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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国王之死(2 / 2)


住宿客人能够使用的外线电话果然只有大厅的那一具。我跟随查梅莉迅速走下楼梯。戈宾也在大厅,正在擦拭柜台桌面。查梅莉指示戈宾离开。



「国际电话是一分钟一百六十卢比。可以吗?」



「好的。」



查梅莉听我回答得如此干脆,瞪大眼睛,又说:



「呃,不过日本的客人特价,一百五十卢比就可以了。」



我没想到电话费也可以交涉。或许其实可以更便宜一些,不过现在不是尝试尼泊尔式讨价还价的时候。



「好的。拜托了。」



查梅莉进入柜台后方拿出马表。我翻开记事本。在日本订房的时候,我曾记下东京旅舍的电话号码。我找到那一页。



「我有可能会请对方再打来,到时候可以请对方打这支电话吗?」



「可以。」



「请问可以收传真吗?」



「这个嘛……」



或许是因为没有前例,查梅莉显得有些困惑。



「如果可以支付实际费用的话。」



「我知道了。号码和电话一样吗?」



「是的。」



我拿起电话筒,按下代表国际电话的两个零、日本国码八一、东京区码三。在日本时虽然已经比较常用手机的通讯录打电话,但是重要的号码我还是会背起来。



我拨起头发,把电话筒贴在耳朵。电话筒传来几声不太稳定的「噗、噗」声之后,接着开始响起接通的铃声。铃声才响两下,对方就接起来了。



「喂,这里是《深层月刊》编辑部。」



音质虽然不好,不过我听出说话者是谁。算我运气好,接电话的是主编。



「牧野,我是太刀洗。」



「……哦哦!你应该已经到那边了。没事吧?」



牧野邀我参与制作八月开始的亚洲旅行特辑。也就是说,他是我的客户。他知道我现在到了加德满都。听他劈头就问我有没有事,应该已经得知王宫事件了。



「我没事。」



「是吗?那就好。有办法回来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不打算立刻回去,想要再多待一会儿。」



「……我知道了。」



他大概猜到我是为了工作,口吻变了。



「你能采访吗?」



「可以。」



《深层月刊》是综合性新闻杂志。虽然以国内新闻为主,但是内容范围从运动到政治包罗万象,也常刊登国际新闻。



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我似乎能猜到牧野的动作。他大概换了一只手拿电话,手肘靠在各种资料堆积如山的桌子边缘,摸着嘴上的胡须。



「你有带相机吗?」



「有的,虽然是数位相机。」



「数位相机?那很好。你可以传送相片档案吧?有办法上网吗?」



「可以。」



我昨天才刚在城里的电话店确认能够上网。「是吗?你知道我的e-mail信箱吗?」



「我有记起来。」



「好。那就可以随时传照片来。等等……这样吧,我会空下六页给你。」「拜托了。」



「照片三张。一张跨页大张的。」



我在报社的时候主要都是写隔天登在报面上的新闻,因此对于月刊杂志的工作进度还不是很习惯。不过我也知道,在校对日逼近的这个时期能够得到六页版面,可以说是非比寻常的待遇。



接着牧野用锐利的口吻说:



「话说回来,发生了弑君事件,要怎么切入呢?」



日本人一般对尼泊尔不是很了解。也因此,或许得从这里是君主制国家开始说明。



「我听说犯人是王储,并且已经自杀了。没有错吗?」



「BBC是这样报导的。不过虽然试图自杀,但似乎没有死亡。」



「英国的BBC?尼泊尔也有BBC吗?」



「有的。」



「这样啊,那么应该可以信任。」



度着他沉默一会儿。我姑且告诉他。



「牧野,这电话一分钟值一百五十块日圆。」



他笑着回应。



「我知道。我会替你付款,别忘了拿收据。」



「我会的。」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发生王子杀死国王的事件,实在是太震撼了。要写得多煽情都可以。不过我们不是那种杂志。虽然有点可惜……首先从国情概要开始,然后以事件经过为主干,并传达当地的声音。当然,如果有新的情报也要弹性因应。这会是一篇很正统的报导文章,你能写吗?」



「我会写。」



「截稿日期的话……赶不上这个月的销售就没意义了。」



他完全没在听我的回应。



月刊几乎不会要求新闻的新鲜度。但即使如此,如果能够赶上当然希望赶上。不重视即时性是一回事,把这个月可以刊登的报导挪到下个月又另当别论。不过这下子就没多少时间了。



「你知道我们家的校稿日吗?」



「是十日吧?」



「可是这个月的十日是星期天,怎么办呢?」



行事历的日期很不凑巧。星期日印刷厂会休息,所以校对时间必须提前。



对于自由工作者的我,通常为了预留一些时间,会告知较早的截稿日期。不过牧野却斩钉截铁地指示。



「没有讨价还价空间,六日截稿。」



「我会用传真寄出去。」



「校正稿是七日,当天回传。那时候你还在尼泊尔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在可以收传真的地方。」



「好,告诉我那边的电话号码吧。」



我看着记事本,报出电话号码。我一边留意着查梅莉盯着的马表,一边补充:



「这是旅馆的号码,所以不知道谁会接。打电话来请告知要找我接。」「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这边可以帮忙的吗?」



「各国政府应该会发表评论。如果日本政府的说法出来了,可以请你记下来吗?」



「知道了。」



这时我想起八津田在天妇罗店说的话。尼泊尔国王过去虽然亲自主政,但十一年前就经历了民主化。我把电话筒换到另一只手,继续说道。



「关于毕兰德拉国王的经历,希望可以尽可能调查之后寄传真给我。这样会帮我很大的忙。传真号码和电话一样。」



「真会使唤人。不过看你那边的情况,大概也没办法做这些事。知道了,交给我吧!」



「拜托了。」



牧野最后说:



「太刀洗,你这个人异常地有决断力。如果感觉不妙,即使夹着尾巴逃跑也不算可耻。等到国境封锁之后,想要逃也来不及了。」



「……谢谢关心。」



「你刚刚说一分钟一百五十日圆吧?那就自己保重了。」



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我继续把电话筒贴在耳朵,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我已经得到版面和经费支出的承诺,接下来就只有行动了。不过还真没想到,成为自由工作者后实质上的第一份工作竟然会遇到这种大事件。



我放下电话筒,查梅莉立刻把马表递过来。



「七分三十秒,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五卢比。」



电话挂断之后沉思的时间当然也被计算在内。真糟糕。我从单肩背包拿出钱包,把刚刚好的金额放在柜台。



「请给我收据。」



我拿到写了〈收到一千一百二十五卢比 东京旅舍〉的字条。看来他们大概没有专用的收据用纸。



我付帐之后,查梅莉仍旧留在原处。她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而我也想要和她谈谈,毕竟目前我熟悉的尼泊尔人只有撒卡尔。我想要听听大人的观点。



「没想到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



我先从很普通的台词切入。查梅莉点点头。



「太可怕了。接下来是游客变多的时期,却发生这种事……我已经接到好几通电话说要取消订房。」



现在有几个人住在这里?」



「四个人。这个季节只有四个客人,根本没办法经营。」



这么说,住宿客除了我之外,只有罗柏、舒库玛和八津田。



对于生意确实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尼泊尔是以观光立国。抱头苦恼的应该不只是东京旅舍。



「太刀洗小姐,你是记者吧?可以请你告诉大家加德满都没有危险吗?」



「这一点……我还没看到外面的情况,所以还无法保证。」



「是吗……」



「对了,我有几件事想要请教。」



我没有办法帮上查梅莉的忙。没办法在进行任何采访之前,就向她保证会写「加德满都很平安」。但是我却想要问她话。



不过查梅莉抬起头时仍面带微笑,说:



「什么事?」



「……我想要更深入了解事件,请问你认识可能知道详情的人吗?」



我并没有太期待。不过从事这个工作,有时会深切感受到人与人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产生连结。她思索片刻,有些胆怯地回答。



「我先生的熟人被派到王宫工作。」



「王宫?」



我不禁拉高声调。



「是的。他是军人,昨晚应该也在执勤。他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如果是负责王宫警卫的军人,那会是很完美的情报来源。我不禁激动地说:



「查梅莉,你有办法和那个人取得联络吗?尽可能越快越好。」



「应该可以。他总是很帮忙,应该可以拜托看看。」



我打开记事本,拿起原子笔。



「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拉杰斯瓦。拉杰斯瓦准尉。虽然个性有点古怪……」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