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奈迦预测大约十天后，凯萨德拉王国军会由安殷要塞出兵。



考虑到预测会有几天的误差，敌军快则七到八天，晚则十二到十三天后就会有所行动。奈迦和荷丽歌恩她们没多少时间……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时间备战。



为执行奈迦的作战计划，需要准备数量充足的那个东西。



魔女们总动员为战争预做准备，废寝忘食地埋头工作。为迎接这场战役，荷丽歌恩几乎召集了族里所有魔女。



魔女之间因为没有血缘关系，用团体来称呼也许比用「一族」更为适当，不过这里还是暂且依循惯例，称呼她们为族群。



受到征召的魔女除族长荷丽歌恩，另有以下数名：



艾茵丝·艾希莉亚·海茵朵菈。



乌琪·乌蜜·海茵朵菈。



蕾菈·莱菈·海茵朵菈。



洛洛薇尔·洛莉丝·海茵朵菈。



苓兰·苓苓珂·海茵朵菈和苓娜·苓露珂·海茵朵菈（双胞胎）。



可舞·可舞妮莉艾丝·海茵朵菈。



凯雅·卡芮修·海茵朵菈。



瑟雷娜·瑟雷蒂娣·海茵朵菈。



艾瑞欧萝莎·艾瑞瑟·海茵朵菈。



玫茉·玫莉尔·海茵朵菈。



伊可希奴·爱莲娜·海茵朵菈。



金妮尔丝·金欧蕊特·海茵朵菈。



萨荷·洁可萨丝·海茵朵菈。



妮妮尔·梅梅娜·海茵朵菈。



亚尔卡茵·妙·海茵朵菈。



娜希萨丝·丝萨·海茵朵菈。



以上阵容包括荷丽歌恩在内，总计有十八名魔女。



「面对两千兵力，我们这里只有十八个人，加上我是十九人，哈哈哈，实在太有意思了。」



荷丽歌恩眯起眼，望向自嘲大笑的奈迦。



「还有数名魔女留守在森林里的要塞，要塞总不能无人防守，所以这次作战最多只能派出这些战力应战。」



奈迦敛起笑意，严肃地点了点头。



「反正强求也无济于事，既然只有这么一点战力，也只能尽力而为，想办法以寡敌众。如此一来，最好事先确实了解每个人各自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我明白了，我这就来说明族里魔女们的魔法。」



荷丽歌恩说道，一边向奈迦介绍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魔女，同时大致解释她们擅长使用的魔法。



以防万一，谈话内容由蕾娜记在杂记本上。



尽管有蕾娜的咒符贴在奈迦身上，但基本上他还是看不懂文字。咒符的功能顶多只能把对方说的话经过翻译，直接传进他的脑中。虽然他现在正在拚命学习文字，可惜仍是赶不及在这次作战中派上用场，所以蕾娜记下荷丽歌恩说的话，除了保险起见之外也没有什么多大用处。



荷丽歌恩介绍完后，奈迦试图记住每个人的魔法和特殊能力，为作战计划进行些微调整。不过在制定这次的作战计划时，奈迦本就是以自己已经有一定程度了解的荷丽歌恩、洛洛薇尔、艾茵丝和乌琪等魔女为中心，因此调整的幅度并不大。



再次确认这一点后，奈迦决定了每个人分配的任务，以及作战方式。



2



众魔女齐聚一堂，奈迦向她们高声喊话。



「总之现在分秒必争，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全力赶工，同时尽可能把握并且理解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



他环顾在场所有魔女，乌琪还是老样子，别过了头，搞不懂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于是他出声叫了她的名字。



「欸，乌琪？」



乌琪身子一颤，倒竖起柳眉，把头转了过来。



「什么？直接叫我的名字做什么，恶心死了，可以拜托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叫了吗？」



（看来她听进去了，不需要特别提醒。）



奈迦心里这么想着，决定夸奖她两句，希望能藉此提升她的干劲。



「你负责的任务非常重要，换句话说，为这场战争进行的准备能不能顺利，就算说责任全扛在你肩上也不为过。」



「这……这我知道啦，用不着你说我也会认真准备，所以不要有事没事就叫我的名字，搞得好像我是个表现特别差的小孩子一样。」



「噢，对不起。」奈迦随口道了歉，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然后，荷丽歌恩接过奈迎的话。



「不只乌琪，这里所有人接下来进行的战前准备都将左右我们这一族的命运，这一战是输是赢，关乎魔女的未来。这一战获胜，前途将是一片光明，一旦败北，我们将被逼入穷途末路。不仅我们这一族如此，居住在闇黑森林里的魔女未来如何，也全看这一仗的结果。各位，拚了命为迎战做好准备吧。」



听闻荷丽歌恩这番话，年轻魔女们全一脸严肃地点头。



就这样，为击退前来进攻闇黑森林的凯萨德拉王国军，奈迦和荷丽歌恩一族的魔女开始着手进行准备。



3



魔女当中忙得最不可开交的当属艾茵丝和乌琪。



两人负责在森林里砍伐木材。她们先是在第一要塞附近，到处砍伐生长在闇黑森林里的树木。



艾茵丝站在树干约四分之一码特（约七十公分）粗的大树前，把手举了起来。



「我要上啰。」



在远方守望的奈迦和其他魔女同样举手回应。



「喝！」



艾茵丝厉声一喝，使出一记下回旋踢，划破空气的锐利声随即响亮地传进奈迦耳里。轻薄的衣物翻飞，艾茵丝一脚踢中树干，猛烈的破坏声响也随之响起。



啪嚓。



（欸欸，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即使明知艾茵丝的肉体经过魔法强化，十分健壮，眼前的光景还是让人不由得闭上眼睛。



普通人要是踢上这么一脚，树干没断，倒是脚骨先碎了。不过艾茵丝只是从容地把脚收了回来，紧接着，大树往她踢击的那一侧缓缓倾倒。



砰。



大树倒地，在周围地面引起一阵天摇地动。



亲眼目睹艾茵丝踢击的威力后，奈迦不自觉地呢喃说：



「真不愧是活动破城槌。」



奈迎这趟是来监督艾茵丝等人的工作进度。



今天他依然穿着那套来到这世界时的服装。这身衣服又破又脏，虽然他也想换套衣服，可是这里又找不到和服店，暂时只能靠这唯一一套衣服继续撑下去。



（嗯？和服店……卖衣服的店家……和服……我那个世界的衣服……）



奈迦正在思考时，冷不防彼乌琪的声音打断。



「退开，退开。」



奈迦抬起头，发现原本站在旁边的乌琪翻动着艳丽的衣裳，正奔向倒地的大树。



（荷丽歌恩她们认为我的打扮古怪又莫名其妙，我倒觉得你们的衣服比我更古怪而且莫名其妙上好几倍，不对，与其说是古怪，简直是过度性感。）



魔女当中有不少人穿着露出上臂、大腿，甚至是腹部的衣裳。



（虽然现在已经习惯多了，但在我看来还是相当刺激，而且那到底该说是香艳刺激、充满魅力，还是具有十足的诱惑力呢？）



奈迦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望向乌琪，看见她使用魔法挥出风刃，劈砍倒地的大树。



风刃砍下树枝，狂风在她身边飞舞，还可听见尖锐的咻咻风声。她俐落砍下树枝，倒下的大树一下子成了一堆圆木柱。



「好，完成了。」



乌琪退下，轮到在一旁待命的可舞走上前去。



好几条缠绕在她身上的皮带前端离开身体，在空中蠢动，乍看之下宛如有好几头蛇缠在她身上蠕动。皮带离身后，她的穿着又变得更加暴露。那副模样看上去虽然艳丽，但在空中蠢动的那些皮带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和蛇联想在一起。



（穿着打扮愈裸露我愈欢迎，不过那样子看起来真有点吓人，实在很难判断是好是坏，她要是能脱得不这么可怕就好了。）



他内心不禁生出奢侈——更接近下流——的感想。



可舞站到刚砍好的木桩前，在空中蠢动的皮带同时往上伸向天空，像极了一条条伸长脖子的蛇。接着，皮带持续向上延伸，不过延伸这说法不太对，正确来说应该是皮带从身上解开，愈来愈长——缠在可舞身上的皮带解开后，伸上半空中的部分自然变得更长。



从她身上伸出将近十条皮带，每条长度都超过一码特，在空中蠕动。



（这……多么恐怖的景象啊。）



奈迦心想，身子差点跟着发抖。不知情的人要是目睹这光景，肯定会吓到腿软。



可舞随意操纵在空中蠢动的皮带，绕上木柱后抬了起来。



木柱飘浮在半空中。



在好几条细皮带的支撑下，高约七、八码特，宽约四分之一码特的木柱浮上半空中。她把抬起的木柱运到稍远处的堆放地点放下，这才解开缠绕在木材上的皮带。



从艾茵丝站到大树前到放下这些木柱，整个过程还不到三十分钟。



「欸欸，你们太厉害了，三个人可以抵二十个樵夫了吧？」



奈迦不由得佩服地惊叹道。这话一出，又惹来乌琪的恶言相向。



「别说蠢话了！」



「你在生什么气，我这可是在称赞你们的表现哦？」



「二十个樵夫算什么，我、艾茵丝和可舞能抵上五十个樵夫！评价要正确！」



「说得也是……抱歉，我太随便了。」



「哼，知道就好。好了，艾茵丝，我们继续吧。」



乌琪扭着伸展了下手臂，朝艾茵丝走去。



脸上挂起轻微苦笑的艾茵丝朝奈迦点了下头表达歉意，奈迦也轻举起手，向她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要她也别放在心上。



「你也不轻松呢。」走到奈迦身边的可舞低声窃笑，向他说道。



因为皮带又缠回可舞身上，奈迦不禁庆幸用不着就近欣赏群蛇乱舞的光景。



「噢～～对啊，不过辛苦归辛苦，你们这里以前没有男人对吧？我突然冒出来加入你们，也难怪会惹乌琪讨厌，那家伙好像很讨厌男人。倒是你，突然有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跑来加入你们，你们不会抗拒吗？」



「大姊了解人类，但是我们不太清楚，也不太讨厌。」



可舞说话总是很简洁，于是奈迦自行补充她话中的意思。



（简单来说，这家伙不清楚人类是什么样子，称不上喜欢或讨厌……应该是这意思吧，可是……）



奈迦扭过身子，望向一旁的可舞。



「人类可是打算攻占这地方，灭了你们魔女哦？」



「那些打算攻打我们的人类，我当然讨厌，不过对于那些没有意愿攻打我们的人类，我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我喜欢帮助我们的人类，所以我喜欢现在的奈迦。」



奈迦惊讶地睁大了眼。



「是这样的啊？」



「如果能成功击退凯萨德拉王国军，我会更喜欢你。」



「哈哈，我知道了，为了让你能更喜欢我，我得再加把劲才行。」



可舞朝奈迦投去试探的眼神，「我们赢得了吗？」内心角落似乎仍有不安。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我们这里只有二十个人，对方兵力可是高达两千。）



「赢不赢得了呢？」奈迦故意装出苦恼的模样。「战争确实是量比质更重要，不过也不是兵力少的一方就一定会输，还得看为战争进行的准备和作战方式，况且我们也没有必要正面迎战两千敌军。」



「？」可舞的神情有些纳闷。



「依作战方式不同，只要击垮其中一个部队，就能阻止敌军前进，又或者杀死敌方将领，使敌军溃散而逃也是一种方式。」



可舞像是听不懂奈迦这话的意思，只是抬起眼直盯着他的脸。



「总而言之，虽然没办法保证一定会赢，不过也用不着因为认为不可能赢就急着放弃，再说你们不是一直和人数多上自己好几倍的人类军队对战吗？」



因为不晓得如何评价奈迦这一段话，可舞只是说了声对，点点头，就在她正要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欸，可舞！你还在那里摸什么鱼？」另一头传来乌琪的喝斥声，吓得可舞缩起了身子。



「我和艾茵丝正在拚了命地工作，要是你敢和那家伙一起打混，我可饶不了你！」



「对不起。」



「又有木头劈好了，快搬过去！」



可舞赶紧快步跑离奈迦身边，始终缩紧了身子。



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奈迦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瞧，眼神正好撞上神色凶狠，怒瞪着自己的乌琪。



「你这家伙也是一样！不要用那种色眯眯的脸和其他人讲话！」



（这事和她又没关系，那家伙是在生什么气？）



奈迦耸了耸肩，轻浮地高举起双手。



「好好，我知道了。」



哼！乌琪甩过头，踩着粗鲁的脚步声，继续劈砍木材的工作。奈迦一脸无奈，头一转回来，可舞以一条条皮带抬起又粗又长的木柱，奋勇的英姿马上映入眼帘。



（那家伙也满厉害的嘛。那里每根木柱都比她的体重还要重，她是怎么维持平衡的啊？还是因为有魔法帮忙，用不着在乎那些事情吗？）



奈迦至今仍会对魔法大感惊讶，但也认为肯定有最适合由这些懂得魔法的魔女执行的作战方式。让她们和不会魔法的人用同样的方式作战是种糟蹋，不能有效运用魔法的话也是一样。



「有句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又是孙子说的话吗？孙子、孙子……孙子，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想起了什么，可惜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怎么也想不出来。



内心烦躁难耐，他不禁小声咒骂起自己。



4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听见乌琪这么说，奈迦把头转了过去。



十几根木柱堆在森林里空地上的堆放处，可舞正在搬运剩下的最后两根。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艾茵丝和乌琪已经劈倒多棵大树，砍下树枝。



（哈哈哈，那些家伙还真的做了五十个樵夫的工作。）



奈迦忍住没笑出来，走向两人。



「好，接下来要砍的是这个！」乌琪高声宣告。



艾茵丝和可舞退到一旁后，乌琪把脸转向奈迦。



「你也是一样，这里很危险，快退到旁边。你要是受伤我可不管。」



「噢？这是在担心我吗？谢啦。」



「少、少说蠢话了！我怎么可能担心你！你杵在那里只会妨碍我做事，快滚开！」



在另一顽，艾茵丝双掌合十，苦笑着向奈迦道歉。



「好啦，我知道了，我会闪到一边去，免得碍事。」



「你早就该闪了！」



乌琪挥了挥手赶走奈迦后，神情顿时变得肃穆，阖上双眼，集中精神。



「斩断妖魔，斩断空间，斩断双目，斩断太真，遇弱则斩，遇强则避！以太刀斩敌为盾，无坚不摧，解风神封侵，舞风神风刃！」



乌琪周围卷起旋风，空气低鸣。一阵狂风呼啸，袭往木材，粗约近三分之一码特的木材应声从中被砍成两半。接着，她增加两道风刃，各自朝被斩断的木材中央挥去，再次斩断木材，一根木材就这么被斩成四等分。然后，她又继续操纵风刃，斩断木材，最后砍出了二十四根长约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码特的木柱。



虽然因为是用目测，导致砍好的木柱长短不齐，不过奈迦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这些劈短的木柱由可舞俐落地操纵皮带，快速回收。她用一条皮带缠上两到三根短木柱，同时往上一抬，一次抬起二十四根木柱。



伸长的皮带光在空中的长度就超过一码特，这么一来缠绕身体的部分变短，她身上的肌肤便无可避免地有大部分面积暴露在外。



可舞一次搬运大量木材的英姿——身上肤色范围增加——夺去奈迦的目光，当事人则是和先前一样把木柱搬到堆放处对面的空地，接着放下木柱，堆放在地上。



在堆放时，可舞把短木柱竖起直放——让断面朝下。



高度顶多只到腰际的木柱一排好，原先在后头待命的五位魔女随即上前，聚集在木柱旁。她们手里或是拿着短斧，或是拿着短刀，乌琪虽然砍下树枝，但为了讲求速度，她没有砍得很仔细，树枝根部都还留在木柱上头。其他这些魔女的工作就是用短斧或短刀削去残留在木柱上的树枝根部，清理木柱表面。由于物体的表面愈光滑，魔力循环愈是顺畅，因此算是必要工作，但是因为只能靠手工处理，基本上要使用人海战术。



魔女们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不使用魔法，因此用厚布包裹住手脚，保护肌肤。



五人率先着手清理木柱，过没多久，包括结束砍伐树木和斩劈木材工作的艾茵丝与乌琪．以及搬完木柱的可舞也一起加入她们的行列。



奈迦手握短斧，也跟着动手帮忙。



约莫两个小时后，他们完成了百个以上的「短木柱」。



「谁帮我叫荷丽歌恩过来一趟？」



奈迦说完，艾茵丝马上自告奋勇地说：「我去。」立刻拔腿狂奔向第一要塞。



5



魔女们拿出几个自己亲手制作的「短木柱」，摆在森林空地，再把用斩下的树枝削成的木棍放到木柱旁。



接下来就是荷丽歌恩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放入短木柱，接着用头发系起细木棍与短木柱。她一注入魔力，细木棍就与短木柱相接，成了一具小型的人型木偶。



木偶以木柱为身体，系在木柱上的木棍则是手脚。高约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码特的木柱下方有两根较粗的短木棍（脚），用来支撑身体。



木柱上方另伸出两根细木棍充作手臂，分成上臂和下臂两截，手肘的关节部位用头发系起，让下臂和上臂能分别做出不同动作。



仔细一瞧，可以发现木偶的手臂前端接上三根细木棍，用以作为手指。



老实说，这些木偶的外观简陋，拙劣得就连那些动手制作的魔女也怀疑这种东西是否真能上战场应战。



其中只有奈迦一个人显得兴致勃勃。



「外形如何一点也不重要，只要能依指示行动，再丑也没关系。所以说，荷丽歌恩，麻烦你先试着操纵这些木偶的动作，我们必须先确认这些木偶是不是能依照指示行动，否则不能投入实战。」



「嗯，我知道了。蕾菈，把东西拿来！」



荷丽歌恩和蕾菈没有参与木柱和小型木偶的制作过程，身上还是穿着轻薄又暴露的衣服，然而奈迦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她们身上，始终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木偶。



人型木偶如果不能听命行动，奈迦的战略将彻底瓦解。



木偶是否能听命行动，以及是否拥有如他预期的攻击力，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上头。



「是，大姊。」



蕾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武器，荷丽歌恩接下后，将它放到其中一具小型木偶手上。



「这就来试试看吧，前方净空。」



荷丽歌恩一下令，周围魔女立刻退下。



接着，荷丽歌恩在脑中描绘木偶的行动，在体内提升魔力。待魔力充分提升后，她轻吟着向木偶传达命令，小木偶前后摆动两条小短腿，圆圆短短的身体摇摇晃晃，笨手笨脚地往前走去。



「噗。」



因为木偶的动作实在过于滑稽，凯雅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荷丽歌恩怒目一瞪，吓得她连忙转过头。



虽然没有凯雅的反应那么明显，其他魔女也是个个用「这真的没问题吗？」这种充满不安的眼神，望向走得东倒西歪的小木偶。



走了一会儿后，荷丽歌恩又下了一道命令。木偶当场停下脚步，俐落动起两只手臂（用来充作手臂的木棍），举起手中武器。



「射！」



荷丽歌恩厉声一喝，随即有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



「噢噢！」



「哇！」



「厉害！」



盯紧了这一幕的魔女们无不发出欢呼或是惊叹声，望向前方的奈迦则是举起手，大喊：「艾茵丝，怎么样？」



「威力方面没有问题，有一定程度的杀伤力。」站在三十码特远处的艾茵丝举手回应。



听见艾茵丝的回答，魔女间响起了一阵鼓掌和欢呼声。



奈迦今天也将一把刀鞘朱红，刀柄艳红，华丽的日本刀插在左腰。他把左手按在刀锷上，小跑步跑向荷丽歌恩。



因为刀只是随手插在腰带上，每当跑动或跳动就会摇来晃去，非常不方便行动。不过，奈迦原本就不像其他魔女是用跳跃似的方式奔跑，他跑动时不抬高脚，而是以更接近拖着脚步的方式快步移动。



他跑到荷丽歌恩面前停了下来，说：「看来应该行得通。」



荷丽歌恩「嗯」地点头，显得很是满意。



「射箭是没问题，不过要正确瞄准目标可就没办法啰？」



「没关系，反正敌人会密集攻来，重点不在能不能准确射中敌军，而是发动攻击的数量，再差劲的枪械……也是一样，射多了总会击中敌人……嗯嗯？」



「枪械？」



「不……枪……枪……嗯嗯嗯，我要说的是什么……」



奈迦蹙起眉，陷入沉思。



「唔，我好像要想起来了……连手感也快要记起来了，沉甸甸的……我记得以前学过……」



奈迦纳闷地把双手举到胸前，比出撑起某个东西的动作。



「可恶，想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无力地放下双手。



「就差那么一点点，算了，再努力一下就能想出来了吧，和便秘一样。」



「……好脏的比喻。」



相对于板起脸孔的荷丽歌恩，奈迦却是一脸轻松。



「会吗？因为那种感觉和以为要出来了，却又一直出不来的那种烦躁感很像，所以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说出口罢了。」



「就说这么比喻很脏了。」



奈迦开心地哈哈大笑。



「先不讨论这事了。总之，最重要的是数量，我们这里准备了大量武器，用不着特地瞄准敌军。」



然而，荷丽歌恩依然一脸严肃。



「说得也是，之前攻陷要塞的人类军队抛下武器逃跑，让我们可以将武器悉数占为已有，数量确实相当充足，只是同时能操纵多少具木偶这个问题还没解决。」



「关于这一点可以接下来再确认，如果你不放心，只能多练习，直到可以顺利操纵为止啰。」



「别说得那么简单，需要练习的人可是我啊。」



奈迦认真地点点头。



「用不着担心，荷丽歌恩，我相信你做得到。」



（这家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呢？）



荷丽歌恩不禁微微苦笑。



「感谢你的信任。」



「要是做不到，就练习到可以为止。」



荷丽歌恩听了高竖起柳眉，发狠地指向奈迦。



「你似乎不怎么信任我呢！」



「不不，这是这次作战计划的关键，你一定得想办法成功操纵那些木偶。」



「这一点我很清楚。」荷丽歌恩答道，望向排列在地面上的那群小型木偶。「那么就先从十具木偶开始练习吧。」



6



魔女们制作出的木偶数量最后增加到将近三百具，荷丽歌恩也练习到一次可以操纵六、七十具，努力一点最多可控制八十具左右这种大小的木偶。



不过，她无法让木偶做出复杂的动作，也没办法使每一具木偶各自做出不同的动作，光教木偶反覆做出事先下令的单纯动作已经让她卯足全力。不过，能让六、七十具木偶同时行动，也够令人觉得可靠了。如果荷丽歌恩分批向六至七十具木偶下令，要让将近三百具木偶接连发动攻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木偶体型虽小，外观也不吓人，但应该能带给敌军相当大的威胁。有些魔女认为木偶看起来弱不禁风，怀疑它们是不是真的能发挥预期效果，但奈迦一概不在意。



（外表不重要，要是能让敌军因此轻敌更合我意。他们愈是认为『用不着害怕那种东西』，掉进陷阱的可能性就愈高。）



他已经算到了这一步。



「好啦。」说着，奈迦抬起头望向背后。「木偶的制作告一段落，也大致了解荷丽歌恩能用魔法操纵多少木偶，这么一来接下来就是那里了，我先过去看看情形吧。」



7



荷丽歌恩有好一段时间必须忙着练习操纵木偶，因此奈迦让她留在第一要塞，独自前往视察洛洛薇尔她们的工作进度。



遇上这种时候，敌军抛在这里的马匹就派上了重要用场。



脚程快的魔女——例如艾茵丝——可以靠自己的双脚奔跑。以魔法操弄风的乌琪则是靠飞空艇——一块细长的板子——乘风飞上空中，来往要塞与工作地点。



不过，奈迦实在没有自信可以凭自己的双脚跑到目的地，尤其这一跑，光是往返两地就得耗费大半天的时间，完全没有效率可言。然而，只要骑上敌人留下的马匹，只需要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她们的工作地点，岂有不善加利用的道理。



一旦开战，迅速移动势必会成为必要条件，因此奈迦认为最好从现在就开始习惯骑马。所以他从留在这里的马中挑出几匹看起来脚程特别快的马匹，只要一逮到时间就练习骑马。正确来说，他不算是练习，而是试图回忆起、找回过去骑马的感觉。



他策马奔驰在要塞周围、森林里、陡峭的斜坡和斜坡底下的平原，见到奈迦那副模样，荷丽歌恩不禁暗自佩服。



「不愧是主动提议的人，骑马的技巧相当高明，说不定就连森林里的小路也穿得过去。我们是否该和以前一样，重新饲养马匹呢？」



买马需要花上一大笔钱。尽管可以以物易物，只是那么一来需要准备许多贵重物品交换。然而如今敌人留下马匹，至少为她们省下了买马的钱，只需要分配人手就可以开始饲养。



「虽然没办法现在马上开始饲养，但等打赢这场战争后再来养马吧。玫茉和伊可希奴似乎对马很有兴趣呢。」



正如荷丽歌恩所说，有些魔女对马特别有兴趣。其中又以玫茉和伊可希奴最为热衷，她们央求奈迦教导，为了学会骑马付出不少努力。



两人的资质相当优异，学习速度飞快。虽然还无法像奈迦那样尽情奔驰，但如果是在平原策马前进，两人都已经能跟上奈迦的速度。



见到玫茉和伊可希奴纵马驰骋，「我也该来练习骑马吗？」荷丽歌恩也涌起了这样的念头，但又碍于骑马需要改变装扮，现在这身轻便的衣服要是跨上马鞍，大腿和臀部肯定会磨破皮。



玫茉和伊可希奴穿着长袖长裤，以一身不像魔女的装扮开心地骑在马上，对于必须打扮成那个样子，荷丽歌恩心里还是有些抗拒。



8



奈迦让玫茉和伊可希奴跟在后头，奔驰过平原，来到悉拜斯河上游。



悉拜斯河的源流位于闇黑森林深处，由落在森林里的雨水与伏流水蓄积流出森林而成，在台地边缘一口气落下平地，形成落差高达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码特高的瀑布。



由于落差过大，水量少时只要强风一吹，在中途就能吹散落下的水流，让水流无法聚积在水潭里，日子一久，悉拜斯河便成了条干涸的细流。不过这一阵子上游雨水充沛，水量丰富，看来要执行奈迦的作战计划不成问题。



从台地落入平原后，河川缓慢蛇行，往东北方流去。在奈迦构思的两段式作战计划中，设在悉拜斯河的陷阱属于第二波的追击。在这里，生龙活虎地大为活跃的依然是艾茵丝与乌琪。



两人和制作由荷丽歌恩操控的小型木偶时一样，在悉拜斯河形成瀑布落下的台地附近森林里到处砍伐木材。



不过，这次和之前不同，她们没有把砍下的树干再劈成好几根小木柱。



乌琪的风刃只有砍断树枝，砍断后就让树干浮在悉拜斯河的河面上，随河流从瀑布落下。瀑布底下的水潭因为深且宽广，即使树干从高处落下也不见碎裂。



除非有强风刮过，否则树干都能顺利落入水潭，就算一度沉入水里也不会因为撞上潭底导致整个碎裂，一定会浮上水面。浮上水面的树干流出水潭，就这么一路顺着河川流到下游。在离水潭数里加下游处，洛洛薇尔就在那里等着把所有接连运往下游的树干全部收集起来。



擅长水魔法的洛洛薇尔操控河里水流的流向，拦下树干。



那附近河面不是很宽，然而河水流速快，水深也有一定的深度，而且因为湍急的水流削去两岸岩石，正好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溪谷。



于是洛洛薇尔把流到下游来的树干堆叠了起来，层层堆积，试图用这方法阻止河水流动。



因为只是用树干堆起，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空隙，无法完全阻断水流。在奈迦解释作战计划时，洛洛薇尔曾指出这一点，他的回答却是：「这样就可以了，应该说不能完全阻断正好。」



「要是完全阻断水流，让河川桔涸，难保凯萨德拉王国军的士兵不会起疑。不过如果水量只是比平时少了一点，他们只会觉得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再说他们对那条河，我记得是叫悉拜斯河吧，也不是每天进行观察，乍看之下应该判断不出那一天的水量比平常多或是少了多少吧？」



说完，奈迦望向荷丽歌恩，她说「嗯，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要是河水干枯，难免会有人怀疑，心想『莫非发生什么事了？』不过河水如果只是水量少了一点，只要前一天没有降下豪雨，自然不会惹来疑心。」



因为这样，这地方以洛洛薇尔为中心，正在进行以树干筑起河堤的工作。只是洛洛薇尔就算能操弄水流，也无法让树干放在准确的位置。



必须依靠人力，才有办法让树干精准地放在定位，要藉由树干的堆积提升河堤强度，也需要仰赖人力，这时候发挥威力的同样又是艾茵丝那身怪力。



艾茵丝以魔法强化肉体，接着潜入河中，抓住洛洛薇尔放在大致位置上的树干，举起并且移动，为河堤进行调整。



也许因为肉体经过魔法强化，肺活量也随之增加，艾茵丝在水里一待就是一个小时。为了怕只用树干堆积起的河堤强度不够，艾茵丝不时从附近岸边搬来巨石，放在树干前后用以补强。



单手举起比自己身体还要粗壮的树干已经够勇猛了，轻松把比自己还要巨大而且沉重的巨岩抬到头上搬运的模样更是威武。



不过，最精采的还是艾茵丝的装扮。



为了让魔法的效力可以发挥到极限，她穿着比往常更加轻薄而且暴露的衣服进入水中。湿透的衣裳贴在肌肤上，依稀有些透明，看上去实在艳丽极了。



奈迦每天固定来到这个地方报到，一半是为了确认筑堤进度，另一半其实是为了追逐艾茵丝艳丽的身影。



艾茵丝不理会奈迦下流的视线，在冰冷河水中搬动树干的模样无声中激励、鞭策了其他魔女。其他那些无法完全相信奈迦，对奈迦的作战计划依然半信半疑的魔女，见艾茵丝一马当先投入工作的模样，不知为何出现了「艾茵丝这么努力，我们也要好好认真工作。」这种想法。



艾茵丝耍了点小手段，奈迦也能理解她的用意。



（那家伙虽然看似温柔其实很恐怖，头脑却也灵活，又懂得照顾人，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奈迦盯着艾茵丝在河里卖力工作的艳丽身影，不由得大感佩服。



9



河堤在今天大致完成，已经有不少河水被堵塞在上游。



目前工程正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其他魔女也和艾茵丝一起潜入水中，用绳子绑住堆积好的树干做为补强。



由于遭河堤阻塞，上游河水水量逐渐增加，下游的水量则是明显减少。不过，因为河堤间有一些小缝隙，再加上水位一旦超过设在堤上的排水口，便会从缺口流出，用不着担心下游河水干枯。



堵塞的河水随着水深愈高，水面的颜色也跟着从接近透明的水蓝色变成蓝绿色。



奈迦站在较高处的河岸岩床，由上俯瞰这副光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会如此满足，分不清是为了河堤提早完成，还是为了潜入水中的魔女穿着轻薄暴露——其中有些甚至几近透明——而感到心满意足。



（应该是两者都有，吧。）



站在奈迦身旁的蕾菈一边窥探他的脸色，心里一边想着这种事。蕾菈决定先把这件事摆在一旁，望向下方即将完成的河堤。



阻塞河流用来作战，他是从哪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呢？



这是他独创的方法吗？还是在他那个世界的战史上有过这样的前例呢？



（或许有过相同的例子，吧，不过……）



让小型木偶上场应战就是他独创的作战方法了。



他说过，自己所在的世界没有魔法，因此他不可能藉由过去的历史习得以使用魔法为前提的应战方式。而且理所当然的是，这个世界同样不曾见闻他想出的那种作战方法。



不过用这方法以寡敌众……或许真能成功。



（唔，不过实际上没试过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不管最后输赢能想到这方法实在非常厉害也，很有意思。）



姑且不论用魔法操控木偶的运用方式，奈迦提出的作战方式不只预测敌军动向，甚至可以说是欺兵之计，在他那个世界这其实是基本的作战方法吗？



在这个世界，作战都是由正面硬碰硬，几乎没听说过有兵力居于劣势的一方使出奇策应战。



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如此。



正如奈迦曾表示「在战争中，量比质更重要」，兵力的多寡通常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此兵力居于劣势的一方尽量避免直接交战，以守城的方式作战自然成了常态。



为弥补兵力不足，魔女使用「魔法」，以「质」与敌人奋战，但作战方式始终是以魔法由正面挡下迎面攻来的敌兵。



（没想到还可以用这方法弥补量的，不足。）



魔女中首屈一指的学者蕾菈都如此认为，其他魔女想必也受到了冲击。不，其实蕾菈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而且正因为她学富五车，受到的冲击说不定比其他魔女都还要来得强烈。



（我对这个人原本是在什么样的，世界，还有这个人所在的世界是如何，作战愈来愈有兴趣，了。）



蕾菈又偷偷瞄向站在一旁的奈迦，察觉他的视线不在河流。他抬起头，正仰望着斜上方。蕾菈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眼前空无一物，只有蔚蓝天空与朵朵白云。



他在看什么呢？还是他其实只是在发呆呢？



蕾菈有点在意，忍不住开口问他。



「你在看什么吗奈，迦？」



「嗯？」



奈迦慢条斯理地把头转向蕾菈，一看见蕾菈的脸，他立刻敛起严肃的神情，露出了微笑。虽然面带微笑，看在蕾菈眼里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落寞。



（难道他不是在欣赏这世界的景色而是看着自己原来的，世界，怀念起过去所在的世界，吗？）



虽然丧失关于原本所在世界的具体记忆，但他脑中应该还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不过此时的他却微笑着说「没什么」，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这蓝天真美。」



（不愿意回答，吗？算了，总有一天我会亲眼验证你眼中所见的，世界。）



「对了，蕾菈。」



「是？」



「你用不着帮忙筑堤吗？」



「我不擅长需要用到劳力或是制造方面的，工作，如果要燃烧或是破坏我倒是很，擅长。」



「哈哈哈。」奈迦开心笑着，笑容和刚才的微笑明显不同。「我会很高兴看到的……」说着，他把脸转向潜入河里工作的魔女。「……你和其他魔女一样，穿着那种轻薄短小的衣服潜到水里的样子。」



「啊……噢，这样，啊。」



（听他这么一说实在让人不得不在意他的视线都摆在，哪里。）



就算不下水，蕾菈也总是穿着轻薄暴露的衣服。虽然不只她如此，其他魔女也是一样，但听见这话还是让她在意起自己的穿着。



她有些脸红，为了不让奈迦发现自己红了脸，赶紧转过头。



「倒是我问，你。」



「什么事？」



「你后来还有想起什么事，吗？」



「让我想想。」



奈迦把双手盘在头后面，又在望向天空。



「隐隐约约……是记起了一些事情，只是没有任何称得上是具体明了的片段。」



「还是想不起来，啊。」



「我一想起来就会告诉你，因为我答应过你了。」



「我会慢慢，期待的。」



奈迦把脸转了回来，接着缓步走向蕾菈，脸上挂着揶揄似的冷笑。



「期待啊，我在的那个世界应该……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值得期待。」



听奈迦这么说，蕾菈一脸正经地做出回应。



「不管你在的那个世界，如何，了解未知的事物我认为是很愉快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