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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与他同在的我」“Cube×Cursed×Curious”(1 / 2)



*



——时间拉回稍早之前,夜知家。



「嘿咻……」



夜知崩夏一个人勤奋地打扫着庭院。别馆二楼,黑绘她们生活的住家部分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窗户碎裂,玻璃碎片四散,被压扁的窗框往下垂落,破破烂烂的窗帘随风飘扬。



崩夏先整理了最危险的玻璃碎片。用扫把打扫,再以簸箕聚在一起,丢进不可燃垃圾袋。



「大概就这样了吧~」



他转头环视一圈,确认成果。至少别馆前面一带已经变得相当干净。当然,缘廊和屋子里都还没清理,之后有时间的话再做吧。



鉴于目前为止都没有骑士再来这里,看样子对方也正处于没有余力攻击这个家的状态吧。春亮他们似乎进行得还算顺利。



至于他为什么会撇下他们,自己在打扫家里,他也只能回答说:「不由自主。」自己就算跟着他们一同前往也帮不上忙,那倒不如先动手打扫家里比较好吧。



「嗯……」



崩夏的目光停驻在别馆一楼的仓库部分。受到之前的战斗波及,铁卷门有些扭曲变形。崩夏费了一番工夫,勉强成功拉起铁卷门。



他走进仓库里。



虽然并不是发生地震,但毕竟潘德拉刚和骑士们曾在四周大打出手。崩夏一边哼着歌,一边大略确认着摆在架上或放在地板上的受诅咒物品有无异常。



「哼哼~略微受到诅咒的道具们情况是……嗯,也有几个已经解开诅咒了呢。等一切平定下来后得拿出去,再替换新的进来才行。有贴着标签要归还给持有者的是……这个和这个吧~不晓得家里还有没有包装用的缓冲材呢。」



他低声念念有词,走向下一个架子。



「不论再小的东西,不论再微小的诅咒,果然没有任何事物会想受到诅咒喔。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是为了帮上他人的忙,才被制造出来啊。因为出了某些差错,才被愚蠢人类的负面情感覆盖,如果因此就被丢掉,实在太教人难过了呢。」



「啊~」这时崩夏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头看向仓库的天花板。



「也就是说——我做的事情很单纯,就是资源回收喔。是环保呢,环保。虽然现在才发现,但我早在很久以前就走在时代的尖端呢,真不愧是我!」



他拍了一下手,自卖自夸。



「就算有些脏了,有些损坏了,但说不定还可以用,也说不定有其他的存在方式。这里就是为了慢慢思考这些事的休息场所……吧?」



一个人喃喃自语完,他又一个人歪过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嗯~如果是春亮,也许会说这是在对我们人类所诅咒的道具赎罪吧……当然他说得没错,但从零以下开始产生这个动机的人是爸爸,我不怎么苟同呢!其实比较像是为了偿还债务吧。」



他察看起下一个架子,又往反方向侧过脸庞。



「嗯~笼统说明的话……就是想变温柔吧?不只是对人类,也对人类制造出的事物,和与人类有关的事物。不觉得这是很棒的事吗?至少我单纯地这么认为。不过,我想春亮也明白这一点吧。总归句话,就是爱啊,爱。这个家是由我们多到满出来的爱能量构成的喔。」



崩夏「嗯嗯」地颔首,走到最后一个架子前。这时,他突然咯咯笑了。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很疑惑呢。我为什么要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多话呢?是的,老样子就是因为『发展』。」



不由自主——的方向性。偶尔会包覆住自己,对他耳语,推动他的事物。



要求他「那么行动吧」的事物。



自己将其称为「发展」。



「顺便再多说一句的话,我会优先开始打扫别馆四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从春亮他们在的时候起就在打扫了。其实应该从主屋或起居室开始打扫比较好吧。但是,正如『发展』所说,醒来的时候,四周干干净净的当然比较好嘛。虽然这完全只是心情上的问题。」



然后,崩夏在那个架子前蹲下。



目光停留在最下层的一个东西上,直勾勾地注视着。



接着伸出手——轻轻抚摸。



「你是在担心会对春亮他们的『发展』造成影响吗?呵呵,真是温柔的孩子。不过,你想太多喽。他们会张开双手接纳你……非常自然地,理所当然地,天经地义般地。就像那些孩子至今一直在做的那样。所以,你不需要害怕。」



啊啊——这时崩夏总算察觉到了。



自己会在这里,会来这里。



「都是为了让还半睡半醒的你,察觉到自己的『发展』呢……换言之我的任务,就是朝睡懒觉的少女最后再推一把。」



于是,崩夏仅用指尖轻戳了戳那样东西。坚硬,却又带着不可思议暖意的触感。



「不过,你不需要闹钟呢。也不需要摇你起床的手、叫醒你的话语,或是用勺子敲打平底锅的噪音。」



咯咯轻笑后。



他温柔地,只是非常温柔地——接着说道:



「你只要意识到就好了……知道吗?你早就——已经醒来了喔。」



在他的视线前方。



蓝色的壶喀答摇晃了下。



*



春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光景,连连眨了几下眼睛。由于太过出乎预料,他必须花一点时间,才能从记忆中唤出他确实知道的那个存在。



就在一名甲胄骑士要往春亮挥下大剑的时候,从旁飞来了某样东西,露出獠牙咬住骑士的喉咙。那是——



蓝色水银形成的野兽。



啊啊,这是。这是她的——!



紧接着声音传来。怀念到几乎让人热泪盈眶的,那个声音。



「蓝蛊之二十八,名称『不详』。蓝蛊之二十九,名称『乌拉诺斯』!」



回过头后。



春亮看见了。



头发遮住了一边眼睛,穿着有很多口袋的大衣,脚上不知为何穿着长靴,在身旁召唤出她诅咒形态蛊毒们的——



「蓝……蓝子!」



「蓝子!为什么!」



他没有看错,确实是蓝子。与比布利欧家族会战斗时,身负足以致死的重伤,去年圣诞节才发现她奇迹似地仍然活着,慢慢地等着恢复——本质为受诅咒壶的她。



蓝子散发着怯弱小动物般的气质,缩起脖子,害臊似地忸忸怩怩。果然是她,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嗯,呃,那个,是崩夏……」



「——蓝子!」



蓝子话才说到一半,菲雅就冲上前紧抱住她。菲雅的表情千变万化,她一下子用脸颊摩蹭蓝子,一下子摇晃或是来回抚摸蓝子的身体。



「啊啊,真的是蓝子!为什么?怎么会?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没事吗?跑来这里!」



「……呼耶~」



蓝子任由菲雅将她摇来晃去,发出了教人怀念的声音。但是,她的目光忽然望向身旁——受到召唤出现后,有着大型犬只形状的蛊毒猛地扑向朝她们逼近的甲胄骑士。



「那个,菲雅……我很高兴,但现在……」



「也……也对。现在……嗯,不是时候呢。」



菲雅的混乱似乎总算平复些许,放开蓝子的身体。



「虽然一头雾水,但你刚才说了老爸的名字吧?光是这样,我大致上就全都明白了……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我就是为此,才过来。」



明确清晰的回答。明明对她而言,使用蛊毒应该不是件开心的事。应该是她自己也憎恨着的力量。



春亮很感激她的心意,点了点头后说:



「虎彻!那个像是动物的东西是同伴喔,你放心!」



「咕喔……哼。诚然,你的援军尽是奇怪的东西。没想到连野兽都来了——」



尽管全身伤痕累累,虎彻仍是果敢地以虎爪与甲胄骑士对抗,语气粗鲁地如此嘀咕。他的回答让春亮觉得有些奇怪。



「……连野兽都?」



虎彻不语地扬了扬下巴,示意方才被骑士的大剑贯穿腹部,身受重伤,现在应该正集中精神在恢复上的锥霞。只见那里——



不知何时站着低头注视着倒地锥霞的暗曲拍明。



接着,他振臂一挥后。



一群穿着医师袍的人蓦然出现在周围。



拍明先是瞥向锥霞,再瞥向春亮。



「不用这么吃惊,我只是使用了运输类和隐身类的祸具。」



「不,不说这个,你为什么……」



「现在好像没有时间说明理由了呢。虽然我们这边肉体派的人不多,但也有勉勉强强可以应付战斗的技巧喔。这才是重点吧?」



「喝啊——!吃我一记拳头吧!名称的话……在下想到了!知性破坏拳!」



「嘻嘻嘻,你那像是猩猩又头脑简单的发言,想不到还不错嘛。但说话就不像是猩猩了,加减之后又变零分了喔。」



「那……那么……呜,呜吼吼——!」



「呜哇啊,明明是人类却学猩猩的叫声,真教人反胃。那样子彻彻底底是头脑简单,所以扣分。」



「到底要在下怎么做啊!」



总觉得似曾相识的巨汉研究员拳头上装着类似手指虎的道具,抡拳挥向甲胄骑士。阴沉的女子挥着调教用的鞭子。其他出现的研究员也都各自拿着奇怪的道具,有像是棒子的东西、像是扇子的东西,和像是吉他的东西。那些肯定都是能在战斗中派上用场的受诅咒道具吧。



若要再介绍,现场也有身上未持有受诅咒道具的研究员。



「我来晚了,谢罪这样的谢罪。」



一道小麦色人影跃来,一脚踢飞银色甲胄。她终于打倒了刚才交手的那些活人骑士吧。



「嗨。总之,事情变成这样了。你也来帮忙吧。」



「虽然理由是未知……了解。」



朝拍明点点头后,恩·尹柔依正想向刚才踢飞的甲胄骑士继续追击时——



有个人「咚当」地降落在那名骑士的头盔上。



春亮只能双眼圆瞪。由于太过不敢置信,他变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可可萝·蓓妲洁莉。头发剪短了,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粉领族在穿的套装,但错不了,是从前他们曾打败的龙岛/龙头师团的一员。



「啊哈。好久不见啦,猎人、少年……呜喔!」



可可萝踩着的甲胄骑士强行起身。她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着地后随意捡起某人掉在脚边的剑,与甲胄骑士的大剑交锋了几次后——是因为质量不同吧,她的剑断了。她往后倒退,又捡了把剑。



「咳,真脆弱呢,但算啦,这也是很棒的障碍训练。」



「你……你怎么……?」



「啊?你没听说吗?我现在被那个卑鄙又不人道的面具男饲养喔。而且还是用毒饵威胁我……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总之我目前没有打算和你们交手。」



「理事长吗?」



的确,他们已将可可萝交给理事长处置。她虽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过的恶人……但春亮实在不觉得理事长会将她私下处刑。大概是作为处罚,强迫她成为他的手下吧。



黑绘略微偏过脑袋瓜。



「这么说来,理事长好像说过跟驯兽师有关的话题呢……」



「虽然我觉得他说下毒九成九是骗人的,但也不能无视真的下毒的可能性啊。总之,现在那家伙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平常都使唤我去处理流氓或是无聊的纷争,难得久违地有机会可以真的大打一场,也让我享受一下吧!啊哈哈——!」



可可萝从现场取得武器,冲向甲胄骑士。



这时,春亮看见锥霞窸窸窣窣地移动上半身,他于是缩回手,协肋她起身。腹部的伤口似乎终于愈合了。



「……蠢毙了,情况好像陷入一团混乱。」



「也太混乱了吧!话说,咦?里头甚至还有莎弗兰缇操纵的人偶!」



春亮恍然发现,有人偶混在蓝子的蛊毒之中跳来跳去,试图引开甲胄骑士的注意力。春亮扭过头,在遥远的校舍顶楼上看见人影。不单是莎弗兰缇,白穗和伍铃她们也在。



「明明叫她们在密室躲起来……」



手中的此叶轻轻摇晃。



「我明白她们的心情喔。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也很痛苦啊。」



「而且现在也没有骑士再有余力去找她们麻烦了吧……就算有,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伍铃也能用祝词的力量加以应付。总之,先感激莎弗兰缇的支援吧,可以干扰敌人。」



「也是。」



春亮对菲雅说的话点点头,重新架起此叶。如果只是握着,左手总是不停传来些许痛楚。是与铠甲和剑交锋时的冲击在体内横冲直撞后,形成的模糊又朦胧的发麻感。这种细微得无法确切捕捉到形体的痛楚反倒更让人郁闷。



但是,望着眼前的战场,他慢慢变得不再在意。慢慢忘记了痛苦。



感觉真不可思议。



面对「银胄骑士团」——总计十六人,带着机器人般的无机感袭来的威胁。



虎彻挥去虎爪,黑绘伸长头发,锥霞操纵着绷带。恩·尹柔依挥舞着脚上小刀,莎弗兰缇操控的人偶引开骑士的注意力后,蓝子的蛊毒趁机张口咬下。研究室长国的成员们各自使用着春亮无法理解的道具,摇来晃去地对付骑士。可可萝则如野兽般挥舞着剑。



所有人都在那里。有敌人,有同伴,也有分不清是敌人还是同伴的人。



心头不可思议地热了起来。春亮回想起至今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们度过的——与某人接触、认识,互相碰撞的时间。同时也感受着这些。



如果没有那些时间,肯定无法看见这样的光景吧。也不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吧。



(果然……是因为有菲雅在吧。)



他认为原点就是菲雅。她来到这里以后,一切就开始了。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体验到了各式各样的事物。坦白说,每一件事可能都有好有坏——但是多亏了她,确实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动了起来。



尽管如此,这次之后等在他们前方的,必定是「好的事情」。



他们渴求的,当然是快乐结局。



他不想再看见有人在哭泣的结局。不想看见会让人心头酸涩的结局。



体内静静地涌上力量。站在这幅画面前,这也是当然。



能够看见所有人的这幕光景,仿佛正在说「朝着快乐结局迈进吧」。



就在这时,用俨然成为指挥官的目光望着战场,朝研究员们下达指令的拍明突然对他说:



「喂喂,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们不属于体育类,终究专门负责大脑劳动喔。虽能争取时间,但要是期待我们能歼灭敌人,那可就伤脑筋了。」



「咦?」



拍明轻轻伸出手臂,指向某个方向。



红色地毯的尽头。



领主坐着轮椅身处的王座,他身旁的少女骑士——以及刺在大地上的受诅咒长枪。



「你们还有该做的事情吧?那就去吧,夜知春亮。」



「这家伙说得没错,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彻底歼灭这些铠甲。」



「……也是呢。」



菲雅神色认真地点头,手中的日本刀也轻轻摇晃。



「知道了。那么不好意思,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说完,春亮起脚狂奔。锥霞也跟了上来。黑绘、虎彻和恩·尹柔依也想冲过来,但被甲胄骑士挡下。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心力——不得不待在原地继续对付骑士们。



结果,脱离「银胄骑士团」包围网的只有他们四人。春亮、他手中的此叶、菲雅和锥霞。



「我和春亮负责近身战,上野同学负责远距离攻击,以及万一有人受伤时负责治疗。最后是怎样都好的一个人……算是最基本的组合呢。」



「不准说我怎样都好,可恶的乳牛女!」



「此叶,你要以那副姿态战斗吗?」锥霞问。



「老实说,我也很希望春亮能够待在安全的地方呢。」



「也让我帮忙吧。都来到这里了,我怎么可能只是看着。手也完全没有问题。」



春亮斩钉截铁地说完,日本刀传来了「呼」的叹息声。



「的确,对方看来也不是用手刀就应付得了的对象……而且我也不希望分开战斗后,突然发现有盔甲从后头逼近春亮,挥剑砍向他。」



紧接着,此叶的声音变得很认真。



「我会赌上这条性命保护春亮。春亮,为此我可以先做一个重要的准备吗?虽然要变回人型一下子。」



领主两人正等着他们的红色地毯就在眼前了。但是,既然此叶说要做重要的准备,当然不能无视。



「当然可以,但既然你要变回人型,我先闭上眼睛比较好吧……?」



「啊,都可以哟。就算不闭也没关系。是的,这也是知道春亮是哪一派的好机会。」



「?」



歪过头时,此叶已弹起在他眼前变回人型。对于满布在眼前的肌肤色,春亮反射性地想闭上双眼时,此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然后——



「嗯呣——!」



吻住他的双唇。



和之前的亲吻有些不太一样。有某种东西滑进他的口中,肆无忌惮地搅动,嘶嘶嘶咕噜地吸吮着。



「噗哈……很好——!干劲全都上来了!走吧,春亮!」



此叶的身体又砰地弹起变回日本刀。



「乳牛女——!你在做什么!太……太无耻了!」



「此叶!你又做这种事情!蠢……蠢毙了!」



「我什么都听不见!」



「可……可恶……!春亮,我也要获得干劲!但是做和这家伙相同的事情,实在太过无耻了,所以,呃,我要这么做!」



「我……我也要!虽然蠢毙了!但这也无可奈何!」



菲雅张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将一头银发压向他的胸膛。锥霞则抓起他的手臂,紧抱在自己怀里。手臂被两团柔软的物体包夹住。



「喂,我完全一头雾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虽然我也觉得确实需要干劲!」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



四个人,就这方面而言很有他们风格地,往前迈步——



同一时间。



菲雅以自己的整个前半身感受着春亮的体温。



藉由他的温度——覆盖掉自己体内的事物。



在深处跳动着的一片黑泥。那并没有消失,依然存在。



看见切子制造出来的尸体后,蠢动着。「银胄骑士团」出现后,蠢动着。现场的战况愈是激烈,愈是蠢动着。此叶做出蛮横行径后,蠢动着。



换言之,就是不快的感觉。想大闹一场的感觉。



但是,现在除了自己的意志外,也有事物能够压制住那些冲动。



她将额头蹭向他的胸膛,闻着他的味道。



光是这样还不够,她回想起他肌肤的味道。



(……嗯。)



她用他的整个存在覆盖掉冲动,不去思考。但是,还是不小心想了。



身体深处的蠕动。一缕的不安。



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未来的选项肯定不多。



所以她可以轻易想像到。好的未来,不好的未来,最糟糕的未来。



当中会是哪一种未来被选中,她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春亮在此叶、锥霞和自己之间最想和谁在一起一样,她完全不知道。



尽管如此,她还是做好了觉悟。



到来的将是美好的未来——直到最后都这么相信的觉悟。



她再次用力吸一口气,让春亮填满自己体内。



然后,不安就和以往一样很轻易地被覆盖掉了。



单纯,美好,安心,如释重负。也许自己已经改头换面成了这个样子。成了只要用春亮填满自己,身与心都能变得健康的存在。



那么,走吧。一切就要结束了。美好的未来将要来临。



总不能一直黏在一起。抵达终点的瞬间就在眼前。



看见锥霞在另一边红着脸蛋放开春亮的手臂后,自己也以此为契机,缓缓放开春亮。远去的温度、气味、触感。



当然,她确实感到依依不舍,但相对地也有新的乐趣。就是因为会暂时分开,才能反刍这些滋味。她决定暂时都让自己沉浸在其中。



啊啊,真的。



光是想像下一次又触碰到他,竟然会有这般幸福的心情。



她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非常开心。



她们的温度远去。



然后当春亮回过神,眼前已经只有两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领主,和站在他身旁的戴恩思列芙。



戴恩思列芙无言以对似地摇摇头。



「无法理解。简直像是白痴大游行,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愚问——他们同样并不理解我们的正义,我们的意志吧。只是群孩子……一群看到游戏场里的沙丘要被破坏,就气得跳脚的孩子。」



「这里才不是游戏场的沙丘。你们试图破坏的,是我们重视的地方——所以,我们要阻止你们。」



春亮瞪着领主说。领主坐着的轮椅安置在王座上,那双饱含星霜历练的双眼俯视着他。



戴恩思列芙快速轻盈地移动到两人之间。



「……你以为你们办得到吗?」



「哼,现在只剩下你们了。我反倒想问你们,你以为阻止得了我们吗?」



听见菲雅这么说,戴恩思列芙晃动着肩膀答腔:



「只要有我和领主太人在,就能构成最基本的骑士团,就能构成排除可憎诅咒的神圣战场。别让我失笑了。」



她更是跨出一步,走到领主的正前方。



「让我难过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必须请求领主大人的协助。」



「愚问。你是我的剑。既然有敌人,自然必须挥舞。」



领主用庄严肃穆的话声说了:



「因此——允许出鞘,戴恩思列芙。」



「遵命!」



戴恩思列芙凛声回答后,弹也似地举起手臂。护目罩状的头盔发出「喀当」的声响动了起来——底下,在弹起的护目罩底下……



是一对如同不祥的宝石般璀璨闪耀的紫色眼眸。



下一秒,身后的领主往她伸出手的同时,她的身体弹起。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



始终坐在轮椅上的领主手上,已经握着一把收在鞘中的大剑。



剑鞘根部有个形状像是扣锁的部分——那个扣锁的材质与构造,和戴恩思列芙戴着的护目罩状头盔很类似。那个鞘扣已经打开,略微可见底下绽放着不可思议紫光的刀刃。替换成日本刀的话,就是刀鞘开口被稍稍拉开的状态。



领主的手抚过剑鞘。由于鞘扣已经打开,只等着剑鞘滑下来。



脚底下的红色地毯承接了剑鞘的重量后,传来细微声响——



残留在领主手上的,是把闪耀着不祥紫色光辉,充斥着杀意的剑。



形状本身很常见,是有着厚度的双刃大剑。剑腹嵌着刻有图腾的薄钢板,以增加剑的厚度。如呼吸般微微明灭闪烁的紫光覆满了钢色的剑腹和白银色的刀刃。



「那就是……戴恩思列芙的本来面貌——」



「哈,别把他们想得太厉害喔,春亮。靠着电池发光,也许是很适合小朋友又有趣的机关吧,但你看,挥剑的持有者是个老头子。他打算坐在轮椅上战斗喔。」



春亮猛然惊觉。没错,握着那把剑的领主依旧坐在轮椅上。「十字军的建国旗枪」的诅咒是一走出它所支配的领地就会死。由于这个城市的「骑士领化」还未完成,现在领主是藉由另一把「十字军的建国旗枪」,将那张轮椅当作是暂时性的领地——是叫作「移动领」吧——勉强将就的状态。



换言之,直到「骑士领化」完成之前。



领主都无法走下那张轮椅,「零号领地」。



「要坐在轮椅上战斗?蠢毙了。这要毫不松懈大意才能成功吧……?」



「愚见。你们并不知道戴恩思列芙的诅咒。」



领主说着,轻轻转动剑尖朝向他们。



那把剑以少女的声音,说起自己的诅咒。



「我的诅咒是……『一旦出鞘,必定杀人』。因此我这个存在被人称作魔剑。」



「不用说得那么得意,这种诅咒很常见。我也是妖刀啊。」



此叶不屑一顾地说,但戴恩思列芙的语气没有改变。



「真是蒙昧无知到教人同情。身为价值和尘土相同的低贱祸具这是当然,但你并不明白——『必定』这两字的意思。出鞘的我必定会为了杀人展开行动,必定为了杀人而存在,必定为了杀人而引导剑身——反过来说,当我的剑一出鞘,就已确立了『杀人』这个结果。」



「啊……?」



「必定杀人这个既定的结果、命运和因果,会促使我这把剑前进——其方向,其因果性的推动力量,正是我诅咒的显现。」



「——愚昧的孩子不会明白。戴恩思列芙,只能让他们亲眼见识了。映照在你剑身上的结局、紧逼而来的既定死亡,和因果引领下的确杀推动吧!」



「遵命(Yes),领主大人(My lord)!」



瞬间,他们两人——



坐在轮椅上的领主和他手中的大剑一同飞了过来。



以子弹般的速度,以炮弹般的气势。



轮椅倾斜,但大概是用带子或某些东西固定住了,领主的身体没有掉下来。连同轮椅的质量,他高速挥下戴恩思列芙。



「春亮!」



此叶勉强挡下这记攻击,将剑弹开。对于这仿佛接下了巨岩的莫大冲击,春亮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然后化作电流从左手的残缺处窜出。他咬牙忍痛。



领主坐着的轮椅往后滑开着地,但随即扭动车轮一百八十度转弯。明明领主没有进行任何操作。



这次轮椅没有直线前进,而是交互倾斜车轮,以跳舞般的动作欺近——目标是菲雅。



「菲雅!」



「唔喔……!」



这下子不可能再空手抵挡。应该不是刻意模仿可可萝吧,总之菲雅刹那间捡起掉在脚边,像是补给用品的骑士剑,好不容易才挡下戴恩思列芙的一记攻击。但是领主紧咬不放,连续劈来斩击。菲雅拚命防御——



「怪物绷带!」



领主后方,锥霞伸出绷带试图勒住他的脖子,或是抽走插在轮椅后方的「十字军的建国旗枪」。但领主让轮椅的一只车轮立在地上,如陀螺般地旋转切断绷带。菲雅好不容易趁机拉开距离。



「呿,竟然……会动。真是奇怪了!」



「是戴恩思列芙在拉动……吗!」



「好像也能操控速度和路径呢。他们说过因果性的推动力量和确杀推动,总之就是『朝向敌人』这种笼统的向量……然后利用这种向量订定了这样的战斗模式吧。」



「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冲刺技能,但是……蠢毙了,打从一开始也计算到了轮椅的质量和机动性,再与攻击动作结合吧。说不定比一般普通的战斗还要棘手喔。」



「是啊,毕竟我们也没有和坐在轮椅上的对象交手过。不说这个了。」



此叶轻轻摇晃。春亮猜想她是在看菲雅的手吧。看她现场取得的武器。



菲雅依旧紧盯着前方,略微噘起嘴唇说道:



「我也不想拿啊,但是没办法。这么简单的武器,你就别追究了。」



「是啊,要空手应付大剑实在有难度……此叶,没关系吧?」



春亮也开口帮腔后,几秒过后传来她的叹息。



「算了——如果是那样的武器,即使发生了什么状况,我也能马上破坏掉。就当作是你的手变长了吧。但是,大意仍是禁忌,我该做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听好了,一旦状况不对劲,就要马上——」



「我知道啦……总之现在先别管我,专注他们那边吧!他们的动作确实吓了我一跳,但也只是以坐在轮椅上的状态取代双脚在战斗吧。没什么好怕的!」



领主如车子甩尾般移动轮椅后,重整态势,再度架起戴恩思列芙,目光平静地说道:



「——愚虑。说着没什么好怕的时候,说话之人早已在害怕。」



「闭嘴!」



车轮吱呀作响。双方再度交错。



春亮与此叶合力拚命与领主对打。戴恩思列芙是受诅咒的剑,又依自己的意志行动——所以「剑杀交叉」不管用。即使施展强力的招式「显杀交叉」——



「唔……!」



「我是被人喻为传说的魔剑!区区偏远岛国的妖刀哪能粉碎我!」



但对方也是长年受到诅咒的巨剑,双方互相弹开,感觉得出势均力敌。以为一击就能结束掉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散发着淡淡紫光的大剑,以难以想像是坐在轮椅上的人在挥舞的威力、速度和精彩多变的轨道狂奔。年迈领主的手臂怎么会这么有力?他自身的剑术技巧也教人瞠目结舌。高度的假动作、连击、反击……根本是大意不得的敌手。



「唔喔……哪能……一味防守……喝啊啊啊啊!」



「等等,菲雅,你太冲动了!」



但此叶的忠告慢了一步,菲雅做困兽之斗地以刚才捡起的骑士剑刺出攻击,却被领主的反击打中。那把平凡无奇的剑断裂飞起,在菲雅的脸颊上划出擦伤。大概是为了避免受到更严重的损伤吧,她娇小的身体猛然往后飞出,滚倒在地。然后又伸手摸索,捡起附近的剑。



「还没完呢……!」



她站起身,狠瞪向领主。不靠技术,而是靠着意志和信念的战斗方式。多半是对此感到不快,领主坐在轮椅上哼了一声。



「——愚行。你受到了诅咒,别像个拥有使命的骑士一样战斗。」



「少啰嗦,我……我只能这么做啊!」



菲雅再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冲。



「……使命?我当然有。我要以我原原本本的样子打倒你!然后让城镇、学校和那个家——恢复原样!我绝对不会放弃!」



春亮也不可能默默看着,一同冲上前去,和此叶展开攻击。锥霞也飞来绷带掩护他们。



在身旁摇晃的银发。



坦白说,菲雅几乎构不上是战力。但她愿意待在旁边,愿意和他们共同战斗,春亮非常感激,也觉得受到了救赎。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迟迟无法伤害到领主和戴恩思列芙。



乍看之下战斗方式很奇特,但其实两人的强大就像直球一样,毫不标新立异,单纯的强大。纯粹得没有破绽,没有醒目的弱点。



「呼……呼啊……!」



春亮他们不断消耗掉体力。至今连续战斗所累积的疲劳沉甸甸地压在背上。即使此叶能操纵他的身体,却不可能阻止得了肉体根基的消耗。对打造成的冲击集中在左手末端上,甚至让他产生痛苦化作了手指的错觉。理所当然在那里的感觉。无法遗忘的感觉。勉强自己遗忘,更是让他感到疲倦。



所以——当他挡下戴恩思列芙在空中滑行般挥来的横劈时,膝盖突然一弯没了力气。



「春亮!」



此叶没有选择硬是撑住,吸收冲击往旁跳开——或者该说任凭身体被击飞。



(唔!)



在急遽拉远的景象中,春亮看见在戴恩思列芙攻击的后座力下,轮椅的车轮旋转着,然后像在后回旋踢一样将锥霞往另一个方向撞飞。



春亮咬着牙关等待接下来的冲击,同时只能祈祷留在原地的她——



独自一人与亲生父亲对峙的她平安无事。



(菲雅……!)



*



轮椅发出了吱嘎声响,撞飞春亮他们后在地面着地。



菲雅拿着只是捡来的脆弱普通长剑,与领主正面对峙。



可能是解闷,或者是在操控推动力量——领主转着手腕,舞剑般让戴恩思列芙在身前旋转。视网膜上留下紫色光辉的残影。



领主的表情至今始终不变,一直是毫无情感。只是凝视着自己该执行的正义。但是这时,他的眼中似乎浮现了些许的困惑之色。



「我问你……延续刚才的话题。虽然这是愚论。」



「什么?」



菲雅蹙眉,但领主不以为意地接下去说:



「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战斗方式?就像为了使命不断站起来即是美德的正派骑士一样。」



和刚才一样的话语。菲雅也只能回以相同的感想,就是:「啰嗦。」



「你受到了诅咒,这样的战斗方式和我预想的不同。即使有免罪符机关封住了几个机关,应该还有其他机关吧?『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桩("A skewer loved by Vlad Tepes")』呢?『鲨鱼之牙("The Teeth")』和『花瓣剑贝瑞杰拉("The flower sword Verazella")』呢?变出来看看吧。」



「哼,你想看吗?」



「愚问。每一个机关都是我的罪证,摧毁它们将能弥补我的罪过吧。这是创造出你这个东西的——我这个父亲的义务。」



心头一缩。和变成箱形时听到的话语一样,这个男人的话语是毒。她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变快,几乎要掉下泪来。



但是,她不想服输。菲雅做了个深呼吸后,说:



「我……对你来说,只是错误的集结体吧?」



「没错。身为创造者的我可以断言,你的出生是项错误。你在错误中出生,在错误中被人使用,更被诅咒这项错误笼罩。」



没有花时间思考,没有花时间烦恼,领主立即回答。



像在说这是再当然不过的事情。像在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答案。



对于他的武断,菲雅涌上想笑的冲动,但一边忍耐一边说了:



「那么……我再问得具体一点吧。你认为在如此大错特错的我体内,存有什么东西?」



挑战般,她故意用了那个字眼。



笔直地望着他,勾起嘴角说:



「『父亲』,说说看吧。我的体内有什么?」



「——愚问。有三十二个拷问和处刑用的机关,以及可恨的诅咒。」



「只有这样吗?」



「只有这样。」



领主依旧板着脸孔正经八百地回答。



因此菲雅再也压抑不了,放声大笑。



「哈哈……啊哈哈!你可能自以为很聪明吧,真是笨蛋!」



「你这家伙!在愚弄领主大人吗!」



戴恩思列芙剧烈摇晃着剑尖,但还没有冲过来。领主似乎是在思量菲雅的真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既然不明白,那她就为他说明吧。



菲雅轻轻将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心跳。温度。当中的事物。



「我体内——是啊,好比说……我知道怎么解开魔术方块喔。是你设计的吗?」



领主轻皱起眉,像在说不懂她在说什么。这又让她觉得有趣。



「其他还有很多喔。像是喜欢仙贝的心情、喜欢毛绒绒动物的心情,学校上课教的内容也都在我脑海里。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也会跳运动会时学的舞蹈,学习怎么打工也是轻而易举,以及担任服务生和销售员。还有——对了,知道怎么做巧克力。我可以做出很!好吃的巧克力喔。当然,包括学校里的所有人、商店街里的所有人、镇上的所有人……」



歇一口气后——



「还有喜欢春亮……春亮他们的心情喔。」



她不由得感到害羞,临时改口。但是,是真的。自己心里存在着这些心情。



「哈哈,我再问一次吧。这些心情是你用那张得意的嘴脸为我设计的吗?」



「呣……」



一旦化作言语,她就不再恐惧。



「——你一开始创造出的『理所当然是错误的我』……已经被其他事物给冲淡了。因为我是箱子的形状,里头当然塞满了很多东西。甚至到了原本存在的内容变得无关紧要的地步。从前始终空空荡荡的空隙也都被填满了,甚至到了满溢而出的地步。」



她在按着胸口的手掌底下,感受着拥有呼吸的那些事物。



来到这里以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塞进来的事物。



在自己也没发现的时候,已如花瓣般层层堆积的事物。



所以——菲雅抬起头来。



没有对创造者露出笑容——相对地……



像要贯穿般地直瞪着领主。



「就算我的出生是项错误,但我在这里,来到这里,遇见大家这些事情——绝对不是错误。只有这点我能肯定!你没有权利否定这一切!」



然后向他大声主张。



领主轻摇着头,像要闪避菲雅的气势般,转变旋转着的戴恩思列芙的方向,做出突刺的预备动作。



「——愚想!」



杀意形成的推动力量再度驱使轮椅,迅如雷光地往她疾冲。



是威胁,但她不害怕。



她已经能够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存在。领主?犹如国王的支配者?古老的炼金术师?正义的执行者?这些意义微不足道。对自己来说,意义就只有一个。



菲雅紧握住剑,摆出备战姿势喊道:



「哈!明明不去了解女儿,却从一开始就断定她很愚蠢——在我看来,我倒觉得这样的父亲更加愚蠢!」



*



冲撞的力量相当大,她不认为自己能安全落地。



可能会再一次死去吧,希望能早点复活——锥霞心想着,但紧接着感觉到的不是疼痛。布料与骨架,柔软与坚硬浑然融为一体的触感包覆住自己的身躯。啪叽啪叽的崩塌声。看来她被撞飞得太远,身体撞进了搭建在附近的帐篷。真是预想不到的幸运。



「唔……!」



断裂的框架末端略微刺进了手臂,但比起撞在墙壁或地上,导致颈骨断裂或是头盖骨破裂,已经好上好几倍了。她拔掉框架,一边推开帐篷的残骸一边坐起上半身。由于身体急速移动,她感到阵阵晕眩。



不过是被轮椅撞飞而已——她暗暗咬牙。自己身体的长处只有不死这一点。一旦死了,就派不上用场,反而会让大家担心,她可不要。



(难道就没有东西……能给予我更多力量吗?如果有方法能帮他们……)



就在这时——



在倒塌的帐篷残骸中,支撑着身体放在地面上的手,碰到了某样东西。



锥霞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向那样东西——



然后「哈哈」地笑了。



「蠢毙了……因为太过渺小,甚至舍不得浪费力气破坏掉吗?」



被撞飞之后,春亮旋转着身子,摆出防御姿态。虽然是此叶操控着他这么做。



尽管如此,他仍做好了会撞在坚硬操场地面上的觉悟,绷紧全身的瞬间——



「咚呼!」却传来撞上肉身的触感。



「咦……奇怪了?虎彻……?」



「……」



虎彻张开双手接住了他。说得更正确点,是用公主抱抱着他。



春亮自然很难为情,滚也似地离开他的怀抱。



「虎彻?感谢你救了我,可是你怎么……」



「因为甲胄的数量稍微减少了。如果只有不才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应该也不成问题……」



春亮瞥向四周。蓝子的蛊毒、莎弗兰缇的人偶,和包含恩·尹柔依在内的研究室长国成员依然还在战斗,但是——确实可以看见已经有几具银色盔甲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是吗?那真是得救了。其实我们这边体力也快耗尽了,如果你也加入的话——」



这时,虎彻目光不善地望过来,有话想说似地瞪着春亮。但几秒过后,又马上撇开。



「说实在话……诚然,不才也累了。不可能再以平常的状态攻击。」



「是……是吗?呃,那就没办法了……」



「所以……喝,那个,就是所以……」



此时,手中的此叶往上弹了一下。



「啊,难不成……虎彻,要由我来说吗?」



「不……不,村正大人!这种事果然……要由不才来说才对,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