来说因为太过于理所当然,反而不容易想到。大时钟基本上都嵌在大建筑物上,因此这个城市里四处分布的大建筑物上也都会有。换句话说——」



锥霞轻伸出手。前方已能看到他们就读的大秋高中校舍。她边指向校舍外墙上,那个正对着校门正面,迎接学生们到来的东西,边说:



「——就是学校的大时钟。昨天被破坏的,正是位于镇上东方的中学的大钟喔。」



当天放学后——



紧接在午休后,春亮一行人再次一同造访理事长室。渐音、理事长、莎弗兰缇,以及在里头消磨时间的黑绘及阿曼妲迎接他们的到来。



令早接到消息后,众人率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城市里艾希有可能会攻击的时钟,出乎意料地还有很多。于是在休息时间不停召开作战会议后——菲雅这么说了:「果然这种麻烦的事情,只能借助那些家伙的帮忙了。」于是决定向理事长他们说明事情原委,再请求援助。



午休时间之际他们已造访过一次,说明了不少事情。走进房间后,坐在平日那张椅子上的理事长轻抬起单手来。



「嗨嗨,欢迎光临。」



「嗯。这么突然,真是抱歉,但情况怎么样了?」



「呵呵呵,当然没问题!……不过实际上计算的人不是我,是渐音小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