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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悲剧不在的房子(2 / 2)




在当下,苍衣不论怎么做都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只要有雪乃在,苍衣就不想投身于事件中。



而且,苍衣也开始好奇那两个逃亡的人。在自己不省人事的事情,事态变得非常糟糕,这让苍衣非常关心那两人,以至于睡都睡不好。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没用的担心而投身于事件中,苍衣对这个理由避而不谈。



这就和被幻觉吓到而倒下,在车上醒来的时候撒了谎一样。



幸好,神狩屋他们没有察觉到。



「那既然这样,那就需要分头摸排————并且探寻有无〈泡祸〉泄露的气息的呢」



神狩屋总结道。



然后,他向此前一直都没参加话题的雪乃看去,问道



「雪乃,风乃……怎么样了?有头绪么?」



「不知道」



听到神狩屋的提问,雪乃摆弄着许久没有拿在手上的药箱,看也不看神狩屋那边,回答道。



「姐姐现在脸也不露。情况变得有趣的话,她自然会出来吧。不过到时候可能就太晚了」



「这可难办呢……」



神狩屋就跟他说的一样,一脸愁容。



「……不过,我相信她」



「随你便。要是被辜负也无所谓的话」



雪乃粗声粗气地放出话来。



神狩屋不再对雪乃多说什么,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他将手边凉到一半的红茶一口喝干。



然后



「……好了,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各位的心情也都很沉重,但还是加把劲吧」



说罢,神狩屋犹如对话题和感受做出最后的总结一般,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喊向旁边桌的飒姬和梦见子。



3



「……雪乃同学,可以进来么?」



随着隔着门的走廊上传来的声音,旅馆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身着水手服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摆着极为难看的表情注视着桌上的雪乃,闻声抬起脸,无言地看了看在床上和梦见子坐在一起的飒姬,点了点头。



「啊、来了」



飒姬也对雪乃点点头,几乎从床上跳下来一般,快步向门走去。



「麻烦等一下」



然后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门锁,然后双手抓住门的把手,仿佛全身都动用起来,全力以赴地将弹簧强劲的门拉开了。



「嗯……!好嘞」



「啊,飒姬,谢谢你。你没事吧」



苍衣一边说,一边撑住门,敦促飒姬,然后进屋。



苍衣的腋下夹着一个塞满纸张的纸袋,一边艰涩地应付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规规矩矩地,静静地把门关上。



纸袋里面的东西,是从那个活尸体少女————浅井安奈家拿出来的线索。



苍衣根据里面的内容,推测出他生前的交友关系,由此制定和雪乃一起进行调查的计划。



根据情况,要打听的对象基本是同龄人,事情很好办。



苍衣她们的行动向来如此。只要有效就应该那么做,雪乃也会让自己接受这一点。



苍衣没有管雪乃的沉默,抱着纸袋来到雪乃身边。然后,他将纸袋放在桌上,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痛……」



他一坐下去,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腹部的伤就疼起来,令他轻声叫痛。



雪乃轻轻地哼了一声。苍衣见状,不知觉得哪里有意思,微微苦笑之后,缓缓地将桌上的纸袋放在手上,露出略微思忖的表情。



就这样,苍衣突然再次向雪乃问道



「我说……雪乃同学。在那所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



听到这个问题,雪乃先是一惊,然后又立刻用气势掩盖了吃惊,看也不看苍衣,作出回答



「……那两人出现了。而且让他们逃走了。真实发生了不小的情况呢」



「是这样没错,但不是说这个……」



苍衣露出出乎意料的严肃表情,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困惑,回应道



「在我醒来之后,雪乃同学就开始刻意回避可南子小姐了,所以我想,在我晕倒的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一开始就是这样」



雪乃很不耐烦地说道,眼睛没有去看苍衣。



「我在工房里说了可南子小姐很过分的话,白野同学也听到了吧?」



「唔……」



苍衣发愁似的皱紧眉头。



然后



「……雪乃同学昨天和今天的态度,果然不一样。我隐约能感觉到」



「………………」



苍衣还是以往那种没有自信的语气,但说得斩钉截铁。



雪乃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撩了下头发,叹了口气。对于雪乃来说,这终归只是自己内心的问题,虽然完全没打算表现出奇怪的态度,但苍衣还是轻易地识破了。



雪乃犹豫了片刻。



她讨厌展现自己的软弱。可是,她知道这事应该说出来。



对,这是警告。



必要的警告。断然不是坦白自己的软弱。



「……你最好,还是对可南子小姐小心点」



于是,雪乃总算低声说了出来。



「咦?」



「可南子小姐的目的,和我们不一样。虽然那时候被我看到了,所以才停手了,但她在那所房子里撞见那两人的时候,是打算杀掉那个男生的」



「!?」



苍衣皱紧眉头。他表情之严肃,甚至让雪乃觉得他平时要是这样就好了。



「……要杀他?要杀普通人?」



「没错。按我们的出发点,那可是必须救助的对象」



雪乃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仍旧摆着那张严肃的表情,说道。在雪乃看到的时候,可南子显然在朝多代亮介挥起柴刀,并顺势奋力地挥了下去,而『她』挺身而出挡住柴刀,保护了亮介。



「为了不再出现牺牲者,要尽可能的救助普通人,这是〈骑士团〉的存在意义,也是活动目的」



雪乃低沉地、淡然地说道。



「就算每个人都怀着复仇等不同的目的,至少也会坚守这条底线,所以我们〈骑士〉才能勉强凝聚在一起。然而不尊重那最低限度的目的的人,根本算不上〈骑士〉,只是单纯的杀人狂或者战斗狂罢了。〈骑士〉之中确实有一部人是这样,但他们都有心完成那共同的目标,总之能够信任,就算来到别处也能够得到信任」



「……」



「可南子小姐有可能在某种紧要关头,违反我们共同的目的。这样的人不能不防」



雪乃回想起来。



在走廊上目睹的那一幕。



当时,在雪乃去叫〈丧葬屋〉,目光离开的时候,可南子在那所房里的昏暗的走廊上,将妨碍自己的『她』完全破坏得“支离破碎”,静静地站在血与肉片的海洋中。



整个走廊从前面到门帘,甚至再到天花板上,全都化作一片血红。



血从天花板上像雨一般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



可南子手提柴刀,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沉没在血海之中的乌红肉片。



然后,她注意到了赶到玄关的雪乃和〈丧葬屋〉之后,忽然抬起脸,在由于失去心脏而变得如同挥发一般,量开始减少的血海之中,露出了极为自然的,发愁的表情。



「……被『这东西』妨碍了。让他给逃了」



她轻轻地叹了声气。



那个时候,雪乃也动摇了。



后来,雪乃察觉到了。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就能明白,当时自己不该按她说的去找〈丧葬屋〉。雪乃就该在那里直接质问想要杀死多代亮介的可南子。



在雪乃不在的时候,多代亮介说不定会被杀死。



幸运的是事情被『她』阻碍了,而如今没有证据证明可南子要杀多代亮介。



雪乃错失了质问的机会。不对,是她觉得,或许这样才好。



若是质问理由,会怎么样?充其量只会争执起来,几乎不可能对可南子断罪。



雪乃只要戒备她,对她多留个心眼就行了。



然后,就是先将这件事传达给那个无法认同的搭档。免得出事了再找麻烦。



「所以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最好多留个心眼」



雪乃如此说道。



「不能将背后交给现在的可南子小姐。尽管非常遗憾,但这样一来,现在还是交给白野同学要强得多」



一方面是对可南子的不信任,一方面是对苍衣的揶揄。尽管雪乃混着咋舌的台词包含了两重意思,但苍衣只是五味杂陈地微微一笑



「……这究竟该说是受打击好呢,还是开心好呢」



「哪儿有让人开心的地方啊!让我在危险的人而没用的人之间选择,我宁可选没用的人,我是这个意思!」



咚!雪乃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讨厌你!你那天真乐观的想法在不收敛收敛,我就杀了你哦!我差不多要动真格的了!」



雪乃的声音下意识地变得粗暴。不出所料,苍衣没有回答。



「不,即便这样,我也很开心」



苍衣,笑了。



然后



「对可南子小姐……嗯,我会小心的。总之,现在在寻找线索这方面,我还能稍微帮到雪乃同学」



苍衣这样说着,没有去管因愤怒和烦躁而拳头颤抖的雪乃,开始从纸袋里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摆在桌上。



此时。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人发寒的笑声完全没有震动屋内的空气,直接响彻空间。



雪乃和苍衣吃了一惊,转过身去。在那边,风乃的亡灵正坐在雪乃的空床上,捧腹大笑。



她的笑声,只有雪乃和苍衣才能听见。在另一张床上,将梦见子抱在腿上的飒姬看到雪乃他们的反应,露出吃惊的表情,隔着梦见子的脑袋,不解地向他们那边瞧过去。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雪乃,用冰冷至极的声音对哈哈大笑的风乃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姐姐」



『唔呵呵呵呵呵呵……真好笑。因为你么两个都为了自己而瞒着事情,却装作相互走近了一样在说话』



风乃边笑边回答了雪乃的问题。



「!」



随后,两人脸色大变。但雪乃即便这样,仍然没有屈服,放纵感情,反而更进一步逼问风乃



「……隐瞒?隐瞒什么」



『哎呀,要我说出来么?』



风乃窃笑着抬起脸,眯起眼睛,看向雪乃。



『雪乃将可南子视作危险的理由,就这些么?』



「!!」



风乃这么一说,雪乃也实在无言以对。



现在对可南子感到强烈的不信任的理由,雪乃刚才跟苍衣讲的,绝对没有说谎或者错误,但硬要说的话,那些并不完全。还有更加根本性的,感情上的理由。



当时,站在血肉之海中的,可南子的身影。



雪乃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想起了风乃。



想起曾经,风乃在家中将父母残忍杀害,碎尸万段,站在血海中的情景。



那一幕,是雪乃一切〈噩梦〉的开端。雪乃在看到可南子那个样子的时候,从下意识联想到那一幕的瞬间,对可南子难以拭去的恐惧与不信任,便在意识中根深蒂固。



雪乃不能保证,这不是私怨。



但是,它让雪乃联想到了〈噩梦〉根源的恐惧,雪乃不可能无视它。



雪乃对苍衣,隐藏了自己的恐惧,也隐藏了由此而生的懦弱。然而这一切都被风乃识破了,被她这个一切的起因,给识破了。



「混账……!」



雪乃向风乃瞪去,呻吟起来。



可是在雪乃身后,苍衣开口了



「没关系。就算有事情瞒着我,我也相信雪乃同学所说的话」



苍衣这样说道。



雪乃不禁转过身去,只见苍衣的目光并没有对着自己和风乃,正一边将纸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开,一边说



「雪乃同学说的,我觉得并没有错。所以就算隐瞒了什么理由,我也不会问的。谁让雪乃同学是我的搭档呢」



「……!」



雪乃生气似的皱紧眉头。



可是她内心的确感到了安稳。



雪乃非常不开心地,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不会谢你的。作为交换,我也不问你隐瞒的事情」



随后撇向一旁。



苍衣露出微笑。



「谢谢」



苍衣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有从纸袋里取出一件记事本一样的东西摆在桌上。



『呵呵……』



看到两人的这番交流,风乃浅浅一笑。



然后,她对苍衣说了一句



『……真卑鄙』



风乃开心地轻声说完之后,仿佛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了。



苍衣没有在意,将手伸进纸袋里面。然后似乎放在纸袋最下面的,是一部款式面向女生的橙色手机。苍衣将这部手机翻来覆去地观察了一番之后,打开屏幕进行了好几次操作。



然后,他又从袋子里取出另一部手机,也进行了操作。



就算雪乃,也注意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这是?」



「嗯。我认为这边这部是浅井安奈同学的」



苍衣点点头,指着橙色的手机。



「然后这部应该是她妹妹的吧?安奈同学的手机上记录的邮箱非常少……不过这样也好。就试着打一打吧。就说是捡到的」



「……」



苍衣说道。



雪乃对此也无言地点点头。然后,她从桌上的诸多线索中,取出了带签条的浅井安奈所在班级的名簿,递给苍衣当做打电话的参考。



4



「菜央!你说麻美那家伙住院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碰头的医院前面,树里她们三个就像在逼问一样,冲到麻美的妹妹跟前。



在这个小镇上,要说医院基本就只有这里了。她们碰头的地方,就是这家最老旧也最大的综合医院的接待室。树里她们接到野野村麻美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家庭餐厅,赶到这里,在大门口进感应门的地方发现了正在守候的麻美的妹妹,立刻围住了她。



「啊,姐姐们,这边走这边走!」



这么说着,出来迎接她们的,是身穿一件色彩时尚的T恤衫的,在上初中的菜央。



因为她从小就和姐姐麻美一起玩,所以和树里她们完全不分彼此。



「麻美人呢!?」



「在三楼」



菜央朝通向住院部的走廊一指,回答树里他们的提问。



菜央也受到了树里等人的影响,在初中生中十分漂亮华丽,但她可能是离家匆忙,连头发都没有弄好。



「这边」



「嗯」



菜央在前面带路。树里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跟在后面。



四个人在散发着医院里典型的那种药还有消毒剂味道的走廊上快步前进,登上楼梯,走过一扇扇病房门并立着的走廊。



然后



「就是这里。姐姐,已经醒了么」



菜央指向一间病房。



「姐姐说,想和树里姐你们说说话,妈妈都被赶出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我们也搞不明白……」



没错。树里他们并不单纯是来探病的。她们是被麻美叫来的。



如果只是想见见面说说话想让朋友来探望自己,到也合情合理。



可是,那话听起来,感觉怎么都不对劲。



「……我说,菜央。麻美是怎么倒下的?发生什么了么?」



树里问道。



菜央面露愁色。



「不清楚。好像不是生病。好像是脑袋被打了」



「脑袋?出意外了?」



「不知道为什么,早上从姐姐房间传出很惨的叫声,然后就听见咚的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赶到了姐姐的房间。可是姐姐的房间上锁了。为了开门,爸爸急忙找来螺丝刀,打开之后就看到姐姐口吐白沫地到在房间里了」



「……」



树里、阿纯、满梨子担心一般面面相觑。



「……是摔倒了么?」



「我想是的……」



「要住院?就这样?大惊小怪的」



「可是,毕竟是脑袋的问题,不能大意,当时还进行了急救,而且姐姐的样子很奇怪,听说很严重吧。今天姑且到了病房看看情况……」



「而且麻美又不说为什么会这样,是么?」



「嗯」



「哎……肯定是什么丢人的理由吧?麻美一直都这样。对自己不利就死不开口」



树里重重地叹了口气。麻美这个女孩有这种倾向。她觉得不吭声就没事了。然后基本上到了兜不住的时候,不是有人揭穿就是被人发现。



树里在身后,听到了高个子的阿纯的叹气声。



「哎。她要说的,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满梨子手指放在嘴唇上,也点点头。



「没办法了,去看看吧」



树里这样说道。



「喂,麻美。我们来看你了」



树里朝里面呼喊,门也不敲就抓住了门柄,用力将门推开。



嗒啷



只见麻美脖子吊在帘轨上,手脚在地板上撒开,已经死了。



「噫…………!!」



冻住了。



许久。



空白。



然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可怕的惨叫声,犹如爆炸一般,响彻病房,响彻医院的走廊。惨叫声立刻变成了四个人的,被纯白的墙壁所包围的静谧空气,完全被换成了震耳欲聋,令人背脊发凉的惨叫,化作地狱的哀嚎。



树里张大双眼,全身如同抽搐般颤抖着,大叫着。在她眼前,身穿睡衣的朋友的尸体,无力地舒张着。高度不够,利用体重吊死的尸体,脚向外撒开,拖在地上,白色的窗帘取代绳子,深深陷进喉咙里,脑袋就像折断了一样低垂着,脖子里面的东西就像被压出来了一样,舌头从半张的嘴里漾出,形成一大团东西,堵着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恶寒,战栗,痉挛,已经停不下来。



脑袋完全被恐惧塞满,恐怖的叫声从口中喷出,令灌入耳朵穿破鼓膜的惨叫进一步被恐惧所感染,进一步膨胀。



听到四个人的惨叫,人们纷纷从病房、从走廊中出现。



在充满惨叫与恐惧的病房中,从已经不会说话,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那团肉的,已经丧失力量的手中,一个信封像落叶一样落在白色的地上。



————『给树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