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感冒etc.(2 / 2)
不由自主地从口中漏出了傻气的声音。
月森将拎着的书包落向柏油路,大眼睛张得更开并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地。如果将现在月森的样子用语言原原本本地形容的话,就是“不知所措”。
拜此所赐,料想她反正一定会和往常一样泛起出小恶魔般笑容的我,也因不熟悉的她的样子而非常的困惑。
她意识到被我看见的同时浮出惊讶的表情。接着马上「一不注意掉落了包。」边奇妙地说出有着解释意味的台词,边弯下腰捡起脚边的书包。
但是不知为何,即便把书包拿在手上,她也一点儿没有站起身的意思。
我怀着疑惑的心情眺望月森,她将纤细的指尖抵在白皙的额上,就像躲在游玩设施的隐蔽处玩捉迷藏的孩子般,小小地蹲于柏油路上。
「……那个,咦……?」
她漏出了如同拼命地维持稀薄而去的意识般的朦胧呢喃。
果然她的样子很奇怪,我急忙靠近她「怎么了?」降下膝盖,然后拂开她的黑色刘海,紧盯着被隐藏的她的脸庞。
在那里有着——让人联想到银色之月的苍白面孔。即刻将手伸向她的额头。
「……烧得非常严重不是吗,你感冒了?」
即使回想这几天她的样子,也看不出她有感冒的迹象才对。
对如此惊讶的我,月森从嘴唇的间隙中漏出「正确答案。」,以及「终于注意到了……」稍稍地笑了。那就像是尽了最后的力量般,她将形状姣好的脑袋挨上我的胸口,缓缓地伏下长睫毛。
——之后,飞奔进车行道的我在犹如骂声的汽车喇叭声中,拦下了出租车。
一定是热度让精密仪器般的月森叶子失了常。务必希望如此。至少,我不愿认为这是她的本来姿态。
从抵达家到让她睡觉为止,实在够辛苦。
她刚进家门就「好难受。」、「好热。」倦怠地边说边开始“噌噌”地脱起校服来。
「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在这里。」对我呆然的提醒,她「嗯。」无表情地点完头后背向我,接着「野野宫君Bra的扣子有劳了。」坦然地说道。对没有回答默不作声的我,她「快点。」地催促道。
虽然想方设法总算成功将独自换好睡衣的月森弄到了床上,但这次又陷入了与「太苦了不要。」背过脸的她围绕着感冒药展开的纠纷中。
外面正大流行着感冒,不喝药的话就治不好感冒,对如此主张的我,「如果野野宫君肯帮忙的话我就喝。」她高高在上似地如此说道。
不用多说我必是很有意见,但对方是病人所以没辙,只好勉勉强强地同意,一只手握着有水的玻璃杯,另一只手拿着感冒药。但不知为何,她不愿意地摇了摇头。然后「嗯。」犹如催促母鸟喂食的雏鸟般,抬起下巴向我撅起嘴唇并闭上双眼。
之后,我理所当然地深深叹了口气。
以感冒为大义名分随心所欲。实际上感冒该不会只是月森叶子为了戏弄我,进行游戏而撒的谎吧,我甚至都这么思考了。至少,若不是她确有在发烧的话,我大概早就回去了吧。
将“能配合我吗?”抵抗着的月森压在床上强迫她喝下了感冒药。虽然她暂时有「好苦。」、「过分。」对我细语着不满的话,但在我将润湿的毛巾敷于她的雪白前额上后,「野野宫君感觉真好。」总算变得老实了。
有种如同成为让人操心的孩子的父亲的心境,连我的热度貌似也上去了。
「……为什么在烧得如此严重之前都置之不理啊。」
「觉得卧病在床的话,说不定野野宫君就会来看护我。」
对叹息的我,床上的她微微一笑。「做什么傻——」刚想这么开口的我瞬间缄口不语。
闭上嘴就能够很好地明白。又大又宽广的月森家寂静到彷佛听得见耳鸣声。我再次认识到她独自一人的无依无靠。这样是会让人染病吧,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我没有来拜访的话,大概今天她也仍旧是一个人度过夜晚。
或许这几天看到的月森不高兴似的态度,就是源于身体状况不佳。装成没事的样子,也是她在对自身处境有所自觉的基础上,为了不让周围人担心而表现出的体贴吧。
「在感冒好转之前,学校也好打工也罢,都好好地请假休息吧。」
也就这种时候心境变得想要纵容对方,但是,
「那样的话不就见不到野野宫君了吗?」
正因为以认真的表情这么说,所以她才极其令人棘手。
「——呐,野野宫君。」
那是不像她风格的粗暴的说话方式。
「……被千鹤告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被子中窥视着的她的双眸,好像责备似地瞪着站于床边的我。
本以为因这场纠纷,宇佐美告白之事能变得模糊不清,但她却牢牢地记着。事到如今隐瞒已然无济于事,我把正确的日期告诉了她。
随后,月森以「是么。那么请只记住这一点,野野宫君。」为开场白,径直凝视我的眼睛。
「是我比千鹤先告的白。」
她以好似生气又好似闹别扭的口吻说道。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你隐瞒千鹤告白一事,对此我可是很生气的哟?」
看着蹙眉撅嘴的她,我越发感到好笑。
是不像她风格的实在孩子气的自我表现。如果为平时的她的话,这应该是她所敬而远之的,与月森叶子这位完美人物的美学明显相左的行为吧。
不过,因为觉得这样幼稚任性的她的姿态很可爱,所以我看来已经无可救药了。
「那样我会很困扰,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呢?」
我笑着如此询问,她将脸藏在被子里用模糊的声音轻语道。
「……如果到早上为止都待在我身旁的话,就暂且原谅你。」
我边忍住笑意边「我明白了。」使用在咖啡店的恭敬礼仪,接着在她所睡着的床旁边坐了下来。
再次露出脸的她将嘴唇弯成弦月状,静静地微笑着。随后,好似安心了般垂下眼帘。
在仿佛融进细胞的寂静之中,我兴趣盎然地凝望着被淡淡月光映照着的月森的睡脸。睡脸时的她比起平常更显年幼。姐姐似的她就宛如妹妹般。不,从年龄来看,这才是最正确的也说不定。
大概是喘不上气,呼吸声起伏湿润。面颊亦是烧红,与睡脸的年幼相反,今晚的她比起往常更加的淫靡与煽情。
在注视着如此无防备的她的期间内——等意识到时,我的指尖已触碰到了她的光泽且有弹性的下嘴唇。有着暖意的她的吐息轻抚我的指尖。忽然间与虎南的对话闪过我的脑海,心跳数一口气暴涨。
现在的话,不管我做什么虚弱的她都抵抗不了。感觉恶魔好像在耳边如此呢喃一样。自然而然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啊嚏。」她打了个小声的喷嚏。
瞬间,我回过神来且大幅度用力地甩了甩头。我悔悟了。只能说是鬼迷心窍。
承受不住罪恶感与羞耻心的我,已不能够再待于月森的身旁了,于是我悄悄地起身。
但是我没能站起来。就好像在说绝对不会让你逃走般,她边睡边紧紧攥住我的衬衫下襟不放。
我以好似举起双手投降般的心情低下头,再次将后背靠在床上。不了解别人心情,一副比往常更加年幼表情的她,发出了好似幸福般的鼻息。
翌晨,在从窗帘间隙中射入的耀眼朝霞与蔷薇似的香味,以及鼻尖处的瘙痒感中,我醒了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最初支配了视野的是,如圣母般的温和微笑。「谁?」因为惊讶地迅速摇动了身体,我的后背失去床的支撑着落于地板上。
向上的视线前端有着月森叶子。「……啊啊,这样啊。」理解了状况。我好像在月森的房间里过了一夜。
仔细一看,发现月森正以会让人联想到柔软猫科野兽的四肢着地的动作,俯视着我。她在校服外面披着缀有褶边的白围裙,一副活像年轻太太的打扮。
比我「你在做什么?」提出疑问更快,「野野宫君早上好。」她率先绽放出柔和的微笑。
「野野宫君的睡脸过于可爱,所以我忘记叫醒你而看入迷了。」
她毫不害臊地说着单是聆听就让人发痒的台词。与昨晚截然不同,她脸色红润肌肤娇艳。
「……感冒已经没事了吗?」
「诶,完全好了。多亏了野野宫君呢!」
如其所言,她露出了看起来很精神的笑容。那是有如甩掉了附身邪灵般的明朗表情。
「承蒙关照,不给野野宫君些谢礼不行呢。」
她「是呢。」稍稍苦思冥想之后,浮现出想到了什么的表情。
「把在我家生活的权利当作礼物送给野野宫君。」
「——月森,让我告诉无知愚蠢的你一件好事吧。」
我挪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徐徐地站起身,然后向下看着趴在地上的她说道。
「所谓“谢礼”应该是让人感到高兴的东西。」
「是么,那就没问题了。」
她将双腿并拢成八字,眼睛朝上瞟着我。
「因为野野宫君在我家生活的话,“我”会很喜悦嘛。」
究竟是给谁的谢礼。
「不需要。谢礼什么的没必要。」
从最初就没期待回报。她因感冒倒下,而我偶然在场,仅此而已。
或许是有在反省,她边轻轻摇头边站起身来。
「……是呢,抱歉。总觉得好像说了很见外的话呢。」
紧接着她欣喜地说道。
「“男朋友”看护“女朋友”是天经地义的呢。」
「是呢,照料染上感冒的打工“同事”,对“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呢。」
即刻更正。
面对我冷淡的视线,她「要淋浴吗?」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不,感觉会被你偷窥所以算了。」
我随便地回答。
「真奇怪,为什么会暴露了呢?」
她是认真的。
将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我使劲摇了摇头。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家伙。昨天为止的虚弱的她到哪去了?刚一精神就这样。
「该不会是烧还没退吧?若非如此的话,只能认为是热度的后遗症导致你的脑袋变奇怪了呢。」
「是么?从最初开始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哟?」
她边说边拉开窗帘。从窗外涌进光之洪水,我不禁别过脸去。
「啊啊,说来从最初开始你就是奇怪的。」
对,从在图书馆与你初次交谈之时开始。
「到现在才注意到,野野宫也真迟钝呢。」
对我的挖苦,她扑哧一笑。
因不能听过就算的台词,我瞪了她一眼。视野化为纯白。或许也有着那份满面笑容的因素,
「如果我很奇怪的话,那到底是因为谁的缘故,这是件值得好好思考的事呢——」
沐浴于朝阳下的月森叶子就宛若她自身正在闪闪发光般耀眼。
这之后,我吃完她所做的早餐前往学校。虽然有想着她其实不擅长料理的话就有趣了,但大概有得到曾是料理学校讲师的她母亲的真传,即便她「都是些现成饭菜,请多担待。」这么说,其水平也比我母亲要高上数个档次。
那一整天我完全听不进课。不知是受倚靠于床边的拘束姿势的影响,还是睡于地板上的原因,糟糕的睡眠导致全身发酸。
「野野宫身体不好吗?」
或许是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顶着张苦瓜脸的缘故,邻座的宇佐美从位子上探出身体,担心似地向上看着这边。因此,「不,单纯只是睡眠不足。」我耸了耸肩。
「比起我宇佐美怎么样了?」
虽然在担心着别人,但宇佐美自身与昨天相比,身体状况看起来并没有好转多少。
「嗯~烧比昨天退了些,所以稍微轻松了点哟。」宇佐美答完后,「你看。」忽然夺取我的手将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比起烫不烫,我更吃惊于其婴儿般的柔嫩肌肤。
话说回来,这小动物明白吗?即便被『你看。』这么说,不知道到昨天为止的宇佐美的额温为多少,让我该如何回答?而且从宇佐美的角度来看,我好歹算是其告白的对象,将那对象的手掌与自己的肌肤相贴着,她对这状况作何感想?
「怎么了?」
宇佐美边将纸巾覆于鼻上,边不可思议似地望着无言的我。看着这样的她,我理解到多想也无益。于是『因为是宇佐美所以没办法。』我用这好似世界真理般的话语,轻易说服了自己。
——事情才刚过去一日而已。尽管其中不含深意,但看到现在我与宇佐美的交谈,她将会想歪到什么地步?
急忙将视线转往月森的座位。月森正开心似地与周围的女孩子们谈笑风生。并没有特别在意这边的样子。
因为感冒好了,所以与昨天为止截然相反她心情甚好。说起来,好像从早上开始她的心情就不错。不管怎样,从今天月森叶子的身上看不出她有在介意昨晚告白之事的样子。
那天黄昏。
在我拖着发软的身体于咖啡店工作之时,「喝下猛砸了三千日元的壮阳药,死命睡了一觉后,我一下子就恢复了!」
几乎要唤出绝佳状态,顶着这般精力充沛表情的虎南来了。
「那还真是太好了呢。」对敷衍了事的我,「哦,你看起来身体不好呢?」虎南询问道。因此我“从早上开始身体就不适。”这么回答。
「这不就是感冒吗,野野宫君。」
虎南如此断言。说来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也不一定,我「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那么是被谁传染的感冒?」
「……天知道?到底是如何呢?」
若问被谁传染的话,与我整夜待在一起的某个人物的可能性是最高的,但我不可能在虎南面前将之坦率说出口。
话虽如此,这边一沉默虎南就能够说出那个名字,我能轻易地预想到这件事。
「让我猜猜,对象必然是叶子美眉吧?全裸着睡了是吧!是这样吧野野宫君!」
「容我反问一句,在自称经验丰富的虎南先生你的眼中,有映照出我们是那样的关系吗?」
我边将在稍远的桌子处招待顾客的月森收于视野一角,边冷静地发问,虎南暂且「唔~」哼了一段时间后,
「……哈,这个嘛,还看不出来是跨越过那条线的关系呐。」
极其无趣似地如此回答道。
「就是这么回事。」
我在虎南的桌子上放下咖啡杯,转身走向厨房。随之背后的虎南喊了起来。
「——对了对了,虽然忘了说,但还有一个染上感冒的原因。」
反正铁定是无聊的内容,这么想的我头也不回地向着厨房前进。
「据说被Kiss的话,就会被传染上感冒喔?」
果然是无聊的内容,对此我露出了苦笑。完全没那印象的我挥了挥手回应虎南。
忽然间有股蔷薇的香气搔痒着鼻腔。回头一看,发现仿佛以从树叶空隙漏下的阳光般的柔和微笑着的月森叶子,站在了我的正后方。
「你脸色欠佳哟?莫非是感冒?作为昨天的回礼,这次必须由我来看护野野君呢。不必客气,用力撒娇就行哦?」
「不用了。我不想欠你人情。」
「真是的,野野宫君尽是在奇怪的地方顽固。」
无视用闹别扭似的语气说着的她,我开始整理收据。之后,我的手停住了。
在我的视线前方,有着从围裙口袋中取出润唇膏涂抹嘴唇的月森叶子。
大概是注意到我在看着吧。
「这阶段空气很干燥,感冒也是那样,不勤勉涂抹的话,嘴唇立刻就会皲裂呢。」
她边说边抿了抿嘴唇让之染上唇膏。我的视线追着每每吐出话语便改变形状的光泽嘴唇。
「……月森。」
「嗯?野野宫君也要用?」
「啊,不是,没那必要……」
我就像逃避般从她身上岔开了视线。
「奇怪的野野宫君。要不今天到此为止?」
「务必让我如此……」
对扑哧一笑的她,我晃了晃脑袋。
今天到底不可能再认真工作。热度相当之高。毕竟不仅是脑袋,连脖子与耳朵都很热,所以别无他法。
虽然有几件事情想问她,但也谈不上必须打听出来。不过,即便不问也有几件事很明确。
她的感冒完全好了之事。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心情甚好之事。
以及——
在我走向员工休息室与月森擦肩而过之际,她用谁也听不见的音量,「抱歉呢,野野宫君……」在我的耳边轻轻细语。我眩晕了。
「……那时候的“喷嚏”并非故意的哟?」
——月森叶子是个难以应付的女孩子之事。
我已经不能向她回头了。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与她待在一起,我的热度将永远不会退去。
现在的我在月森叶子的面前,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