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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教主大人的日常(2 / 2)




翠花虽然不满地撅了撅嘴,但马上又回到了平时那样强势的语调。



「哼。才稍——微领教到我那么一点的“大人”魅力就怂了,拓真你还远远不行啊」



不过,嘴中念念有词的翠花,此时却自己红着脸撇朝一边。



自己要是害羞的话就别这么做啊——拓真没有打算将这样不痛不痒的话语说出口。因为,这样蒙混的指摘肯定不会是现在的翠花所期待的回应。



「说起来,拓真主动居然主动说要来练习——难道是因为那个……叫露娜的恶魔契约者很棘手吗?」



直到现在翠花才想起来询问拓真这方面的情报。



「啊,不是……只是因为其它的一些原因才想练习的。不过,确实也有想热下身,防止身体的“感觉”退化的目的」



说真,拓真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露娜的袭击自不用说,还受到了玖珂晓那种意义不明的劝诱。看来,想要继续担任米特菈的护卫一职,就得做好今后还会有各种超乎想象的麻烦事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的觉悟吧。



沉浸在思考中的拓真,无意间抬起了头。然后,即使是拓真,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听好了哦?米特菈,那就是所谓的“组手”(注1)」(注1:空手道里面有组手这种叫法的练习,但是这里是指像相扑比赛里面那样双方四肢都互相扣住对方,扭成一团的样子)



「但是,和男孩子这么密切地接触不太好吧?」



在二楼的阳台上,米特菈和娑维德丽正看着中庭发生的一切。



「虽然坚守纯洁也很重要,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和男性在肢体上的“接触”,也不失为达成更为亲密的关系的一种捷径哦?顺便一提下面上演的是男女一阶段“接触”,也可以说是一种要达到更高级的“友好”关系就必须要进行练习的“体位”。别名,又叫做“骑乘位”——」



「哦哦……原来是这样,真是受教了」



「男女只两人单独相见叫做“幽会”,如果顺便还带上一定程度的激烈的肉体接触,就叫做——」



「唔呣唔呣」



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被悄悄盯着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难堪。



于是,当拓真正准备要出声喝止她们时——



然而,比这更早做出激烈反应的,是翠花那边。



「怎、怎么会这样啊——!你你你你们难道看到了吗!?」



一瞬间好像冒出蒸气的脸颊,与抖个不停的声音。



翠花正像这样,抱以一线侥幸的希望,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做出最后的挣扎。



「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娑维德丽不慌不忙地,故作一副妩媚勾人的姿态,色气地模仿出翠花的音调——



「嘛,差不多就从『现在,明白了吧?人家也是,不折不扣的“大·人”了~★』这里开始而已吧」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翠花的悲鸣声响彻了整个庭院。



结果,因为过于羞耻而无地自容的翠花马上收回被打倒的风神与雷神,赶命似地一溜烟逃走了。



看着翠花逐渐远去的背影,拓真也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家伙真是没变啊。一被别人看到自己这样的地方就会很害羞的,所以别太捉弄她了」



「拓真」



「嗯?」



「为什么刚刚那个要叫作“骑乘位”呢?明明不是在骑马?」



「娑维德丽!你看看你都教给米特菈些什么了!」



月光透过七彩的玻璃倾泻而下,为讲堂染上了惨白的淡青色。



寂寥的教会中,露娜·菲尔玛正倚在管风琴旁,心不在焉地仰望着天花板。绮丽的金发沉浸在静静流淌的月光中,仿佛向着四周散发出捉摸不透的粒子流光般耀眼。



突然,露娜轻轻张开的嘴唇,呼出了一丝淡淡的叹息。然后,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般,狠狠地咬下嘴唇。



结果,过于用力造成的剧痛反而使露娜疼得原地蹲了下来。



口中,血的滋味止也止不住似地四散开来。眼角也渗出了泪水。



然后,回味着疼痛,焰舌舔舐着破损的嘴唇般微微腾起,迅速地将伤口填补完好。



露娜愤恨地砸了砸嘴。



「那个男的……那个无宗教主义的驱魔师……!」



一边把怀中的乌鸦布偶压得快要散架,露娜脑海中浮现出拓真的身影。



远超常人的身体能力与空间位置掌握能力。



即使面对菲尼克斯这样拥有绝对实力的灵体也毫无怯意的精神力。



并且,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哪怕是以外表稚嫩的幼女为对手也能毫不犹豫全力进攻的冷静的判断力。



一个没有与灵体契约的人,要拥有那样的实力,究竟要下定多大的决心与付出多少的牺牲?



压制住膨胀到极限的愤怒——露娜冷静地,尽可能冷静地开始思考。



之后应该怎么办。



应该排除拓真,然后再去求助米特菈的力量吗。



还是说,应该赶快制定新的策略。



「嗯?」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露娜的思考,露娜不耐烦地看向教会的大门。



从微微敞开的大门后方现身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在少年显露身姿的一瞬间,露娜竟被对方的容姿吸引,仅有一瞬间地,看得晃神了。



少年的容姿确实称得上超脱俗世的美。



协调完美的端正五官,简直就像是神经质匠人精雕细琢出的蜡像。与露娜一般的金发将青白的月光柔和地反射四散,乘着这无垢的月势更加突出了少年绝美的身姿。



他将圣书夹在胳膊下,拖着一身漆黑的长袍祭服缓缓地向着教会的中央走去。



短暂地看呆了的露娜赶快摇了摇头摒弃了杂念。



「梅格尔,别这样一下子就冒出来好吗。怪吓人的」



「能看到你为难的样子还真是稀奇呢」



少年——梅格尔·海尔滋沃克像是开玩笑地轻轻笑了笑。



然而他的说话声,却是让人难以与他的外表配对的老成。以及,在含笑时似笑非笑的平衡感也突显了他像是大人一般的成熟。



露娜一边的眉毛跳了跳。



「你说“稀奇”,是个什么意思?……真是失礼的小孩」



「你看起来不也只是个小孩吗」



「哼,这只是因为我是永远的十二岁啊。你和我不一样,就真只是个小孩而已。嘛,虽然怎么考虑都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就是了」



「呵呵,那么……这里——我临时准备的避处如何?呆起来还算不错吧?」



对梅格尔的询问,露娜皱了皱眉。



「臭得不行」



昏暗的教会中飘荡着一股馊臭味。



这股味道似乎是从讲堂深处的告解室漏出来的。被“某种物质”染红的地面上,也散发出同样的臭味。



这时,从告解室掩着的门扉那边传来了一声声响。



门缝间,一名中年男性正眼球充血地盯着这边。



「你们……混蛋……胆敢对白十字教做出这等逆行……!别想……就这么完,完了……!」



声音已然是气若悬丝般的震颤。



额头上的伤口正让他不断丧失生命的血液,现在恐怕已经连正常的站立都难以保持了。



「梅格尔,这可让人不敢恭维啊」



露娜有些不悦地怒视着梅格尔。



「虽然很感谢你给我提供避处,但是也起码应该清扫干净再交接给我吧」



「哦呀?这倒确是本人的失策,惭愧惭愧……真是失礼了。我这就马上清理,请务必予以原谅」



梅格尔一副抱歉的样子行了一礼,缓缓地将圣书置于头顶。



他的指尖开始流出魔力,不断在圣书的表面扩散。终于,魔力绽放的青白之光像是形成了一层薄膜般,把整本书都包了进去。



然后于此现身的,是一尊包裹粗犷装甲的机甲兵——也是属于白十字教的天使。但是,外貌却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天使。



并非传统的白银色,而是通身涂满杂乱无章的暗黑色。



「“书记天使”,请予可悲的羔羊以慈悲吧」



回应梅格尔的话语,“书记天使”以单手挥起了拖垂的“剑”。



那是由无数的刃片连结而成的,如同鞭子一般的剑——连结刃以盘曲蛇行的态势朝着中年男性突进。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诡怪斩击同时命中。



本已满身疮痍的中年男性甚至连最后的悲鸣都未能发出——一瞬间,便被削去双耳,撕裂胸膛,穿透咽喉。伴着飞扬四溅的血花,即使男人已经断气,斩击依然未曾停止地舐遍了他的全身。



就好像被无数的蟒蛇撕咬粉碎一般的惨状。



然后,攻击的余波——



“嘎”、“咔咔”。



随着清脆的声响,擦过了告解室的门扉。



被波及的木门就好像喜剧中用来夸大表演效果的道具用门一般轻易地四分五裂。



于是——原本只是微微飘散在空中的异臭味,急剧地爆发了。



凄然的月光将房间中的东西照得青白——那是一团赤黑混杂的肉块堆砌物。不用说,这就是原本在这间教会工作的诸祭司的死样。



面对这般足以令常人呕吐的惨状,露娜与梅格尔却毫无波动。



因此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的露娜往梅格尔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真糟。这不是变得更臭了吗」



「哎呀,真是又失礼了……但是——」



礼貌地低头再次表示歉意的梅格尔,突然变了张脸厉声说道。



「我这身祭服可是质地、外观皆为一流,还加以金丝衬底饱有底蕴的——本人特意订制的绝品。如果是自然落灰而染上的污垢姑且不论啊,喂,我说啊,露娜·菲尔玛……至少给我好好搞清楚基本的礼仪啊臭小鬼」



梅格尔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书记天使”也随之拖着在地上摩得滋喇作响的连结刃,将与露娜的距离缩短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嚯哦?」



露娜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看着梅格尔与天使的举动。



随后,从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突然产生的火焰缠起灼热的龙卷横扫过“书记天使”——它自以为傲的连结刃就这么轻易地被熔化,漆黑的装甲也难以耐受高温而不断地变形扭曲。



与此同时现形的菲尼克斯则以高傲的黑眸俯视着梅格尔。



「咕……」



「别太蹬鼻子上脸了,梅格尔。我只是因为你能驱使天使,才留你一命的」



露娜冷淡地说着。



并非是请求,而是单纯的警告。



狼狈地擦着额头上流个不停的汗水,梅格尔本能地发出了恐惧的呻吟。



终于,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无法承受的梅格尔举起双手,同时解开了“书记天使”的具象魔术,示意屈服。



「抱歉。玩笑开过头了」



「哼,你知道就好」



露娜高傲地哼了哼作为勉为其难的原谅。



其实露娜与自称职业为私人受雇驱魔师的这名名为梅格尔的少年并非是那么知根知底的伙伴关系。两人共同行动的缘由只不过是梅格尔找上门来说自己能作为情报提供者协助露娜而已。



根据梅格尔的自述,他自己虽然是白十字教徒,但是并不属于某个特定的教会,而是以自由人的身份去申请驱魔工作的。不可否认,这种说辞确实非常可疑,但是梅格尔的确算得上心思慎密并且办事也颇有成效。但即便如此,在露娜眼中梅格尔终归只是一名弱者而已。



梅格尔的契约灵体只是个无名小卒的“书记天使”,而露娜则是能驱使大恶魔菲尼克斯的上位者。



正因为露娜清楚这两者之间宛如云泥之别的绝对差距,才作出姑且继续任用梅格尔的判断。



「但是你还真是个怪人。做事一丝不苟、非常神经质而且还很易怒,但是一旦明白自己赢不了,总是能强行克制住自己呢」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这样的”人,吗」



露娜无心地反复了一遍梅格尔的话。



「啊」



突然,好像是想到什么一样——



「怎么了?」



以妖艳而致命的笑容,面向一脸迷惑的梅格尔,然后怀着切实抓住某个要点的愉悦心情,询问道。



「那两人,又是“怎样的”人呢?」



第三章 不死鸟的攻势



时间推移到星期天。



在鸣神市中立区域的自然公园的某个角落,米特菈正紧张地做着深呼吸。



在她身边摆着的折叠桌上,堆起了小山丘似的麦特勒亚教教义的复印件,以及昨晚才利用电脑设计出的布教传单。传单上除了有清晰的布教内容外,还附有精美可爱的插图作为装饰,足以见得米特菈在上面下的功夫。虽然暂且不能明确这样的传单对宗教宣传活动是否能起到良好的效果,但这的确是非常符合米特菈风格的努力。



现在刚刚过了正午,不仅像是拓真他们这样还在放寒假的学生,即使是对于一般的工作者而言,也是一个绝好的享受休息日的时刻。所以,自然公园内已经到处都散布着游玩者的身影了。



正是劝诱的天时地利人和皆全之时。



拓真和米特菈为了劝诱活动的顺利进行,而特意选择了无信仰者较多的中立区域。



「但是,现在做这样的事真的好吗?露娜·菲尔玛还可能会袭击过来的吧……」



在距离米特菈不远处的树阴下休息的拓真,收到了米特菈不安地询问。



「就先别想这么多了。而且,她如果肯在这里现身倒还正合我意」



「是这样吗?」



「没错。从上次的战斗中,我发现了她发射的火球命中精度并不是很高。所以比起在我方行动受限的洋馆,在外面迎战要有利得多。而且在白天,影缝派遣过来的战力也会少很多」



拓真本人对于绝大部分的圣职者都持有怀疑态度,即使那是从影缝那里调来的部队也同样如此。大概,唯一值得信赖的就只有从以前就经常一起工作的娑维德丽了。但是目前正在担任教师一职的她也只有晚上才能到洋馆协助护卫。



考虑到对方确实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来袭击的前例,比起一直固守在地形不利的洋馆,还不如外出安全得多。于是,想到米特菈在忙网站的拓真,就顺水推舟地向她提案不妨去尝试一下外出布教活动。



「总之,警戒就交给我吧。你全力以赴地去布教就好」



但是米特菈的脸颊却微微发红,扭扭捏捏地紧抓着连衣裙的一角迟迟无法迈出第一步,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十分害羞而小声说道。



「但,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好紧张」



「……身为教祖却没法在众人面前演讲可是大问题啊」



「嗯我也知道这样不行,但是……」



无视小嘴一张一合,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的米特菈,拓真故意不做声响地端起了书——因为这是米特菈必须自己亲自跨越的困难,虽然本意是想借此推一把米特菈,让她自己去面对它,不过要是被翠花知道了的话,恐怕又会被狠狠指责自己态度冷淡吧。



呜呜——一边发出小动物的叫声似的呻吟,米特菈只好一步拖着一步地朝着行人过往处走去。



确保着不情不愿地走出去的米特菈仍在自己视线范围,拓真把左手放到了书上进行了解析。伴随着紫堇色的光芒,书中的内容便以情报集合的形式一个接一个地流入了拓真的脑内。



那其中记录了各种各样相当数量的情报。



拓真默默地开始在脑中整理起必要部分的内容。



关于生体灵枢核。



驱魔师所契约的乃是原本栖息于异界的神佛精灵。



事先准备好代替灵体心脏的灵枢核,再在其表面覆以起到类似粘着剂的魔力,最后召唤灵体将其存在覆盖于上。



这就是将血肉给予在这个世界本不具肉身的灵体的方法——通称具象魔术的一种基本魔术。



能够作为灵枢核使用的“物品”在原则上并无甚限制。在此间存在所有“物体”理论上都可能作为灵枢核使用。



一部分具有神格级别的灵体中,也存在必须要求某种特定的灵枢核作为媒介方能现形的情况。不过,关于这方面的特列本条项并不打算触及。



那么,介绍至此想必已经有部分灵光一闪的读者诸君们察觉到了吧?理所当然,把动物……或者,“人”当作灵枢核使用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但是目前以生物作为灵枢核的做法已经被圣职者协会决定的法则禁止。



做出这样决定并非完全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在很久以前,像是在进行巫术通灵的具象魔术时就已经有频繁地把人体作为灵枢核使用的先例存在了。不过,事实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关于以人体作灵枢核的方法就被指摘出存在某个致命的问题。



即,作为灵枢核接受灵体的人会承受相当庞大的负荷。



实际上,以前通灵术仪式仍在举行时,每年都会有巫女因为不堪符合而受伤、死亡的消息。



得知这种情况的圣职者协会深刻检讨,最终决定将灵体凭依至人体——也就是人体巫术通灵所运用的技法整体定义为所谓的“生体灵枢核”技术,并严令禁止。



但是,生体灵枢核比一般灵枢核存在十分显目的优点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契约灵体与驱魔师之间恒有的问题。



即,从驱魔师的命令下达,到灵体作出回应行动之间的时间差。虽说愈是优秀的驱魔师,这种时间差就会愈短,但在驱魔师们瞬息万变的战斗中,连携的“速度”依然是无法忽视的要素。



生体灵枢核正是可以将这种从思考到行动之间的时间差无限缩短为零的技术。因为驱魔师自身就是灵枢核,思考之后即刻就可以跟上行动,理所当然。



只要把对人体造成的负面影响解除,相信生体灵枢核将会成为发展恶魔驱除技术的新革命的第一步——



「好啰嗦」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的拓真停下解析,合上书本,沉浸到思考中。



德国教区。生体灵枢核。大恶魔菲克斯。



原本散落的关键词,此时在脑海中如铜串珠一般逐渐联系起来。



试着回忆与露娜的战斗。



被损毁的眼部以及被击折的四肢,在火焰缠绕包裹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如初。



再和菲尼克斯的别名相联系。



不死鸟。那个大恶魔是身负不死之鸟的名号的存在。如果所谓“不死”的权能不仅属于灵体本身,更作用到了契约者身上的话会如何?



露娜·菲尔玛其实也是不死之身。明明实际年龄是二十岁却只有十二岁左右的样貌,或许也是拜不老不死的权能所赐。



「如果她真的借助菲尼克斯达成了不死之身,那么生体灵枢核的副作用也可以一并解决啊」



拓真无意识地自言自语,整理着思路。



「但是,那家伙的具象魔术确实是使用了普通的灵枢核,为什么不直接运用生体灵枢核?难道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吗?还是有什么不愿意使用的理由呢?」



似乎马上就能抓到关键,却还差一步。



「要填上最后一块空缺……线索就在“德国教区”上吗」



为何露娜非要做到歼灭德国教区如此这般的恶行呢。



大概是,为了复仇吧。若是如此,她针对的对象是什么呢?



「差一点啊,还想要一些情报」



察觉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话语,拓真不禁对这样认真思考起来的自己苦笑。



不知不觉间,拓真开始积极认真地想要做好做善米特菈的护卫工作了。



只是因为这是工作吗?或许如此。还是说这件事也危及自身了?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这其中无论哪一个,都与自己内心中隐约察觉到的答案相去甚远。



脑海中闪过一句亲切却又排斥的话语。



「死正是为神传召之时。这是神所赐下的祝福,我们无需去否定它」



那是一副盲目而温和的,衷心于信仰的笑容。在回忆起的瞬间,拓真轻轻摇了摇头,将它赶出了脑海。



紧握住右腕的念珠,发出了碰触的轻响。就这样,拓真再次定睛看向米特菈那边。



布教活动的进行就算是恭维也难以说是进展顺利。



就算米特菈诚恳地搭话也基本都被无视了。偶尔有人接下宣传的传单,也看都不看一眼就扔掉了。甚至有些花花公子一类的角色把米特菈的宣传误认为对自己的搭讪——不过每到这种时候,在后方的拓真都会以怒视的眼神劝退他们。结果到最后,勉强能让人高兴的或许只有被路过的女大学生当成吉祥物一般亲近的时候了。



一小时过后,已经摇摇欲坠的米特菈眼泪汪汪地回到了拓真的身边。



「无宗教主义的大家,超乎想象的强大呢……」



「在这么一个宗教都市仍然能保持不信教的人,大概都不是吃素的吧。不只是米特菈,他们每天都会受到各种教团的劝诱却仍然没有被攻陷,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就连麦特勒亚教本身,大家都基本没太听说过……愿意认真和我交谈的人更是基本没有……」



「还被女大学生当成可爱的玩偶了吧」



「嗯…现在我真的开始怀疑就凭我真的能让信者增加吗……」



对拓真率直的表达,米特菈只能不好意思地勉强回应,然后失落地缩成了一团。



「在现代,老老实实地去大街上布教或许确实太困难了啊。而且在车站上也到处贴着提醒路人当心无认可新兴宗教的告示」



「不能使用媒体进行宣传,看来是比想象中还要致命的约束呢……」



「正因为如此,或许才没有特意禁止被认定为邪教的教团进行发传单程度的宣传吧。他们大概觉得就凭这种手段是不可能像样地劝诱到信者的吧」



「大概就是这样吧……」



声音愈发低落的米特菈无奈地垂下了头。



看着陷入低谷的米特菈,拓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嗯?」



一瞬间的想法让拓真漏出了咕哝声。



米特菈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拓真?怎么了吗?」



「为什么露娜·菲尔玛会知道米特菈的事情呢?」



「麦特勒亚教被认定为邪教的事情在圣职者之间是非常有名的,而且我现在正要在驱魔学园就读的情报也通过圣职者协会通知到了各个教团了」



「但是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吧?就像刚刚那些大学生,完全不知道麦特勒亚教情况的人应该是占绝大多数才对」



米特菈领悟般地睁大了双眼。



「露娜·菲尔玛,她并不是圣职者……但」



「没错,她是恶魔契约者。那么她为什么会知道只在圣职者协会内侧才共同享有的情报?她为什么清楚米特菈来到宗教都市了?甚至还知道我担任护卫的事情」



面对拓真罗列出的问题点,米特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就说明圣职者协会中,有人向外部泄露了情报……」



「正是如此」



拓真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在协会内部有通敌恶魔契约者的人存在,可不得了啊」



「但是,可能会有吗?」



天真的发言自然地从米特菈口中流出。



「他们那么重视正义,也坚信自己信仰的神——即使教义不同,作为和他们一样的圣职者,我愿意相信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我说啊」



对米特菈这番纯粹过头的发言,拓真也实在拿她没办法了。



——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啊。这位教祖大人的想法也太温和了吧。



拓真有些焦躁地加快了语速。



「就算你一厢情愿地相信他们,我可不信」



「……拓真?」



「圣职者协会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利益明争暗斗、相互背叛的事情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常便饭”。被他们毁了家乡的米特菈才是,最应该清楚的」



「那是……当然,我在心里的某处,还没法原谅他们的行为。但是他们恐惧能够噬神的圣灵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别这样」



「诶?」



「别老想着去理解他们了」



紧握住右腕的念珠,拓真不吐不快地断绝道。



「之前,你说过就算被世界憎恶,也不会去憎恶这个世界吧。但是,要我说的话你这样只是看不清现实的想法罢了」



被突如其来地强硬扰乱,米特菈的眼神中荡漾起困惑的波纹。



拓真不躲不闪地与米特菈对视着,严肃地继续说道。



「那些家伙也只是单纯的“人类”而已。不管是信神还是不信神,都一样是“人类”。所以,犯下罪行、做出蠢事……——只要是人,这些都是毫无例外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一口气说了个痛快的拓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太上头了,赶忙调整回平时的呼吸。



然后以别有深意的口吻,静静地向米特菈发问。



「驱魔师与恶魔契约者——这二者有什么区别,能说明一下吗?」



「身肩歼灭恶魔使命的,是圣职者。另一边则是与恶魔进行违法契约的,犯罪者。是这样吗?」



米特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拓真的提问。



对此,拓真只是毫不迟疑地摇头否定。



「是和恶魔结下的契约,还是与此之外的灵体结下的契约——两者的区别仅是如此。他们之中无论哪一方都是驱使灵体战斗的魔术师,这点是不会变的。当然,所谓的驱魔师一方究竟是否能被称为正义,这是谁也无法断言的」



「拓真,为什么无法相信他们到这种程度呢」



即刻,米特菈发出了唐突的反问。



「我,想知道关于拓真的事情」



「请告诉我」



「我想知道……」



「这里没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



「无论如何也想吗?」



「请务必告诉我」



「……你还真是意外的固执啊」



七年前。



也就是“睿颖的恶魔”所预言的拓真将要面临第一次分歧点的时刻。



那一天,逢沢举家上下都处于从未有过的骚乱之中。大人们不停地在走廊中来回奔走,从仓库中取出武器、呪具,就好像如临大敌的武士们全力以赴的战前准备。



那时,拓真正在主屋的背后。



他是被年长十岁的哥哥逢沢隼人拉到这里的。



身披白十字教祭服的隼人用力地扣住拓真的肩膀,神情骇人的向拓真下达了一个命令。



年长的哥哥平时总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他时刻顾及到拓真被恶魔刻下的诅咒,决不会强迫拓真去做任何勉强的训练。



这样温柔的隼人,在那一天,第一次以命令的形式胁迫了拓真。



——快给我用你被诅咒的手臂。



拓真之后才知道,这一年正是恶魔崇拜组织“卢涅桑斯”对圣职者协会宣战,频发大规模宗教战争的一年。(注:卢涅桑斯,对应英文:runaissance,文艺复兴)



逢沢家的大人,当然也包括隼人都参战了。



卢涅桑斯是影响力跨越国际的恐怖组织。他们与足以匹敌拥有神格灵体的至少十三体的大恶魔完成契约,一边筹备着与圣职者协会对抗的战力,过去一直在大范围内持续进行游击战。



但是,这一年与以往不同。卢涅桑斯高歌“圣战”的名号,终于同圣职者协会正面宣战了。



全世界的宗教据点几乎同时遇袭,尤其是处于梵蒂冈的白十字教本部,更是已经被一般教团难以抗衡的兵力包围。



那个时候,隼人已经是一名白十字教徒了。



逢沢家并不束缚家族成员的信仰,他们可以加入各自中意的宗教并为其奉献。



隼人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了加入白十字教,并虔诚地信奉着教义,宣誓了自己对于己教的绝对忠诚。



为了打开本部迫在眉睫的危机局面,隼人才向拓真强烈地请求使用他的力量——希望拓真能够帮他解析一件物品。



拓真自然帮一直都如此温柔的哥哥实现了请求。



作为一家人,理应去帮助对方——拓真毫无疑念地同意了。



隼人所期望的,是一本记载有古文字的禁书的解读。



在其中,似乎记有被称为“魔王”的,匹敌神格的最上位恶魔的召唤方法。



然后,隼人通过拓真解读情报,与最强的恶魔定下了契约。



原本在驱魔方面就才华横溢的哥哥,漂亮地控制住了恶魔的力量。



当时,眼看就要沦陷的本部在隼人赶到后,一口气达成了形式的逆转,配合大部队歼灭了卢涅桑斯主力部队,镇压了敌方的根据地。



这无疑是隼人,与他契约的最强恶魔的功绩。



然而——



「此人确实是对非法的恶魔契约出手了吧?」



「仅凭一人就能将卢涅桑斯驱逐的力量,日后未必不会背叛我等」



「他正是将灵魂卖给恶魔的叛教者」



白十字教轻易地将隼人的忠义与觉悟背叛了。



圣职者协会想当然也没有庇护隼人的意思。



就这样,逢沢隼人被一路无阻地处刑了。



在隔离板的另一侧,隼人微笑着留下的话语,拓真至今记忆尤新。



「死正是为神传召之时。这是神所赐下的祝福,我们无需去否定它」



哪怕被安排在必死的命运中,隼人依然信奉着白十字教。那盲信的笑容在拓真脑中刻下了从未消去的烙印。



圣职者们,把本应成为英雄的隼人杀了。



他们惧怕与隼人达成契约的恶魔,利用为了公正而制定的法则将他抹杀了。



正是这样的过往,让拓真完全拒绝对圣职者的理解。



也对接近他们感到迟疑。



圣职者就是不可信用的——如此的念想一直未曾消去。



「喂,怎么了?」



在拓真讲述完往事后,米特菈突然把双手递到了拓真眼前。以就好像是献上对神祈祷的贡品的手型,递上了一块小小的手帕。



那是拓真与米特菈最初相遇时,拓真交给米特菈的手帕。为何现在,要在这样的时机还回来呢?抱着这样的疑问,拓真突然察觉到自己的眼角在不断发热的事实。



「什……不,没什么没什么。怎么可能……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这种事……唔!?」



无视一边摇头一边辩解的拓真,米特菈默默地把手帕贴到了拓真的脸上。



被仔细清洗过的手帕上,溢出洗涤剂特有的香味。



承受着手帕强行的来回擦拭,拓真的心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但是拓真马上回过神来,抓住米特菈的手腕,轻轻地把它移开了。从旁人的视角来看,这完全就是一个叙着旧结果把自己弄哭还丢脸地被女生安慰了的男人。



「已、已经没关系了。再继续下去也太」



「绝对无法原谅」



这是毫无造作发自内心的感想。冷然而响亮的话语切实传到了拓真耳中——米特菈正紧紧地握着手帕,平静的侧脸却让人感到深切的怒火。



拓真不禁对此感到哑然,一时间失去了回应的话语。



即使是愤怒的脸庞,也还是似乎像平时一样缺乏表情的淡然。但是,其散发出的迫力,却是确实拥有力量之人才特有的,伴随威压感的怒火的表现。



「如果这就是圣职者协会的做派,我绝不会容许」



「…哈,这算什么嘛,米特菈,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是这样吗?」



「即使麦特勒亚教遭到迫害也能忍住说不会去憎恨他们的家伙,居然能对我大哥的事情认真地感到愤怒……真是让人搞不懂啊你」



「因为我是花了八年,才总算下定了决心的。但是,却一直不知道因为总是自己一个人,所以或许本来就没什么机会去体会——即使不是自己,只要是对于自己重要的人经历了如此不公的事情,也会像是自己的事一样,让人如此愤怒」



拓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米特菈。



但是,米特菈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咬紧嘴唇噙着泪水的模样——拓真无论如何也无法觉得这是单纯的演技、肤浅的同情所能做到的。



「果然是个奇怪的人,米特菈」



「就算你说我奇怪也没关系。拓真会对圣职者感到愤怒,是当然的。会讨厌他们,也是当然的」



坚定地挺直身子的米特菈,将手搭到了拓真的肩上。



「约定好了。等到我从驱魔学园毕业,成为七圣人的时候……一定,会重整圣职者协会的内部体制,让他们撤回对拓真兄长的侮辱。绝对,绝对会做到的」



「……你也太老好人了。没别要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吧」



「有必要」



不留余地的断言。



绯红的眼瞳中,强烈的意志好像化作火焰不断闪耀。



「拓真现在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我,那么——我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拓真。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权力……但是总有一天,我能帮到拓真的时候会到来,一定要……!」



「之前都完全不知道,没想到你是会为别人的事情变得这么有干劲的家伙啊」



「我也完全没想到。因为,着毕竟是我的“初体验”」



「虽然你这种表达我觉得有点问题——」



「麦特勒亚教的复兴与圣职者协会体制的改变,目标变成两倍的话动力也得乘以二呀。为了我们的未来,要更加努力起来了!」



重振精神的米特菈一边激动地原地打转一边描绘着理想,身后背着的祭坛也被颠簸得叮当作响。然后,用力地将手朝天空举起握紧,再次向前迈步。



有了这般一往无前地气势,宣传效果也自然或多或少应该有些好转——



「呀——!这个背着祭坛的孩子好可爱!」



才怪。



「哇哇哇,不对不对!那个那个,我是麦特勒亚教的——」



「啊,那个祭坛就好像个小书包一样诶。呐,你现在小学几年级了?」



「都马上就要上高中——拓真、啊!快来帮帮我——!」



看着发出一阵只能用可爱来形容的悲鸣的米特菈,拓真不禁有趣地笑了起来。



「哦呀哦呀?邪教居然也能被允许来布教了吗」



约在下午三点多一些的时候,在米特菈和拓真耳旁传来的恶意的刁难。两人此时正准备从自然公园离开而在收拾带来的各种用品。



拓真抬起头来,发现似乎是主领的女生一名,与跟班的男女三名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收拾着传单的米特菈。



虽然穿的衣服不同,但他们无疑正是入学测试时就开始纠缠米特菈的以修道女为中心的团体。



「我听说有一名对行人失礼的邪教宣传者在自然公园就赶来查看,结果原来是这样啊。居然连宣传册都想做了分发……究竟您的脸皮是有多厚才能心安理得地想把无辜的人都拉入邪道中去呢」



(来这里只是特意为了说这些吗?真是闲着没事干的家伙)



对他们感到无语的拓真正准备赶走他们而开口时——



「……没有这回事情」



比拓真更早地,米特菈回应了对方。



「麦特勒亚教虽然被认定为邪教,但绝非是邪恶的宗教」



正面承受住修道女一伙人恶意的视线,米特菈昂首挺胸地反驳了他们。成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明明在入学测试时只能咬紧嘴唇,低头颤抖的米特菈。



但是,这份毫无虚假的想法,却遭到了对方的耻笑。



「绝非是邪恶?这种话你都敢说得出口啊。那么请问为何,圣职者协会要断定麦特勒亚教是邪教呢?就是因为你们信仰的是吞噬他教之神的邪恶的“圣灵”啊!难道不对吗?」



「“圣灵”确实拥有吞噬神灵的力量……但是,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份力量的。你们所信仰的神依然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哦?和以前相比,要叛逆得多啊?是因为你有实力的男朋友跟着你,才能表现得这么强势吗」



听到修道女这样嘲弄米特菈,她的跟班们也毫不顾忌地开始大笑起来。



对于此时被搬出的拓真的名字,米特菈只能咬紧嘴唇——但,她的视线仍然不曾退缩地朝向修道女。虽然此时,确实是可以转头向拓真求救也未尝不可的局面。



(动力也乘以二,原来也包含了这方面的忍耐力吗)



想着这样的事情,拓真看向米特菈坚强的背影——似乎她背负的祭坛,也错觉般地让人觉得更大了一些。



可是即使对摆出强硬姿态的米特菈,修道女团体的嘲笑反而变本加厉。



在他们眼中,这无疑只是可怜的邪教教主在虚张声势罢了。



看着这无趣到让人作呕的场景,拓真无语至极地叹了口气。



轻轻拍了拍终于还是难以坚持下去的米特菈的肩膀,示意她已经做得很好了,然后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去正面与修道女对峙。



「莫非你们是已经把入学测试给忘了吗?米特菈可比你们强得多,她可不是区区小卒就能想当然看扁的人」



拓真毫不介意的讽刺打了修道女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她马上又重新拾起了门面的笑容。



「强得多?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现在被禁止使用圣灵——」



「准确的说只是不允许使用噬神得力量」



对米特菈小声插入的订正,修道女只感到无趣地冷哼了一声。



「没什么区别吧。当然,我们也完全不介意你被愤怒冲昏头脑使用那个力量哦?只不过那时候等待着你将会是来自圣职者协会的处刑就是了」



「你这家伙……」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拓真意识到了自己感情的温度在骤然下坠。



握紧拳头,现在正是尽到护卫之责的时候——拓真举起了右腕。



就在这一瞬间——



「滚吧,杂碎们」



传来了并非是拓真的,某人的声音。



那是持才自傲、不留情面的骂声。然而对这样污蔑的声音,修道女一伙却反而更加眉开眼笑。



修道女的跟班们自然地向两边散去,为其让路。



在这样的阵势下悠然前行,走到拓真和米特菈眼前的,正是玖珂晓。



一边以下巴示意身后,玖珂晓冷淡地说道。



「这些垃圾大概是受到教团的指示,才来如此积极地找茬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的吧。反麦特勒亚教派的家伙们估计是想着把她逼到绝境,让她使出圣灵的力量,以此名正言顺地除掉她吧。只想着正面和这样的家伙起冲突是没用的」



「……嘛,大概也确实有这样的猜想就是了」



拓真耸了耸肩回答道。



「不过居然称呼自己教团的人叫垃圾,你也还真是挺拽的嘛?」



「我才不管呢。我从来没有把那群人当成自己的同类看待过」



修道女一伙不服地来回看向晓与拓真。



「为什么晓大人要这么亲切地和那种无宗教主义者对话呢?」



「区区邪教信者的护卫居然妄想和晓大人平等地交谈,不知廉耻!」



结果,他们未曾对骂自己垃圾的晓有任何不满的抱怨,反倒把火力集中到了拓真身上。



晓一脸嫌麻烦地样子转头看向他们,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我应该已经叫你们滚了,杂碎。是我想和这家伙说话,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偷听别人谈话的癖好?」



「不、不敢……我们这就退下」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修道女一伙便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目送着其带着跟班离开公园后,晓厌恶地哼笑了一声。



「居然鼓励学生去做出这种无聊的行动,白十字教的反麦特勒亚派真是病入膏肓的人渣啊」



「那么你又有什么事,玖珂。一般来说,有人会自己递给对方联络地址却自己找上门来吗?」



「那只不过是必要行动的一环罢了」



听到拓真有些嘲弄的话语,晓依然是无表情地回应道。



「因为我有必要将我的声音与存在刻到你的记忆中去。若非如此,刚刚就算我介入其中,你也不可能收回你的拳头」



晓直直地盯着拓真想要攻击修道女而握紧的拳头。



「虽然我是白十字教徒,但并不打算袒护白十字教——我需要让你明白这才是我的立场,仅此而已」



「这种好像什么都被你看透了的说法,让人不爽啊」



「不,并非如此。我并非什么都能看透,比如,关于你的为人我就看错了」



晓凝神看向拓真。



「冷静沉着,无论何时都以切实的思考为基础展开行动,为了达成目的和履行合理的判断,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以外的垃圾——我一直以为你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话,或许还和我有些许相似」



「别把我和你说的那种家伙混为一谈」



听到拓真争锋相对的反论,晓只是低沉地笑了笑。



「啊啊,是的没错。你和我不同。你只是装成一副对别人冷淡的样子,实则相当天真啊」



「……」



拓真的左眉跳了跳,说实话,这番话稍微有些惹怒他了。



晓继续以超然的态度俯视着拓真。



「就算你动手打了那个修道女,又有什么好处?即使从护卫工作的角度来说,也毫无道理。也就是说,你只是顺从了自己的感情想要动手而已——真是感性过头的男人」



「还真是谢谢你详尽的分析了。不尝试去什么FBI之类的地方工作吗?」



「得等有那个兴致再说吧」



面对拓真的挖苦,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般,晓依然无表情地迅速回应了拓真。



「你,成不了冷血的人。这样下去的话,你迟早会被“睿颖的恶魔”所下的诅咒吞噬的」



「玖珂……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拓真赶忙压住浮现纹样的右腕,警惕地质问晓。



「“睿颖的恶魔”所下的贤能者的诅咒,会和感情的激昂联动从而无休无止地提高人的求知欲。如果被那个欲望奴役的话,你就会变得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去理解所有,然后破坏一切了吧」



对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的晓,拓真只能咬紧牙关狠狠地盯着他。



目睹这样窘迫的拓真,米特菈不安地抓住了拓真的衣角。



「拓真……?」



「这是真的」



拓真苦涩地回应米特菈。



「“解析”和“分解”的能力,说到底只是诅咒的副产物。其本质,就是求知欲的增幅」



伸出被刻下纹样的右臂,紫色的念珠正发出微弱的声响。



「平时都靠这些念珠对诅咒的侵蚀进行封印,和作为咒术专家的连教徒,娑维德丽的相识也是以此为契机的。但是连那家伙似乎也无法解咒,维持在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一旦感情有大的波动起伏,就会无法完全压制住诅咒」



听完拓真的坦白,米特菈睁大了双眼。



好像放弃一般的叹息,从拓真口中漏出。



原本也不是什么非要藏着掖着的事情。只是因为不想让作为护卫对象的米特菈受到不必要的惊吓,才做出了沉默的判断。



但是,现在。自己的内心却犹如笼罩雾霭一般,弥漫起某种不安的情绪。



不安。没错。害怕着,自己会因此被米特菈害怕。



「真是尽说废话的家伙」



拓真强忍住愤怒,冷冷地说道。



「得意洋洋地说些什么破灭论、未来预知的话很有趣吗?你还不如去当个占卜师算了」



「这可做不到」



「为什么?你都知道未来了不是?」



「我所能知道的,只有我自身的事情。你,亦或者是希尔维斯特只不过是在我身旁登场的,一言以蔽之就是配角。你们会按如何的剧本发展下去我并不知道。不过,像你这样被求知欲囚禁最终化身怪物的人,会迎来怎样的终局倒是一清二楚」



说到这,晓突然停下了言语。



因为米特菈横插入拓真与晓之间,张开双臂隔断了双方。



「嚯?不错的表情,怎么了?银发」



「拓真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请不要再继续了」



以冷然的双目威压地注视了米特菈片刻后,晓哼了一声。



「哼。也罢,你们马上就会明白的」



甩下这一句话的晓,立刻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个令人不爽的男人,拓真小声地咂了咂嘴。



然后好像在排斥什么一般,冰冷地说道。



「我们也回去吧」



结果到最后,拓真还是只能透过脚边影子的动作,确认米特菈点头回应了自己。



(拓真和米特菈……没事吧)



比良坂翠花走神地想道。



位于鸣神市北部,所属日本神道区域的学生宿舍中,翠花正在表演神乐。



身着巫女服的翠花,在学生宿舍中庭设置的舞台上,以单手持扇优雅地回旋反转,再流水行云地归还复原,舞落翩翩的垂樱散花则点缀其后,更为这场神乐染上一抹桃色生机。



仿佛将声音隔绝一般的步伐,轻点往返于雅致的太鼓笛声中,愈发将此时翠花的存在推向无比的圣洁静谧。



前来参观的数名巫女都已经完全沉醉于这完美的神乐了。



驱魔学园的日本神道女生宿舍每年都会在入学前安排新生进行神乐表演,而今年以最优成绩成功通过入学测试的翠花就被选为了这次神乐的主角。



对于信仰自然界神灵的日本神道而言,每一名入信的驱魔师都必须对自然怀有感谢与祈祷之心。



而为了强化与神道教派相关的灵体所赋予的加护,神乐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



如此这般,翠花也是理解的。



(没想到居然会在入学前被恶魔契约者盯上……拓真真是从以前开始就经常惹上麻烦事啊)



翠花和拓真相遇是在小学。



当时,在翠花的记忆中,拓真是一个粗暴无礼甚至被传为问题儿童的少年,自己则是极具大和抚子气质而广受四方赞美的正派美少女。



拓真逐渐变得像现在这样冷漠起来,就是数年前的事情吧。



(也是在那段时间,被拓真赶超的啊……哎!要是老这样一个劲地想着他的事情,又会被误解的)



翠花并非把拓真看作自己的恋爱对象,而是将其视作应该去超越的劲敌。



究竟要选择如何的方式进行修行?下次又要和怎样的灵体契约去和他练习对打?从以前开始,就满脑子都是这样的事情。



绝非是讨厌他,但是只要一见面,就会忍不住地抬高姿态,甚至会对他乱发脾气,而拓真无论在口头上,还是训练时,都会马上进行回敬,结果到最后,自己就反而更加想故意和他对着干了。娑维德丽似乎把这种现象称作“蹭得累”,不过目前还是不知道她这种说法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那家伙的确不再依靠我了啊)



翠花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股寂寞的心情。翠花一直拘泥于努力与成果的理由之一,就在于此。想要追上拓真的步伐,甚至超越,成为能被他依赖的人。为了这个目标,翠花不允许自己随意地停止步伐或是轻易地失败。



「啊!」



翠花发现自己不小心踩到衣摆,叫出了声。即使想要就地停下调整平衡也已为时过晚,下一秒翠花便整个人华丽地摔倒了地上。



在刚刚为止还宁静和谐的空间中,似乎响起了“噼啪”的龟裂声。站在台下的大家,无论是同级生的巫女,还是宿管的老师,都十分困惑地看着翠花。



作为首席的,日本神道女生宿舍代表,怎会犯下如此丑态?



每一秒的流逝都将这样令人尴尬的氛围无限地放大。



翠花不禁打了个寒战——真是想现在就赶快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翠花陷入这样绝望心情的下一刻。



中庭里原本绮丽的垂樱竟然同时爆发燃烧起来。



「怎么回事!?」



「恶灵作祟吗?是因为神乐的失败吗?」



「此前从未有过这等愚蠢失态的情况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火、火啊!」



混乱迅速在巫女之间扩散开来。



能够立刻判断这八成是某种外因所致事故的,只有翠花和宿管的老师两人。翠花迅速叫出风神与雷神,老师则使用玉串唤出九尾狐,一同朝着宿舍区的大门方向吼叫示威。



「真是不错的直觉呢。佩服,佩服」



毫不掩饰地发出笑声的,正是率炎之灵鸟于身后的,一名妖艳的金发幼女。



「大恶魔菲尼克斯……你就是那个在报告中被通缉的毁灭白十字教区的袭击犯吧」



身穿巫女服的宿管教师架起刻有咒文的铁剑,直对露娜的眉心。虽表面十分放松,实则没有一丝空隙。



日本神道的驱魔师们除了凭借具象魔术战斗,大多还会进行某种武道的修行。这位宿管教师也正是如此的一位剑道达人。



「你说的不错啦。但是我对你没什么兴趣,能让让路吗」



一脸天真无邪歪着小脑袋的露娜,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进了铁剑的攻击范围。



「——疾!」



快到肉眼难见的斩击瞬间从露娜头上劈下。



就在这一瞬间,菲尼克斯扬起一阵灼热的风潮,正面冲击上斩下的铁剑。接触到足以融化一切金属的火炎,铁剑恐怖会被轻易毁坏——



然而,刻在刀身上的绝热咒术及时反应,冲散了袭来的热焰。



这是她的契约灵体九尾狐所具有的热操作能力发挥了作用。身为高位灵体的九尾狐和菲尼克斯同样可以干涉自然界的热,进而对其进行操纵。



预先刻下降魔之术,再于此基础赋予了九尾狐的力量。



攻击毫无怜悯地将露娜的右腕斩落,四溅的血花甚至沾上了宿管老师的脸。



「咕……我还真是……大意了啊」



露娜摇摇晃晃,像是柔弱的少女般颓废地跪到了地上。从伤口处喷涌出的火焰开始不断堵住露娜的伤口,但回复的速度却异常的缓慢。



铁剑上刻有的对恶魔专用诅咒切实地妨碍了露娜的回复能力。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露娜的嘴唇突然诡异地一扭。



与此同时,宿管教师脸上沾有的血液被一齐点燃,迅速开始侵蚀的火焰,转眼间就将她的脸全部覆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野兽般惨叫的宿管老师毫无抵抗地摔倒在地。



「脸……脸啊!」



「抱歉喽。不小心忘说了,菲尼克斯可以自由地让我的体液燃烧哦。就算溅到体外,也是一样的呢。要伤害我的话就请务必小心了」



露娜故意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眨巴起眼睛。



因为作为魔力供给源的驱魔师倒下,铁剑上赋予的咒文失去了效力,露娜的右腕瞬间猛地喷出火焰,迅速封好了伤口。



目睹全过程的大家立刻陷入了混论之中。



现场最强的,同时也是全部人指望的救命靠山被轻易地打倒,学生们尖叫着恐慌到失去理智地东窜西逃。



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持有战意了。



除了,比良坂翠花。



(为什么露娜·菲尔玛会来神道区……但是,如果现在就由我把她就地打倒,拓真和米特菈就安全了吧!)



做出决断的耗时不及两秒的翠花——



「上了!」



驱使着风神与雷神,从左右分别释放出猛烈的风刃与迅疾的闪电袭向露娜。



攻击的强度是比平时全力还多上数倍的猛击。



虽然对此反而感到惊讶的翠花没有意识到,但此前翠花所献上的神乐,其中蕴含的对于自然的感谢切切实实为翠花的魔力赋予了暂时的神性。



菲尼克斯放出的热风被风神的龙卷轻松地冲散,趁此机会闪光的雷矢突破敌人的防守漂亮地命中了菲尼克斯。



伴随灵鸟尖锐的悲鸣,露娜也皱紧眉头向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神道的自然干涉啊。空气的操作……还有空气中带电粒子的操作吗」



(根据拓真的情报,露娜拥有非同寻常的回复能力,击倒她几乎不可能,既然如此!)



翠花将大量的魔力一口气注入到雷神体内,金黄色的体毛开始迸溅出猛烈的电火花。



全身缠上高压电流的狛犬向下深深沉下身体,一鼓作气地蹴击地面弹射而出。



携带超越百万伏电压的直接冲击,就这样袭向露娜。



(不管你有多强的回复力,只要一瞬间让你昏厥就好了吧!)



翠花瞄准的,正是这一点。打不倒的话,就干脆令其无力化再逮捕即可——雷神的攻击就好像超速猛进的高压电流枪一般试图一击制敌。



「……切」



露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焦躁的情绪,她迅速在眼前展开炎壁,打算以此放下雷神的攻击,但因为风神从旁的辅助,炎壁刚刚完成就被撕碎归于无果。



忽然,翠花隐约听到了某种破风而行的响声。



一时间还以为是风神放出的风刃切碎菲尼克斯的声响,但违和感马上就随之而来。



翠花猛地回过头,横扫扇轴的一闪正中从背后袭来的连结刃。



与金属冲击的响声高扬,翠花成功地将利刃弹开了。



然而,连结刃马上又好似卷尺一样回缩,再次向翠花袭来。刚刚才尽全力挥扇产生的僵直使得翠花无法再次应对这般灵活的攻势,刃尖成功突破扇子的防备,命中了翠花的侧腹。



「——唔!?」



剧烈的疼痛扭曲了翠花的脸庞。



从被撕碎的礼服口中,喷出了鲜红的血液。



随之无法再坚持作战的翠花的倒下,正在发起猛烈进攻的风神与雷神也因为魔力供给的切断而消失。



「还算是不错的驱魔师,但可惜对于背后攻击的警惕远远不够,看来是缺乏空间掌控能力啊」



驱使着收回连结刃在身后待命的漆黑装甲兵——天使,一名容姿异常端正的少年走了过来。



仰视着他这样闲庭信步的模样,翠花只能悔恨咬紧了嘴唇。



(原来还有一个人……失策啊。没想到那个露娜·菲尔玛居然还有同伙)



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翠花,露娜不爽地歪着嘴说道。



「刚才真有点危险了。逢沢拓真也好,这个比良坂翠花也好,驱魔学园里志愿当驱魔师的麻烦家伙还真不少呢,梅格尔」



「这可说不好呢。其他学生可是像赶苍蝇一样一唬就散呢」



「只有她是例外吗?算了,管这么多干什么——总之目标是达成了」



露娜粗暴地支起翠花的身体,将她扣上手铐。



「竟然来袭击神道的学生宿舍……你们是想与日本神道为敌吗?」



「哎呀,完全不肯屈服的目光呢。不错,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人哦」



「即使比不上世界三大宗教,在日本国内神道也是最大宗教,别想着做了这种事还能全身而退」



翠花拼命地扭动着被束缚的身体,硬气地怒视向露娜。



「无所谓啊?反正你们又赢不了我」



露娜不以为意地回应翠花,然后小小地张开嘴咬住了自己的指头,血色的珠滴随之冒了出来。



露娜以带血的指头轻轻往翠花脸上描抹出一道血痕。



为了堵住露娜伤口而生的火焰也同时碰触到翠花的脸颊,灼烧的刺痛令翠花不由闭上了双眼。



在翠花脸颊上好血色的妆扮后,露娜满意地笑了笑。



「嗯。真是好看」



「咕……」



无力的翠花绝望地看向遥远的大空。



宿舍区内不断蔓延的大火,染红了湛蓝的天空。



空气中充斥着木头爆燃的刺声与焦臭。



眼前仿佛终末的景象更加将翠花拖入无底的深渊。



摆头望向始作俑者的两人。依然平静却顶着幼儿貌容姿的两人。



这副异样的图景,深深地刺进了翠花的骨髓。



小学时候的记忆,存留已为数不多。



但是那些紧紧盯住自己的视线,与在耳中环绕的回声却一如既往地鲜明。



从逢沢隼人被处刑后的一年,拓真一直处于不务正业的状态。



在拓真所上的小学,也被看作是一个经常搞出乱子的问题儿童,很多次被请家长到学校谈话。而若是在双亲是圣职者的孩子间,则因为隼人与恶魔的契约,被暗中诋毁为和他哥哥一样将灵魂出卖的恶魔。



那时的拓真已经接受娑维德丽的封印,阻止了诅咒的进行。



但是,只要自己的哥哥受到旁人污蔑,拓真便会气得发狂,结果就是封印的念珠每次都轻易地破裂损坏了。



自己的意志瞬间被求知欲覆盖,变得想要去理解一切,毁坏一切。



只要随手一碰,就能破坏。



愚弄哥哥的家伙们偷偷带来的游戏机也好,家电屋中播放着为了博人眼球而在报道中添油加醋地夸大隼人契约恶魔的电视机也罢。



理所当然地,周围的人都把拓真称作恶魔之子而惧怕着他。



拓真那时也一直觉得,这不是正好吗?



让他们害怕去吧。你们是在恐惧吗?真是活该。赶快给我躲着缩着就好了。我随时都能毁了你们这群杂碎。还要自以为是的家伙就给我正面站出来啊。



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每当拓真惹是生非的时候,逢沢家的大人们就会严厉地训斥拓真。



并严禁拓真再使用那股力量。



「在你能控制住你的感情,冷静地运用之前,绝对不要冒然使用它」



逢沢家的当主,同时也是拓真父亲的男人,以低沉的口吻命令道。



「但是先出手的是他们那边,难道我就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对这样无精打采的拓真,男人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回应了他。



「拓真啊。如果有想加害于你的小子,就去拜托这孩子处理吧」



随后男人打了个响指,从屏风中,一位少女现身了。



那是一名将漆黑亮丽的长发捆成一束,与拓真同年的少女。她眼中几近纯黑的瞳仁,荡漾出静谧的光辉,甚至让人难以想象她数年后竟会变得如此开朗活泼。



她曾是这样宛若止水的少女。



「小女名叫比良坂翠花。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说罢,翠花打直腰杆以正座的姿势,礼貌地低下头。



「这孩子是附近的比良坂神社家的女儿。虽然和拓真是同年,但她已经接受了作为巫女的考验,也能唤出一些无名的下级灵体了。而且,比良坂家还是精通合气道的流派,这孩子也拥有同段位者同等的实力」



「女孩子……不要啦,居然要我去依靠女孩子什么的,很难为情的」



「不甘心吗」



「就是不甘心啊!」



「那就赶快加紧训练,早日达到能控制自己的境界吧。比良坂家的女儿可比现在的你强得多,争取比这孩子更强,并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的话,届时就帮你解除这样的护卫吧」



严厉地叮嘱完拓真,男人又转头温柔地看向翠花。



「犬子不才——但还是希望能帮我在学校看好他」



「是……请交给我,叔叔」



这之后,就一直处在翠花的保护下度日。



翠花帮拓真驱赶在暗处说闲话的女生,惩治对拓真做恶作剧的男生,在拓真被人围住找茬时就立马抓起拓真的手领着他跑出去。



原本循规蹈矩一本正经的翠花,也在不断履行职责的期间,逐渐变得活跃奔放起来。等回过头来时,才发现最开始那样内敛温和的翠花,已经不知道消失到何处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



终于,到拓真完成艰苦的修行变得远远比翠花还要更加强大的那天,结束了。



就这样,拓真凭借着长年累月的积累,将对任何事物都不为所动的精神力与强劲的肉体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是的,理应是,“牢牢地握在了掌心”,自己一直都如此坚信着。



哐当、哐当,祭坛一路都跟着发出不急不缓的声响。



(只是个护卫对象而已。而且这家伙还是圣职者)



留心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半步的米特菈,拓真陷入了思考。



(但是,却做出了过分的袒护……重叠,过头了)



对修道女极其不合理地愤怒,并且,暴露了被诅咒而持有无穷求知欲的事情,现在一直害怕着自己因此被她恐惧——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厌恶宗教,讨厌圣职者的自己,居然担心着会不会被对方讨厌?怎么会呢。



通向洋馆的路,四周一片寂静,连虫子的叫声都听不到。传入耳中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祭坛的响声。



拓真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继续沉默着。明明对她如此冷淡就是自己。现在米特菈脸上显现的究竟是怎样的表情?自己却连想都不敢想地,害怕着。



「那个」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米特菈这边。



好像终于做出决意一般,米特菈轻轻地拉住了拓真的衣角。



「我,并没有感到害怕什么的」



拓真不知为何有一种被拯救的感觉。但是,尽管如此放松的意识也只显露了一瞬,随后立刻又绷紧了脸。



「……没必要这样勉强,害怕才是当然的」



「我的圣灵也是,“害怕才是当然的”」



米特菈抬头以无垢的宝石般闪烁的双目,直直地注视着拓真。对视的一点,没有任何的阴霾与动摇。



「我是信者为零的教祖,拓真是信仰心为零的驱魔师。而且,无论哪一方都受他人惧怕。也就是,我们正是相似到不行的同路人哦」



紧紧地握起小拳头的米特菈,迫切地想要向拓真传达自己的真意。



拓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想要安慰自己吗?觉得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打起精神吗?比起脑海中浮现出这样故意的打趣还要更快地,拓真的表情急速地变化着。



米特菈的言语中没有丝毫的威严感,作为一介教主,也难以说是洋溢着那种所谓领导者才能煽动大批信者的个人魅力。真的只是那么直白真心的话语。



仅此而已,却切实地打动了只一人的心。



「……我也还真是修行远远不足啊。这不是根本没法反驳玖珂那家伙的鬼话了吗」



拓真轻轻地抚摸上米特菈银色的长发。



对这样无心的举动,米特菈也不做任何抵抗地将自己交托于此。



不过,马上又突然缩了回去。



米特菈的脸庞就像是被火光照耀般红成一片,嘴唇也一张一合的,十分紧张的样子。



意识到的拓真连忙抱歉地低下了头。



「抱歉,做过头了」



「不、没什么。这个并不是讨厌什么的……只是,怎么说呢,在街道上这样做总感觉很害羞,作为“圣灵”的契约对象,或许也有点太过无防备而在正在反省中,之类的」



「不,刚才是我这边不好。只是,想向你道谢」



「道谢 ,吗?」



「因为现在的心情,确实舒缓一点了」



老实地将自己的感想说出口后,米特菈的表情也变得放松下来。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然后,不知为何米特菈突然骄傲地挺起胸膛——



「作为拓真感谢的证明,请务必尝试成为麦特勒亚教的信者一号!」



「这个不行」



「哈……虽然只是想开个玩笑,但被这么彻底地拒绝还是有点……」



「我对米特菈本身抱有好感与否,和是否接受宗教上的主义主张是两码事。而且最重要的是,等你真正掌握实权的时候,是否依然能说出同样的话,也还是未知数」



「呜呜…拓真还是这么冷淡呢」



看着这样眼泪汪汪地呜呜叫唤的米特菈,拓真不由得再次笑了起来。



在两人又重归于好的期间,也差不多走到了能看到洋馆的位置。



在路旁停着的军用车辆大概是影缝派来的驱魔师部队乘坐的。



拓真稍稍皱了皱眉头。因为可能会不得不和不认识的驱魔师打招呼,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欢迎的事情。



打开洋馆庭院前的大门,在踏入其中的瞬间,拓真僵住了。并非是因为和驱魔师部队的人碰上了,而是为那里更为糟糕恶质的景象所震惊了。



本早已见惯的中庭,现在却呈现出一副异样的惨状。



全副武装的数名男女——也就是驱魔师部队的人全部瘫倒在地血流不止。全身都被无情碾切撕裂的驱魔师们,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立于地狱中心的,是某个庞大黑影。



身披漆黑铠甲的机械兵——天使,仿佛就在此地已然恭候多时。它手上握着的连结刃,沾满了从驱魔师们身体内溅回的血渍。



「啊。欢迎回家,大哥哥」



优雅地坐在漆黑天使的肩膀上的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女,故意像撒娇一样地尖声说道。



「不过啊,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凭十个人左右就想阻止我吗?是不是傻?要想干好护卫的工作就起码带上一个师团的人过来才有点看头嘛」



露娜·菲尔玛就像是在愚弄派来的驱魔师们一样,哼着鼻子打趣道。



「还真会说啊。你不是一点儿力都没出吗」



突然冒出的声音,来自于从天使脚边的死角缓缓走出的某个拓真不知道的人物。



那是一名拥有极为醒目金发的美少年。



他身着的那件黑色的祭服简直大到完全不合身地,长长地拖到了地上。



「别在这种时候给人家泼冷水好吗?梅格尔」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露娜·菲尔玛」



被称为梅格尔的少年友好地回答了露娜的抱怨。



只不过他一嘴老成的口调不由让人感到与本人外貌的强烈冲突。



「那个天使就是你的契约灵体吗?」



拓真低声询问。



「是这样没错?」



梅格尔平淡地回答道。



「既然是使役天使的人,那么你应该归属白十字教吧……为什么要和恶魔契约者联手?白十字教可是断言恶魔契约者即为“恶”,对其深恶痛绝才对啊」



「请不要把教团整体的意志和个人的意志混淆起来。本人管不着梵蒂冈那边是怎么想的,但我就是我自己」



「这样啊。那,你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梅格尔外表仅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虽说驱魔师的实力和血统、才能有极大的关系,但竟能一个人就把十名专业的驱魔师歼灭,这可相当不得了。



但梅格尔只是耸了耸肩装作一副与我无干的样子,完全没有要回答拓真的意思。



「嘛,算了。只要稍微“调查”下,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说罢,拓真抬起左手与露娜和梅格尔展开了进攻前的对峙。



逐渐冷静的大脑在看清情势的基础上,开始凝练出最优的战略。



「啊,不好意思了。这回为了对大哥哥的实力表示敬意,我们决定不和大哥哥起正面冲突喽」



露娜像是开玩笑般地笑了起来。



「“书记天使”」



遵循梅格尔的呼唤,他身旁漆黑的天使轻轻挥了挥手中细长的剑柄,无数连结的剑刃发出沉重的响声,缓缓地将藏在它身体后的东西吊了起来。



终于,在被利刃缠绕包裹的某物暴露出的瞬间,拓真和米特菈的脸色骤变不已。



「翠花……」



被绑着的人是比良坂翠花。



带有祭事用饰品的巫女服被狠狠地切得破烂,全身上下都好似浴血般鲜红一片。



这样的翠花正被鞭子一样的卷刃锁住,失去了意识。



在胸口急速膨胀暴乱的愤怒几乎要冲破拓真的控制——但拓真只能强咬着牙忍住、再忍住。



愈是未曾料想的情况,愈需要冷静的判断力。



自己经过长年的历练已经将对任何事都不为所动的精神力握在手中。



所以。



不要动摇。不要焦虑。



拓真紧紧地抓住颤动的右腕,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进行暗示。



似乎对拓真的反应感到有趣的露娜,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不用那么担心,我们并没有杀死他哦。因为还要把她当作和大哥哥的交易材料用嘛。不过,如果你敢有一丁点儿的反抗,这位巫女小姐的身体恐怕就真的会被连结刃绞杀成四分五裂的碎片喽?你觉得这样也没关系的话,就请自由地、尽兴地和我们打一场吧?」



「唔!」



拓真都要把牙齿咬碎一般,怒视着胸有成竹的露娜。



可露娜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把手中的乌鸦玩偶转着玩弄了一圈。



「我这边的要求只有一个。把那位和“圣灵”契约的大姐姐借给我一下吧?只要你答应,我也没理由去杀害这位巫女小姐,还会把她还给你的。怎么样?」



拓真回头看向身后的米特菈。



她正拽紧自己的胸口,微微闪动的双目蕴含着决心,那是就要昂首向前踏上前去的态势。



「等等」



就在米特菈正要张口时,拓真单手制止了她,然后转头看向露娜。



「翠花真的还活着吗?假如她已经死了就谈不上什么交易了,让我检查确认下」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真敢开这个口呢?」



「把米特菈交给你们,换来的如果是翠花已经死亡的结果就没有意义了。在翠花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我会为保护米特菈一人而倾尽全力」



嘴上强硬的话语却无法十分地掩住声音的震颤。



心中其实无论如何也想回避把“翠花死的可能性“作为谈判的底牌。



但现在的拓真只能横下心来大声说道。



「好了,你要怎么办?到底让不让我先确认好翠花还有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



「……」



露娜惊讶地眯起眼睛,试探般地看着拓真。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露娜叹了口气,服气地耸了耸肩。



「真拿你没办法。那要怎么确认才行?让她醒过来就可以了吗?」



「不,让我亲自检查。恶魔中也有那种使用死灵术的家伙存在,我这边有能无视这种小把戏精确判断人生死的手段。不能让我利用可信度最高的方法去检查的话,我就不接受这场交易」



「要求还真多啊……真的有没有搞清自己的立场啊?唉,算了。但是一旦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书记天使”拖动起手中的连结刃,将翠花的身体横放到拓真的眼前。



拓真蹲了下来,将左手放上翠花被血红染得惨不忍睹的脸庞。从外表上看,是足以致死的出血量,真的没事吗?



拓真一边使用解析,一边在心中构思着接下来的战略。



(现在已经取回了翠花的自由。但,之后该怎么办?敌人有两名,分别是不死的恶魔契约者和实力不明的驱魔师。在当前未能看清敌人全部底牌的情况下,贸然轻视敌人会成为战斗中的致命之处……但是,现在可能带着翠花和米特菈成功逃脱吗?)



拓真陷入了思考的漩涡——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半点想老老实实完成交易的意思。



既要救到翠花,也不会舍弃米特菈。



考虑的,只有这一种选择。



左臂的光辉逐渐充盈,表明着解析的完成。



翠花的个人信息流入了拓真的脑中。



「什么?」



拓真不由发出了惊讶的感叹。



「伤口只有一处,出血量极少,怎么可能……」



这无疑是意料之外的诊断结果。追溯着产生这种结果的可能,拓真达到了某个正解的结论。



这些血,根本不是比良坂翠花的血。



「不好……!」



拓真赶紧试图擦去粘在自己手上的血,但比这更前一步地,拓真的左手猛地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未曾料想的疼痛冲散了拓真紧绷的神经,露娜和梅格尔自然不可能放过拓真狼狈跪倒的空隙——连结刃随之就像扑袭猎物的蟒蛇一般飞向拓真。



幅度极大的一闪掠过拓真的手腕,顿时鲜血飞溅。



烧伤与裂口叠加唤起的疼痛令拓真不禁从口中发出了含混不清的悲鸣。



「拓真!」



身旁传来米特菈的叫声与脚步声。



「别过来!」



「但是!」



拓真却厉声阻止了米特菈。



头顶传来嘲弄的笑声,忍住疼痛抬起头来,露娜嘴角挂着笑容俯视着屈膝的拓真。



「呵呵,我就知道以大哥哥的作风肯定会提出些耍花招的交易,不过太自作聪明有时候也会让人困扰呢?」



「为了让翠花全身是血居然特意去损毁自己的身体吗?……你脑袋还正常吗」



「当然正常了。活用自己的能力难道不对吗?我只是尽一切可能地充分运用好不死身的特性罢了」



「你应该有痛觉的吧」



「当然。大哥哥弄烂的眼睛和打碎的骨头,可是相当痛的啊。说实话,都痛得我想现在就把大哥哥杀了——但是,算了吧。反正都习惯了。毕竟不管在和德国教区战斗的时候,还是在做“生体灵枢核”试验的时候,都被杀了无数次了嘛」



「试验……?」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吧」



似乎是感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的露娜打断了对话,然后一脚把拓真踢开,转朝了米特菈那边。



「米特菈姐姐,现在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请仔细听好哦」



露娜挥舞着手中的乌鸦玩偶,做出一副夸张的姿态开始说起来。



「刚才伤到大哥哥的连结刃上,其实涂上了我的血哦。嘛,刀上抹药不是很常见的做法吗?就和那个差不多吧,大哥哥的伤口里混入了我的血,现在大概已经扩散到全身各处了吧?」



(她没有说谎)



拓真已经对自己使用解析确认了这一事实,身体中确实混入了露娜的血液。



被付上了随时可以在体内引燃的诅咒,而且无法使用分解去解除。



如果能直接接触到有问题的部分还好说,但直接对全身使用分解无疑是自杀行为。



「大姐姐?搞错答案的话,大哥哥和那边的巫女姐姐就会两人一起手牵手上路了哦?请在理解这一点的基础上,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吧?」



「……好」



米特菈以不寻常的神色,答应了露娜。



露娜满意地微笑着,狡猾地明知故问道。



「那么,能请大姐姐来协助我吗?」



「你的目标是德国教区的教区长吗?」



米特菈小声问道,她应该还清晰地记得拓真和影缝的谈话。



「这就好说话了呢。没错,目标就是那个教区长。那家伙的灵体单靠我的菲尼克斯是绝对无法打倒的,所以就要靠大姐姐的圣灵了」



「没必要听这家伙的话!赶快走米特菈!」



「闭嘴」



露娜一脚踢到了拓真的后脑勺,脸和地面被迫相触,泥土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



米特菈发出好似悲鸣的求救声。



「请,快住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



米特菈都快要哭出来一样呼喊着。



「我会听你的。所以,请不要伤害拓真和翠花了」



仿佛将怀中翻滚激荡的“什么”一口气倾吐出来似地,米特菈说出口了。



绯红的眼瞳浸满于泪水,但却依然毅然决然地正视着露娜。



那是同将赴死地的战士相差无几的表情。



拓真无言地愕然了。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她忘了自己身上被设下的枷锁吗?



一旦使用了圣灵噬神的力量,说不定米特菈才刚刚启程的梦想就会断绝于此——不,何止于此?更糟的情况或许会被直接处刑。她真的觉得这样就能接受得了吗?



拓真想起了坐在隔离板对面的哥哥。他那不惜于自我的牺牲,也要为白十字教,也要为他人倾尽全力然后去死的样子。就是在这一瞬间,哥哥的身姿与眼前的米特菈强烈、鲜明地重合,直贯入脑髓深处的热流令拓真再也无法忍耐——



「别开玩笑了……别给我开玩笑了啊!米特菈!你不是要去复兴麦特勒亚教的吗!?」



「我会照做的。所以,请放了他们两人」



「米特菈!」



没有回应。



甚至连一眼都不看拓真的米特菈,迈出坚定的步伐朝向露娜。



庞大的魔力伴随着平日从未显露过的威压感从她那娇小的身躯中不断释出,最终在米特菈的身体表面覆盖成一层透明而浓密的膜。



露娜脸上的余裕也消失不见,一边警惕地那样的米特菈,一边指向拓真和翠花,说道。



「不好意思,解开诅咒要等杀死教区长之后。万一你在完成目标之前就背叛我,那么我就是同归于尽也要把那两人杀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就按你所说的做」



米特菈面无表情地答应了露娜的要求。



拓真紧咬嘴唇,握紧因高热而发出悲鸣的左手,再用另一只手死死地堵住破开的伤口强行进行止血,双脚踏实地面站了起来。



无法认同。



怎么可能眼看着米特菈和自己的哥哥迎来一样的结局。



任着这股感情的冲动,拓真飞速地冲向露娜。



哪怕被烧尽体内的一切也无妨,付出的代价,即使只换来将露娜一人击倒的结果也完全值得。



怀着必死的决心,拓真一口气拉近了敌我的距离。



「圣灵」



然而拓真攻击却被米特菈平静的声音阻断。



具象魔术——不存在任何时间差的瞬时发生的事象。就好像举手投足般,一呼一吸之间,毫无阻塞不畅地,以凌驾所有驱魔师的速度,最强的灵体现身了。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的视野被五彩的光充斥覆满。



「没事的,所以」



眼前就好像浮现出米特菈平稳的笑容。



随后马上,拓真就好像丧失了前后左右的方向感般,被一股难以言表的酩酊感裹挟。



然后,五彩色的空间膨胀到似乎快要爆裂时突然收住平息,一阵强风猛地吹来。回过神来的拓真眯着眼睛好不容易看向前方,那里已经没有米特菈的身影。



露娜和梅格尔也不知所踪。



眼前阔开的景象仅仅只是一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视野的下方,则是小得像模型般摆放在那里的鸣神市街区。



一回头,才发现这里居然是登山列车的车站。



大概是还在进行布教活动的圣职者们一齐目瞪口呆地看着拓真。



「居然从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



「这就是奇迹吗」



「神啊」



「等等,别这么轻易就把神挂在嘴边」



如此种种的动摇逐渐在人群中不断扩开。



转头看到离自己稍远一些的地方翠花正倒在地上,拓真总算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空间操作,这是在入学测试时圣灵所使用过的招式。通过扭曲空间的界限,将对象强制转移到其他地方的魔术。



「可恶啊……!」



发泄冲破胸口般愤怒的吼声,随着风无力地消逝。



但应当发泄怒火的对象,已经不在这里了。



只剩下,手腕上念珠仍在发出无比空虚的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