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奈迦在桑铎嗣法附近扎营，半岛诸国联军集结的情报也传到了他的耳里。



士兵数量约有五千，接近半岛各都市能召集的兵力上限。



奈迦坐在大帐篷里的凳子上，听见这样的兵力后，笑着说：「他们挺努力的嘛。」薇妲和兰婕则是完全笑不出来。



「面对对方的五千大军，我们这边顶多只能派出三千兵力，看来会是一场硬仗啊。」



薇妲说着往奈迦投去谴责的目光，不过他似乎不怎么在意双方兵力的差距。



「士兵确实是量重于质，不过那是指人类军队的战役。你们魔女与人类士兵相比，在质上面有相当大的差距，战斗方式如同文字所形容的可以以一挡千，差个一、两千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这样吗？」薇妲毫不隐藏脸上的怀疑，又接着说：「不过以往由你率领魔女，即使在兵力上屈居劣势也一再获得胜利，这次也同样得仰赖你的谋略了。」



从话里听来，她似乎相信凭奈迦的战略，即使面对五千大军也能获胜。



「正是如此，薇妲族长。」兰婕朝薇妲点头，接着她转向奈迦喊道：「奈迦大人。」



不管是薇妲、兰婕，还是同席的伊可希奴与可舞，她们都面向奈迦，和他一样坐在凳子上。



奈迦穿着轻便的铠甲，只是魔女们不论何时何地都穿着与半裸没两样轻薄又短小的衣裳，让人险些忘记这是在本营的帐篷里面。



「这次你准备了什么策略？我方的兵力少……要采取以非正规战扰乱敌军，逐渐削减敌人战力的战斗方式吗？」



「虽然说从你们的专长来思考的话，这确实是最稳当的战斗方式啦。」



听见奈迦这样的回答，兰婕的神情有些意外。



「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用这种方式？」



「对，这次要进行野外战，从正面击退敌军。」



薇妲扬起了眉毛。



「你是认真的吗，奈迦？」



「当然是认真的，只是从正面攻击这种说法可能算是种欺瞒。」



「欺瞒？什么意思？」



「因为从敌人的角度看来，或许会觉得上当受骗了。不过展开野外战，双方主力部队爆发冲突并击倒敌人这一点没有改变。」



「为什么偏偏只有这次要和对方正面冲突？」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兵力对我方不利的状况和以往一样，这次却和过去不同，要从正面击倒敌人，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吗？」



薇妲和兰婕一再追问，然而奈迦没有受到两人的魄力震慑，回答得泰然自若。



「因为这是让我们的名号响遍这世界的大好机会。」



「可是我们的名号早已经响遍全世界，在打倒朱耶尔舒特率领的神之旅团时，魔女的事迹就早已震撼整个大陆了。」



「薇妲族长说的没错，况且在那之后，我们击倒了包括盖里斯坦在内的三个神之旅团以及两位旅团长，想必带给人类世界相当大的冲击。」



「不，冲击还不够大。」



兰婕蹙起眉头，低声问：「是这样吗……？」



「和兰斯尔合作后，我和从各地搭船过来的商人见面聊过天。攻下耶拉尼亚后，我也从往来大陆的商人那里了解过目前的状况。从他们的话里听来，魔女的事情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广为人知。当然也有『有部分人士热烈讨论魔女的话题』这种情形，不过那仅限于教会、王公贵族或是骑士之间，庶民顶多只是知道一点风声而已。」



奈迦轮流看向薇妲和兰婕，他加重语气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这次的战争是让生活在大陆的各阶级人士知道魔女的名声、存在与实力的机会。」



「让他们知道会有什么改变吗？」



柰迦傲然挺起胸膛，回答薇妲这个问题。



「可以提前实现『魔女与人类共存的世界』这个目标。」



「原来如此，如果能实现并促使那样的时代到来，的确是愈快愈好。不过呀……」



薇妲目光锐利地盯着奈迦，问道：



「正面攻击敌人的方式可以达到这个目标吗？」



「如果只有正面攻击的话很难，所以要是能击败五千兵力的半岛联盟军，接着势如破竹地攻占格拉毕斯坦，彻底支配半岛，让西境半岛由魔女与凯萨德拉王国共同统治，这么一来整个大陆肯定都会关注这件事情。」



听完奈迦的构想，薇妲和兰婕纷纷表示认同。



「嗯？可是……」



「对啊，这样的话……」



两人一脸纳闷，不约而同看向奈迦。



「整个大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来，这样不是很不妙吗？」



薇妲提出这样的质疑，兰婕也点头同意。



「趁新旧教会爆发冲突时扩大我方势力……这是原本的打算吧？一旦大陆的注意力转移到这里来，不管是新教会还是旧教会，难道不会重新考虑『现在不是教会之间起争执的时候』吗？」



「演变成这种情形的可能性很高。」



「这、这样好吗？万一旧教会与其他国家派出全部的军力攻打过来，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吧？」



兰婕问完，薇妲也跟着追问。



「你有什么计画吗？」



「这得视当时的状况再来决定。」



「又是到时候再说了啊。」



薇妲有些不耐烦。



「我们总有一天得和旧教会的势力做个了结，既然这样不如在我们希望的时间点，在我们期盼的场所开战，如此一来局势也对我们比较有利吧？」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事情真的能进展得那么顺利吗？」



「一定可以，这是我的责任。」



「我就姑且相信你吧。」



「我会努力不辜负薇妲族长的期待。」



「被龙王大人这么称呼，听起来简直像在取笑人呢。」



「会吗？不然叫你小薇薇好了？」



「蠢蛋！我在这世上活得比你还要久，不许乱叫！」



「就是这件事。」



「什么？」



「你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几岁？」



「啊？呃，这、这个嘛。」



「该不会是一百岁吧？」



「大白痴、大笨蛋！我怎么可能那么老！」



「不然是几岁？你之前好像说过自己比荷丽歌恩年长？」



薇妲的目光逃避着奈迦，她轻声回答说：



「这、这个……说来话长，用不着在意这个问题。」



「不行，我真的很在意。」



「薇妲族长真正的年龄是——」



当兰婕正要说出口的时候……



（敢说就杀了你！）



因为薇妲露出蕴含明确杀气的视线，兰婕也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我也很在意，不过这不是需要那么介意的事情，所以说奈迦大人你也用不着放在心上，哈哈哈。」



兰婕用虚无的目光仰望着天花板，发出了干笑声。



「你要是想隐瞒的话，不讲也没关系。」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也不是需要大肆宣扬的事情。所以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可以吗？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奈迦轻挥着右手，薇妲见状，从斜下方盯着奈迦的脸。



「言归正传吧，既然要从正面击倒敌人，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具体来说啊……」



奈迦正要解释的时候，又像是忽然改变主意，转而面向兰婕。



「兰婕。」



「啊？是。」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兰婕把注意力转了过去。



「这里有纸和笔吗？」



「纸笔吗？」



「我想用图示的方式比较快。」



「笔是有，纸没有带过来。羊皮纸的话可以帮忙准备，只是数量不多。」



「我想起来了。」奈迦点点头说：「纸在这个世界是贵重物品，羊皮纸容易卷起来、很难使用，不过现在不是要求这么多的时候，羊皮纸就行了。」



「知道了，我马上准备。伊可希奴，可以麻烦你吗？」



「没问题。」



「我也来帮忙。」



伊可希奴和可舞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从堆在那里的箱子里应该找得到。」



听见兰婕这么说，两人在大帐篷角落的箱子里翻找了起来。



在两人回来前，奈迦受到薇妲和兰婕的催促，又讲起了耶拉尼亚的攻防战。



2



「奈迦，让你久等了。」



伊可希奴和可舞回来了。



伊可希奴两手空空，可舞利用缠绕在身上的皮带，将一捆羊皮纸连同笔和墨水瓶一起运了过来。



几乎有一半离开身体的好几条皮带扭动着，可舞走到奈迦面前，接着她又继续伸长皮带，把羊皮纸、笔和墨水瓶放在地上。



「拿来了。」



「喔喔，辛苦你了。」



奈迦坐在地上弯下腰，当他正要把手伸向羊皮纸和笔时，忽然停了下来，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可舞的身体。



「可舞，让羊皮纸和笔靠近这里一点。」



「这样吗？」



可舞因应奈迦的要求，让皮带伸长。只是皮带伸得愈长，她身上的肤色面积也随之增加。



「再过来一点。」



「这样吗？」



缠着羊皮纸和笔的皮带约有九成的长度离开了可舞的身体，原本缠绕着皮带的身体部位当然也就露了出来。



「再伸长一点，可舞。」



「这样已经是最长的了。」



「不不，可以再更长一点。」



「要是皮带再伸长下去，很多地方都会露出来了。」



「这样才好啊，像这样整个卷起来。」



「不行不行，可舞，不能再伸长下去了。」



伊可希奴急忙按住可舞的皮带。



「卷起来什么啊，你这个大色胚！」



薇妲站起来，打了下奈迦的头。



兰婕透过蜡烛的火焰，把短剑射进自己的影子。短剑前端从奈迦背后的影子冒了出来，轻轻刺着他的腰。



「不要再闹可舞了行吗？奈迦大人。」



「知道啦，快把剑收起来，兰婕。」



兰婕从自己的影子里面拔出短剑后，奈迦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太恐怖了。披剑射过来的话还有办法挡住，透过影子挥出剑的家伙可就无从应付了。」



奈迦说着说着，苦笑了起来。



「倒是你的那个魔法，可以攻击多远的距离？」



「恩？攻击距离？」



「投入影子里的东西，最远可以从哪里的影子冒出来？」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恩，我没测量过准确的距离，不过只是视线范围内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奈迦故意大叹了一口气。



「你们对待自己魔法的态度实在太草率了，至少要确实掌握威力或是极限啊。」



「这句话很有道理，只是我们以前都不需要注意这种事情，也就不会特别关心吧。」



兰婕这么解释之后，薇妲「呵呵」轻笑了起来。



「过去爆发的都是些魔女间的小冲突，人类就算入侵暗黑森林顶多也只会派出一、两百人的小队。魔女不曾联手战斗，也不会面临需要在意自己魔法极限的场面。」



「看来得让你们准确测量一次比较好。」奈迦带着叹息说道：「把能力范围做成一览表之后，万一发生状况时，就能利用这张表找出最适当的组合。总之——」



他瞪着兰婕，接着说：



「剑和箭矢可以透过影子传送到多远的距离、具有多大的杀伤力、除了武器是不是还能传送其他物品、能传送多庞大的物体，先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知道了吗，兰婕？」



面对奈迦锐利的视线，兰婕不由自主缩起了脖子。



「唔，知道了。我会记得调查，不过……」



「不过什么？」



「传送物体是什么意思？不用来攻击敌人吗？」



「比方说，如果能在视线范围内传送东西，只要从某个高处俯视平原，就能另外把武器传递给在远方的我军了吧？」



听见奈迦提出这样的例子，兰婕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就算没办法一次运送大量物体，不过如果传一次一把的话，也能把数十把剑送到远处，不需要再派人马负责运送。虽说你这次的任务是留守王都，就算能发挥这个用途，也是以后的事情就是了。」



「原、原来是这个意思，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奈迦仰着头，用手按住了额头。



「你们的魔法可是比你们以为的更有用处。」



「的确是。」薇妲沉声说着：「奈迦说的没错，我也从没思考过把魔法施加在马身上，把马的体重增加个几倍这种事情。」



「以后最好多注意一点。」



「您说的是。」



「伊可希奴也一样。比方说刺青可以操纵离自己多远的距离，会不会受天候等自然条件影响，沿着斜坡往上爬的时候能发挥多少能力，这些都要调查。」



「好～虽然我不擅长思考，但我会调查一下自己的魔法能做到什么事情～」



「可舞也一样。」



「包在我身上，我擅长思考。」



「真的吗？」



「居然这么怀疑我，可舞好受伤。」



「啊～知道了知道了。可舞你需要调查皮带可以离开身体多远的距离、如果把几条皮带绑起来是不是也能操纵，还有增加皮带数量的话能不能操纵这些事情。」



听见奈迦这么说，可舞的神情很惊讶。



「我没试过把皮带绑起来伸长这种方法。」



「我就知道。」



「我会试试。」



「顺利的话，你的皮带攻击距离能增加好几倍，如果皮带的数量也能增加，你在斩杀敌人时将能发挥接近无敌的战斗力。这样就像用一、两码特长的手臂握住剑，只要把两、三条这样的皮带伸长，再用身体周围的皮带举起盾牌，想必没有士兵赢得过你。」



「我会变得无敌吗？」



「几乎是无人能敌。」



「看我的。我要努力绑十条皮带，打倒十码特远的敌人。」



「喔喔，干劲十足啊，虽然用十码特长的皮带挥剑这种画面，想像起来有点可怕。」



可舞睁大了双眼，像是受到了打击。



「可怕？居然说我可怕。」



看见她消沉地垂下头，奈迦赶紧安慰她。



「可怕的不是你，放心吧。」



「是吗？我不可怕吗？」



「是啊，不用担心，你很有魅力。」



「我会努力研究怎么让皮带的战斗方式看起来不那么可怕。」



「什么？呃，需要努力的不是这种事情吧……算了，随你高兴。」



奈迦无奈地摇了摇头。



薇妲和伊可希奴觉得有趣地笑了。



「好啦，闲话聊到这里，差不多该谈正事了。」



「是啊。话说回来，我觉得我们的会议好像大多是在闲聊。」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家伙每次都积极而且果敢地转移话题啊。）



奈迦心里这么想，但是没有把内心的吐槽说出口。



「图示的方式比口头解释快，也比较容易理解。我来画出战况发展的预测图，你们先看一下吧。」



说着，奈迦把羊皮纸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摊开，拿起沾了墨水的笔。



3



「第一个问题是选择什么地方作为决战的场所，我会选择这里，桑铎嗣法前面的这片平原。」



奈迦指向放在众人正中央的半岛地图。



「如果把那里当成决战场所，可以确保有足够的战斗空间，半岛联盟的部队能随心所欲摆出阵仗。他们可以采取横队队形强调庞大的兵力，也能够采取纵队队形一口气击破敌军，只不过他们会依我方的攻势再决定摆出什么样的队形。所以我们——」奈迦说到这里，暂时顿了一下。他望向薇妲等人，接着说：「我们在这里布下防御的阵仗。」



「喔？」



「我们要在这里筑起坚固的阵地，以迎击攻势的阵仗等待敌军进攻。士兵数量比对方少，后面又是桑铎嗣法，这样的布阵方式确实很合理。这种阵仗不需要在意后方，只需要防备前面的敌人就好。」



薇妲研究着奈迦画的图，陷入了沉思。



「恩……很寻常的战斗方式。」



「没错，从两千五百对上五千兵力来思考，的确是相当寻常的战斗方式。」



「可是奈迦，既然有我们在，不发动夜袭吗？这么一来也可以削减敌军的兵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