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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第一章「不识被窝染上之物」"Night of Rubik's Cube"



***



「……这是什么?卡士达布丁吗?」



用汤匙前端戳了戳黄白色物体的表面,少女板着一张脸问道。



「吃吃看就知道啰。」



「唔呣……恶!这…这是……」



才将汤匙前端送进口中,少女便大受打击般冻结在原地。



「一点都不甜,这是假货吧!柔软的底座加上黑色的酱汁,除了布丁以外哪还能有别的……真…真是坏心的食物!」



「别骂它坏心,人家只是普通的豆腐,是把大豆浆凝固后做成的。不好吃吗?」



脱下围裙,春亮面朝少女盘腿而坐。身穿跟春亮借的衬衫及热裤打扮的少女,一脸不悦地咀嚼着凉拌豆腐,一边说道:



「哼,不难吃。不过,还是输给刚才的……咬起来喀滋喀滋啪哩的那个。」



「被拿去和仙贝比较,豆腐也很头大吧。」



「原来叫作仙贝呀?那个真有种新颖的口感,又辣又甜,而且更是有嚼劲……啊!你…你在看什么?」



随口回了句「没什么」,春亮自表情一瞬间呆愣的少女脸上别开视线。自己也准备开动了。现下的状况正是遵守了格言「饿着肚子不能云云」的结果。



少女确认着不必解释也知道是鱼的料理。她凝视着刚烤好的秋刀鱼——然后将叉子及汤匙放下。春亮早已事先预测到她下一个动作——



「等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准你用手抓。」



春亮才将手伸向少女,少女便不知为何「沙沙沙」地在榻榻米上一鼓作气倒退。



「就跟你说了刚才那是误会,我只是有点混乱而已啦!我不是还借你衣服穿了吗?」



「谁……谁管那么多啊!而且你在那之前,还……还把手指伸进那种地方玩弄……」



「就算你说『那种地方』……总之,真是抱歉啦。」



顺着情势道了个歉,春亮开始讲解用筷子解体秋刀鱼的方法。



「来,看好了,这才是解体秋刀鱼的正确方式。像这样,然后……接着把头像这样拉出来……就可以顺畅地抽出全部的鱼刺啰。很简单吧?」



「哦~」少女微微发出赞叹,但表情又马上回复警戒。片刻之后,才缓缓坐回桌边,用鼻子不悦地「哼!」了一声,重握叉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Fear……」



少女立刻又闭紧双唇,皱起眉头,一脸「糟了!」的表情。



「菲雅……吗?」



「唔……嗯。我的事不重要,随你高兴怎么叫。」



「不,怎么可能不重要?你可是在一小时前跃升成我人生的最优先课题耶?速度根本就是违规级的嘛!然后呢?结果你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样的箱子?」



「唔……」



「唔?」



反问的瞬间,少女——菲雅无缘无故竖起眉毛开始发脾气。她一面用叉子大力刺杀秋刀鱼,一面说道:



「少啰嗦!与…与你无关!呆子!」



「唔哇,怎么搞的,我还真久没听过这么直接的骂法耶!你是小孩子吗!」



「你…你说什么!」



「而且你发飙的方式也很老套……哇,笨蛋,别这样!肉都喷出来了!闭上嘴巴啦!」



「真是的……居然追根究底女性的过往,真没礼貌,你这无耻小鬼!」



虽然一点也不想被个不懂餐桌礼仪的小丫头教训,但春亮决定现下还是由自己让步。



「呼……算了,反正我也知道,基本上你们都不会有什么太愉快的过往。既然会惹你生气,那我就不问了。」



不知是否因这番坦率的发言而失去气势,菲雅的怒气也渐渐缓和,低下了头。



「那个型态……我不喜欢。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变成那种模样。只是因为有人跟我说,变成那个样子,要来到这边比较简单,所以我才忍耐罢了。」



「有人告诉你?是我老爸吗?」



「他说他叫崩夏。你是那家伙的儿子吗?」



「对,我叫春亮。我老爸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说他在那边还有事情要办。」



「还是老样子,太过自由了吧,这白痴老爸……算了,我也已经抱怨到腻了。只要他别忘记汇生活费给我,我也就不管他了。」



「不管是你还是那家伙,都很奇怪呢。我以为一般的人类对于像我这样的东西,应该都无法理解才是。」



「因为这个家从以前就一直在收容像你们一类的东西嘛。嗯~基本上都是些受了轻微诅咒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偶尔也会跑来像你这样的家伙。」



片刻沉默过后,菲雅深深叹了口气,放下叉子,挺直背脊。从她闪烁着银白光辉的发间,认真的眼眸注视着春亮。



「我要讲严肃的话题。」



「……请说。」



「我……我是在某个被人长时间遗弃的地方,被夜知崩夏发现的。他和我交谈,我告诉了他我的愿望。」



「愿望?」



春亮早有预料。会凭一己的意志来到这个家的诅咒道具,总归其目的就只有一个。不过春亮还是反问了她。正因为她是非人之物,所以她的存在理由必须由她自己的口中定义,否则一切将无法开始。



非人的少女咬着嘴唇,低语似地回答——



「我想要解开自己的诅咒。」



「你了解到什么地步?关于诅咒……还有关于像我这样的东西。」



「这个嘛……我所知道的就是——一、道具若长期处在人的负面意念之下,就会朝负面方向变质。二、像这种受诅咒的道具,会对持有者或周遭的人带来种种不好的影响。三、相对地,有时候也能够发挥不可思议的魅力或是机能……就这几点吧。」



「只有这样吗?」



听见菲雅凝视餐桌说出的话,春亮微微眯细双眼。



「若要追加的话……像这样子受到诅咒,道具要是再更进一步接收人类的负面意念,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知道……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了。」



没错,超收了人类诅咒的道具,将能得到人类的特质——



春亮不懂详细的原理。只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尽诅咒,超过其可容许限度的人类意念,甚至将对「身为道具」此一本质造成影响。



就结果而言,他们将变成既是道具、亦为人类的存在。



灵魂、意志将寄宿于道具之上,并且能自在地化为人形——



「没错。人类的诅咒是开端。像我这种东西会危害人类,而在持续接收憎恶、怨叹、杀意等所有负面情感之后……就被诅咒了。『令持有者疯狂』这个不幸的诅咒。」



春亮察觉到少女紧握住双拳,因此他依旧没追问剩下的疑问。具体而言,少女是什么东西?令持有者疯狂又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已变成那样,事情也还没结束。『人类』的……诅咒、诅咒、诅咒!那些诅咒甚至将『人类』的特质涂抹在我身上,然后原本理应只是道具的我便获得了意志。不,是被迫拥有意志!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意志与诅咒这两者相性更差的?你所谓的『受了轻微诅咒的东西』还比较幸福!对于自己受诅咒一事毫无自觉,那真是何其无知,何其幸福!」



说到此,菲雅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气才又继续:



「崩夏说,只要来到这里,我就能在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情况下解开诅咒。我信了他的话,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但是我没再听他说明更进一步的详情。老实告诉我——我……真的能在不给你或其他人带来诅咒的前提下,去除掉刻印在我身上的诅咒吗?你从崩夏那里接收了我,那么我现在的持有者就是你。你要是随便敷衍我,最危险的就是你喔!」



少女笔直的视线中,隐藏着畏怯与疑惑。



正因察觉了这一点,春亮于是很干脆地回答:



「嗯,可以喔。」



「……啊?」



「我是说,可以。我和我老爸不同,没有半点灵感应之类的特殊能力,但我的体质似乎几乎不会受到诅咒的影响。不管你身上的诅咒是什么,对我来说都不管用啦!呼呼,尽管吓得发抖吧,你这看起来反射率超高的银光闪闪小丫头!」



「什……是、是这样吗?不,可是……你说诅咒能够解开,究竟道理是什么……」



「详细的道理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个镇上原本就是一块超清净的土地,然后这里就是这块土地之力聚集的中心。所以光是待在这个家中,身上就会逐渐渲染正面的力量,你的负面性质就会减少。姑且还设下了……该说是结界?之类的东西在促进净化,不过速度上来说满微妙的。总之就是有一点一点地在减少啦,这是事实,所以那些还不至于被诅咒到化为人形的道具,光是堆在置物间里面也会变干净喔。」



提到结界,以前曾经看过以那行为生的人,是个满惹眼的怪女人,但也只有那么一次……春亮记忆朦胧地回想。虽说是老爸的朋友,不过因为她自信满满发夸下豪语说:「这个可以维持一百年!」所以或许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吧。



「然后,还有另一种可以主动解开诅咒的方法。道理很简单,既然所谓的诅咒是由『负面意念』所赋予的话,反过来说,只要持续接受到『正面意念』,就能够中和诅咒。」



「怎么说?」



「该怎么讲呢……就是不经意地做出『对人有益的事情』吧?受到感谢、被人喜欢。结果就是,住在这里,然后只要去打工或是当义工之类的,就能解开诅咒……吧?」



「等…等一下,为什么最后是疑问句!」



菲雅将身体往前挺。你该不会是故意把秋刀鱼喷出来的吧?春亮心想着,擦着脸说:



「不是啦,因为实际体验的又不是我嘛。只是听说是这么回事。」



唔唔……菲雅像小孩似地鼓起脸颊。



「总觉得无法信赖……光是睡觉就好,或是工作什么的。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而且还是那么悠哉又慢条斯理的方法就能解开诅咒……」



「慢条斯理是事实。既然都累积到能够化为人形的话,就算全力以赴,说不定还是得花上以一年或十年为单位的时间。不过我可不晓得其他方法喔!只能够耐心去做了吧?」



「唔唔唔唔唔唔唔……我不相信。」



「没问题的啦!就算你说不相信——」



话才到一半,打断气氛的电子声响起。菲雅吓了一跳,春亮对她说明那是有客人来访的信号后站起身。他顺手还指了指餐桌:



「快点吃,不然会凉掉!特别是秋刀鱼!」



「晚安,春亮。」



一打开玄关大门,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笑容。在那张温和的表情上戴着的,是一副漫画风格般的圆眼镜。日常穿着的围裙包覆着发育良好的肢体,看起来一如往常带有家庭气息。而双手现正拿着的锅子更是加深了给人的这种印象。



「嗨,此叶,怎么啦?」



「我不小心煮太多马铃薯炖肉了,不介意的话,分你一些好吗?虽然有点太晚了……不过可以当作明天早餐。」



「真是帮了我个大忙!刚好我也正在吃饭……对了,你来还真是刚好中的刚好,我有话告诉你……或者该说,是想请你帮忙。」



此叶疑惑地歪着头,眨了眨眼镜底下的双眸。此时一阵啪答啪答的脚步声传来。



「喂——春亮,有点不够耶,还有没有别的啊?最好是仙贝……」



「你也吃太快了吧!」



想当然尔,现身背后的是菲雅。



「嗯——春亮,这个小孩是?」



「嗯,没错,我要讲的正是——」



才正要开启话题,显然带有不悦的声音便打断了对话。



「喂,那边的!你这家伙,才初次见面就称呼人家『小孩』?明明就一脸衰相。」



「一脸衰相……!」



此叶依旧满面笑容,不过眼镜却随着脸颊的抽搐跳了一下。位于她视线焦点的菲雅则依然维持着交叉双臂的姿势。总觉得两人之间看起来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电击系魔法正交错着。



「……你们啊,干嘛在我家突然制造这种空气啊?」



「没…没有没有,我一点也没生气喔!反正是小孩子讲的话嘛。」



一瞬间,菲雅散发的气场似乎急遽扩增。感应到危机的春亮连忙转移话题:



「呃……对、对了,你除了这个还煮了什么?是说,你吃饱了吗?还没的话,就在我家吃完再回去吧?反正看这情形,我也得再追加作几道菜。」



「这样的话……嘿嘿,那我就进去叨扰啰!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呢。」



「我的手艺可没什么太大进步喔。」



「你做的菜从以前就很好吃啰。一想起来,肚子就更饿了。」



此叶微笑着进到走廊时,自某处发出一阵轻蔑的哼声。



「吃吧吃吧!哈,只有胸部吸收得到营养也算是一种才能耶,想必一定大脑空空吧?」



此时春亮听见一阵微弱的金属声。几乎在同时,他看见此叶蹲了下去,下一瞬间不知为何已便成手捧着锅底的姿势。她在半空中接住了差点落地的锅子。春亮瞥了一眼迟了些时间落地的东西——被砍断的锅柄残骸。



「……这只是我自言自语喔。吃了饭,营养也长不到胸部的人,还真是可悲呢!」



「你!你说什么!」



「啊哈哈~先走一步啰~」



此叶空虚地笑着走进起居室。被留下的菲雅望着她的背影,恨恨地嘀咕:



「这女人性格怎么这么恶劣……!诅咒你喔!」



「她平常给人不是这种感觉。话说,不管怎么想都是你去找人家碴的吧……干嘛那样话中带刺呢?」



「与…与你无关!我只不过是不爽她一开始的那句说词罢了。这就足以构成理由了吧?再说——」



走廊上已不见此叶的身影。望着走廊,菲雅愤慨的表情忽然为之一变,神情诡异地笑了起来:



「我发现,欺负那种乳牛女,不知为何心情就很好。等着瞧吧,下次我可不会输……」



呵呵呵……边以鼻子邪恶地哼气,菲雅也走回起居室。放她们两人独处虽然让他猛烈地感到不安,但也不能让此叶的配菜只有马铃薯炖肉。而且也必须帮营养不良的儿童追加餐点,于是春亮便迅速炒了道菜。带着那道菜的大盘子、此叶的白饭以及味噌汤回到起居室时,不晓得在这几分钟内是进行了什么样的政治冲突,两人都抽搐着脸,干笑着彼此互看。春亮一点也不愿去想象详细经过。



「我凑合着做了这个,可以吗?」



「完全OK!而且马铃薯炖肉的量也满多的……」



此叶口中发出「锵锵——!」的效果音,打开锅盖。



蒸腾的热气、酱油的香味随着飘出来,里头是咖啡色的炖汁。若以单纯的言语形容就是看起来很好吃。只不过,那不是马铃薯炖肉,应该称作是「马铃薯炖肉肉肉」才对。炖煮得恰到好处的过量牛肉,几乎完全掩盖住了马铃薯及其他炖料,在锅中堆积成一座广大的山地,实在是一道革命性的料理。



「请问……如何呢?」



「唔…咳哼。看起来『总是』很好吃,这不是很好吗!」



肉之魔人此叶的表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原来如此,看起来还真可口,感觉得出是贪婪的食欲化身所做的呢。」



此叶的笑脸底下,手拿着的锅盖不知为何断成了两半。她看也不看掉到餐桌上的两个半圆形,将它们丢到位置后方,一脸开心地(至少看上去是这样)说了句:「那我就开动啰!」而后开始用餐。



「唔——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么有紧张感的一顿饭……总之,先简单地介绍一下。这家伙是菲雅,是我那个老爸送来的客人。」



此叶光是只夹取马铃薯炖肉的肉,同时将目光转向菲雅。菲雅完全无视于她。



「然后这边这位是此叶。该怎么说好呢……她住在院子里的别馆,虽然我们在高中的班级不同,但我们同年级,交情有点类似儿时就认识的玩伴……」



「——而且,不是人类。」



菲雅平顺地打断春亮的话。短暂的沉默后——



「……没错,在这里算是你的前辈吧。」



「哼,我就知道。要不然锅子哪可能自己坏掉?被诅咒到能够化为人形的道具,就算变成人的姿态,也能够操控『本体的特质』到某种程度——你是某种刃器吧?」



「你呢?我要是这么问,你会老实告诉我吗?」



对于这面带笑容的反问,菲雅鼻子一哼做为回复。



而后,令春亮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的用餐时间持续了一阵子——直到盘底的空白开始变得明显后,菲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



「你刚才是想说,因为已经有了先例,所以叫我要相信是吧?」



「啊……对,就是这样。此叶她从以前就很努力地打工及助人喔。」



「是呀,我的诅咒几乎已经解除得差不多了。」



「几乎……是吗。要是诅咒完全解开的话,我们会变得如何呢?」



「一般的诅咒道具,诅咒解开之后,只会变回普通的道具。不过按照我老爸的说法……变得能够化为人形的家伙们,因为入侵他们的『负面意念』,层次已高达能够改变他们本身的特质,所以就算以正面效果抵消了诅咒,已经获得的人类特性也会遗留下来。所以该怎么说呢?你们还会是你们,只有诅咒会解开罢了,好像是这样。」



「哦……不会变回道具呀……是吗……」



「老实说,因为我不怎么用功,所以详情我也不清楚。等老爸回来,你们再问他吧!」



不晓得菲雅有没有听进去,她念念有词地嘀咕着:「是吗……嗯。这样啊……」并且点头好几次,一脸勉强地掩饰内心松了口气的表情。



将盘中剩下的最后菜肴送进口中,菲雅这次又看向此叶。



「……春亮刚才说,你们有着十几年的交情。果然需要花上那么久的时间吗?」



「我想应该也和原本受到的诅咒程度有关吧。但是……」



短暂的沉默。两具盘底朝天的餐具同时被搁置桌上。沉着的眼神对上微带敌意的眼神。



「累积到了能将原本是物品的我们,变质成具备人类特质的诅咒,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遗忘,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舍弃、弥补的……虽然我对你也有很多看不惯的地方,但我想只有对这一点的理解是我们能够共通的吧。不是别人,而是只有你和我才能共有的真理的形骸。」



菲雅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别过了视线。



「……有看不惯的地方是彼此彼此。」



「总之,你就耐心点加油吧。我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是了。」



该说是过来人的从容吗,此叶一派轻松地说着这些话。菲雅还是哼了一声。



之后春亮也用餐完毕,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和此叶一起收拾善后。泡了茶回到起居室,菲雅正以抱膝的姿势茫然望着天花板。姑且也递了一个茶杯给她,开始啜饮饭后之茶。



「对了,不是今天也没关系,你可不可以带不要的旧衣服来给这家伙穿?虽然尺寸可能不合,但总比没有来得好。」



「……真是抱歉喔,我比较小!」



「我并没有指明任何具体的部位!」



春亮勉强接下餐桌对面飞来的空茶杯。



「唉……真没办法。那我会尽快拿来。」



「麻烦你了。」



「对了,那今晚怎么办呢?睡觉的地方。」



「咦?没什么好特别烦恼的……就让她睡这边的空和室。」



「在…在这里过夜吗?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可是别馆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吧?黑绘没有回来,门也上锁了。」



建成公寓式的别馆有两个房间,其实此叶隔壁的房间也有室友。不过因为每个月都有一半时间睡在外面,所以不太有室友的感觉。



「没错,你要准备最高级的房间给我当寝室。你必须在这一点弥补我才行。」



「弥补?」



一提出反问,果不其然,菲雅气势凌人地一口咬定:



「可别说你忘了!你刚才不是把我的……我的身体……那么粗暴地玩弄吗!还把手指伸进那种地方,害我脸红得都差点喷火了!」



不,等等,那种形态的你只不过是个箱子吧!——正当春亮如此反驳时,听见「叩咚」一声。只见茶杯滚落榻榻米上,此叶颤抖着起身。乍看之下,她硬是在脸上挤出客套的笑容——而后当然马上就溃决了。



「呜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人已经进展到那种关系了!」



此叶掩着脸,踩着啪答啪答的脚步声奔出起居室。



玄关大门被粗暴关上的声音响起。菲雅一脸满足地颔首说道: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不过我赢了。感觉真好。」



这里只有着无机色的石阶。四周飘散着铁臭味,以及像是铁臭的味道。空气的流动停滞,但并不混浊,相当清澄。就意思上来说,和墓穴之中,棺桶的底部同样清澄。时间不会流动,毫无人烟、死气沉沉的空间只是维持着死亡。



在那里能感觉到的,只有一成不变以及封闭。因此被遗留下来的铁块只能低语,其他什么也办不到。也没必要发出声音,而是在朦胧的意识之中低语。将仅仅数种的话汇,反复、无尽、如圆环般地——醒来后低语、入睡后低语、睁开眼低语、合上眼低语。



好冰、好冷、好暗、好冰、好冷、好暗、好冰、好冷、好暗、好冰、好冷、好暗、好冰、好冷、好暗。



只是持续如此低语——



清醒了过来。昏暗的和室里什么也没有。抱紧发给自己的棉被,才首次产生磨擦的声音。被窝中虽然染上了些微温度,但那只是充满虚伪的假冒之物……包裹着道具的棉被的温度。所以有和没有一样。



梦的残滓使得她背脊发抖。虽然有着程度上的差别,但即使并非真正的无声、真正的无温度,这个房间和那个持续着永恒死亡的空间,都具备着同样特质的事物。



好冰——好冷——好暗。她如此觉得。



她静静地推开拉门,走出房间。天空中的圆弧漫不关心地洒落着光亮。仰赖着光源,沿着缘廊来到一间房前,入侵。



少年正熟睡着。腰弯成了奇妙的姿势,手臂抱着头,棉被则被拨到了下半身。房间里发出了微弱的苦笑鼻息声。



她雪白的膝盖跪地,轻轻触碰被翻过来的棉被。以手指抚摸好一阵子之后,缓缓抱起棉被,靠到自己脸颊旁。眯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