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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1 / 2)



*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她问。



——已经回不去了。另一个人答。



你为什么会加入那里?她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只是顺其自然。另一个人答。



除了那里以外,你还有其他的容身之所吗?她问。



——哪里都没有。另一个人答。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你还记得至今发生过的事情吗?她问。



——我一直都听得见。另一个人答。



同时另一个人将视线转向平凡无奇的窗外风景——面带着微笑。



看着那样的表情,她心想。



过去无法改变。时间无法停止,也无法倒流。



尽管如此,还是要相信「现在」会改变,然后继续前进。她认为人类就需要这样的强韧。然后既然眼前的人认识了不是人类,但是又比任何人更像人类地这么做的那群女孩之后,能够带着这样的微笑回想起她们,那么这个人也更应该要那么做,并坚强地踏出步伐。



所以她——恩·尹柔依再次开口询问。



「没有容身之处,回去又会被铲除。我以此为前提问你……你有工作的意愿吗?」



——自己是敌人。另一个人答。



「我相信你说的顺其自然那句话。既然没有理由得积极地待在那里,又没办法回去那里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



——尽管如此,你不担心我会背叛你们吗?另一个人答。



「吾之回答,不担心。背叛的痛楚,和遭到背叛的痛楚,对你来说都是既知。况且,既然没有容身之所,背叛我们也就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无语。



恩·尹柔依给予另一个人考虑的时间,也给予补充情报。



「事先声明,工作很简单。由于我们的成员中有一个人消失了,所以就由你递补——就像约聘社员一样。但如果你赞同我们的理念,想为了阐明未知而行动,那就另当别论。你对于解开未知这个理念没有兴趣吗?询问这样的询问。」



——不晓得。我想知道的,只有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另一个人答。



「真是了不起的未知。你有任何头绪吗?」



接下来恩·尹柔依保持沉默,等待她的结论。



在白色的病房里,在仅有两人的病房里,恩·尹柔依等着在床上坐起身,从开着一条小缝的窗户凝视着外头的少女的——回答。



片刻过后,她说了。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那个人。我希望能……见见那个人。」



用不着想,也知道她所指的人是谁。是成为俘虏,遭到软禁的一名骑士。曾想杀了眼前少女的人物。



「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见见她。也没有想过要帮助她逃跑。一回到骑士领,那个人也一定会遭到肃清。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她一见到你,又会大骂你是叛徒吧。又会再次想杀了你吧。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她立刻回答,又以低喃般的嗓音继续说道:



「就算是谎言,就算是一时兴起,自己的记忆也不会消失,过去也不会消失。我是真的感受到了幸福。所以,我想对她说。只是……想这么告诉她……」



她的视线,依然朝向微微开殷的窗外。



「谢谢你给了我回忆。还有——」



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白发。



就像不具形体的母亲一样。



「——再见了。」



*



当天,在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一大早,此叶就蹑手蹑脚地走在夜知家的走廊上。她慎重地踏出步伐,终于抵达目的地——他的房门前。



她又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一圈后,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好!」配合一个用力的点头,打开纸拉门。虽然注入了气势,但开关纸拉门时,她还是小心地注意着声响。



这里是他的房间。就青春期男生的房间而言,算是整理得相当干净整洁吧。就跟往常见过的一样,但又只有现在飘散着与往常不同氛围的——他的房间。躺在铺于房间正中央的床铺上的他,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呼吸声和自己。这是一种让她非常舒适,觉得幸福的景象。



此叶动作轻柔地跪坐在棉被旁,观察他的睡脸。好可爱。



几乎令人发狂的冲动自胸口深处涌了上来。



涌上说谎的自己的胸口。



那一天的记忆伴随着痛楚苏醒。啊啊,那一天,自己——有意地解除了封印在自己体内深处的谎言,解除了自己害怕看到血,而且一看到血就会无法动弹的这个自我暗示。以往好几次陷入困境的时候,她都会靠着气势一时性地跨过那层束缚。但是,解开束缚本身这件事,这回却是头一遭。



没办法。若不那么做就无法保护他。但那是正确的吗?她做错了吗?她不知道。



现在,她欲再一次将那个自我暗示套在自己身上。但是至今一直发挥出效果的那层束缚,经过长年累月不断确切仔细地堆砌后,终于臻至完成,是个无限地近似于真实的谎言。真实到甚至连自己平常也忘了这件事。



一旦解除过一次,若要再回到从前的那种等级,就需要花点时间吧。现在存有着破绽。现在自己这个存在,与拷问处刑立方体同等危险——



以往的谎言、现在的谎言,该告诉他吗?说真的她很害怕。当时说不定是因为那个操纵人心的道具的诅咒,使得她的精神不太稳定。一旦错失机会,今后就只会一直彷徨无助。



此叶轻伸出手,抚摸熟睡的他的脸颊。真温暖,让人爱怜。



身体深处隐隐发疼。要是能就这样夺走他的双唇……要是能就这样钻进他的被窝里,用自己这副身体接纳他的一切……若能被他的双手环抱,永远永远地感受着他的温度——那将会是何等幸福啊。



想要。想要。她是……这么地……想要他——



此叶边按捺下这股冲动,边轻柔地描绘他脸部的轮廓。



(嗳,春亮……我其实……就是一个这么恐怖的女人喔。是个不知何时会发狂的女人喔。如果……我毫不保留地……向你坦白所有事情——春亮你……会怎么回答我呢……?)



就在这时——



「唔……嗯……?」



他醒来了。此叶若无其事地将手从他的脸颊上抽离,嫣然微笑。平常的自己。在这里的是平常的自己。她应该要如此保持。



「此叶……?」



「早安,春亮。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吧。」



「呼啊……不,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所以没关系啦。怎么啦?」



春亮睡眼惺忪地瞥向枕边的时钟,确认时间,然后敲了下闹钟的顶端,慢吞吞地关闭闹铃设定。他坐起上半身后,此叶轻轻地递出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盒子。



「呃……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那个……今天……不就是那个嘛。所以……我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嗯?啊……难不成是巧克力……?」



此叶不住地点头。是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是昨天半夜,她在熄了灯的厨房里悄悄做的。如果刚好有人起来上厕所,就会目击到有可疑的人影仅依赖着瓦斯炉的火光,搅动着锅里东西这种女巫般的光景吧。由于出乎预期地做得很成功,她好像还好几次抿着嘴咕呵咕呵地窃声笑着的样子……连她也觉得自己很恐怖。幸好没被任何人撞见。



春亮连连眨了好几次眼睛,最后害臊地搔着脸颊,接过了装有巧克力的盒子。



「此叶,谢谢你。我好开心。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么一大早?」



「对…对不起。那个……那是……因为春亮今天一定会拿到很多巧克力,所以我才心想至少要比任何人都早交给你……那个……就是这种感觉……」



她支支吾吾地咕哝。似乎是太小声了春亮没听见,他一脸困惑地歪过头。



没听见也无妨。毕竟要再说一次也太难为情了。「总之就是不由自主、不由自主啦!由于今天想气势十足地做早餐,所以就像是叫你起床顺便给你一样吧!」她反射性地敷衍带过。



「喔…喔。那我马上换衣服过去——对了,再说一次吧,这个,谢谢你。」



春亮举高装有巧克力的盒子说,此叶对他回以微笑后,走出房间。关上纸拉门后,她好几秒停在原地不动。房里传来了他脱下衣服后更衣的声响。



她确实交出巧克力了。他很高兴。比任何人还要早交出去的巧克力,一定很特别。



该做的事情做完了。然而事到如今,她才又开始觉得:再积极一点会更好吗?像是用其他种方式交给他巧克力,让他更加吃惊,察觉到她的心意,之后就有可能会发生各式各样幸福的事件。好比说……好比说——



「……在我的身上涂上巧克力,再逼近他请他吃……之类的……?」



她不由得直接喃喃地说出脑海中浮出的想像,迟了一秒后大为震惊。真是太不检点了。真是太变态了。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此叶揉了揉自己变红的脸蛋,为了和他一起准备幸福的早餐,小跑步地跑向厨房。



*



菲雅从棉被里霍然起身,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再左右抿了抿嘴。接着维持着坐起上半身的姿势,转动脑袋,伸直背杆,左右转动脊椎。她边做这些动作以驱赶睡意,顺便确认身体的状况。



……确认身体的状况。



菲雅轻伸出手,抚向自己的下腹部。



打赢雏井艾希,日村素直消失不见后,放在「刑法第十五条」里的免罪符机关就和往常一样,由春亮亲手插进自己的体内深处,然后封印了「飓风杀人柱("Tornado of souls")」。她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混帐……总觉得最近温柔指数微妙地有点不足喔。就算是因为至今已经有好几次放进我体内了,就算是因为习惯了……哼,放的时候应该要再温柔一点啊。因为我的洞很小,强行硬塞的话会很痛耶……」



她无意识地嘟嘟哝哝发牢骚。心想:真希望他能想点其他办法。每一次每一次都拿那种东西硬塞、硬挤、硬戳,那么随心所欲……嗯,但毕竟是自己主动要他放进来的,所以某种程度上还是会忍耐啦。话虽如此,应该还有其他种方法吧。好比说……对了,好比说——



「在放进来之前……先舔湿我的洞……之类的……这样一来,我紧绷的里面也会变得滑溜——啊,笨蛋!无耻、太无耻了!不可饶恕!」



菲雅对自己的想像生气了好一阵子后,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会觉得痛这件事,就跟往常一样。但当时只有一件事,跟平时不一样。



自己的心态变了。



她第一次感到迟疑,将免罪符机关放进去真的好吗?一旦放了进去后,自己的力量就会减少。面对强大敌人的力量就会减少。像与雏井艾希交手时也是,如果能够自由地运用至今封印起来的机关,也许她就能更加轻松地作战。



「……」



她在按着下腹部的手上使力。当时真是好险。春亮的悲鸣。不想听见的他人的悲鸣。承认吧——当时自己险些发狂。



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发狂。假使至今自己从未封印起任何一个机关,或许她就会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杀了那家伙也说不定。也许会被无法克制的力量要得失去理智,也忘了谁才是敌人,接连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也说不定。



免罪符机关成了压抑力量、封住自己疯狂的一股抑制力。只要再继续收集,她就不用害怕自己会发狂,就能真的像个人类一样,只集中心神在解除诅咒一事上吧。



但是同时,免罪符机关也会夺走她的力量,消除她能迎战敌人的方法。再继续收集的话,自己就会失去所有力量,也愈来愈难以抵挡攻击她们的敌人吧。



真是二律背反。



这时她「呵」地笑了声,压着腹部的手放松了力道。因为她回想了起来。当自己拿着免罪符机关拿不定主意时;当她提及二律背反时,春亮的表情。



她苦笑。他干脆地这么说了:



「那家伙是『最强』的吧?你都打赢她了,用不着这么在意也没关系吧?」



没错。自己的疯狂依然……很危险。最终只能自己想出解决办法。



但面对敌人时,用不着自己一个人对付也没关系。虽然让人火大,但还有那个乳牛女。还有黑绘。还有锥霞。还有虽然不想牵扯进来,但可能会自己主动插手的其他家伙们——



与他人有着牵绊的……这种强韧。自己拥有这项东西。一思及此,不可思议地心情就轻松了许多。虽然她不想老是仰赖别人的力量,但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武器变少了就惊慌失措,也未免太蠢了。



「……嗯,该怎么说呢……因为我原本就很厉害啊。之后只要稍微锻练一下,再留有一把劈刀和一把螺旋钻,不管面对什么敌人都能轻松获胜吧。就算没有了所有武器,我的条件也和乳牛女差不多。哼……如果真有必要那也没办法,有空的时候就叫她和我切磋一下,再偷学她的体术——嗯,结果很简单嘛。就算变弱了,相对地只要加强其他地方就好了。」



菲雅说出口确认之后,心情又轻松不少。自己肯定没错。



睡意彻底消失后,菲雅推开棉被站起身。然后突然回想起来。对了,今天是——



最好还是早一点行动吧。她走出房间前往厨房,正想打开冰箱的时候,刚好此叶也走了进来。不知为何脸蛋还有些泛红,难为情似地摩擦着脸颊。



「唔,乳牛女,你有什么事?」



「哎呀……咳咳,既然是来厨房,那只有一件事吧。就是准备做早餐。」



此叶像是想掩饰什么似地假咳一声后,诚如自己所说的站在流理台前,开始准备做早饭。总之,接受了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后,菲雅将手伸进冰箱里。在塞满了食物材料的冰箱最深处里,藏着一个基本上外头写有「是我的,绝对不准打开。尤其是春亮!」的塑胶袋。菲雅朝此叶瞥去一眼,拿着那个袋子缓缓走出厨房。



(嗯~今天明明就是那个日子,她却没有那种气息呢……她忘了一决胜负这回事吗?嗯,忘了也无所谓啦。就只是我不战而胜而已。)



塑胶袋里有个以可爱包装纸包起的纸盒。这也是昨天买了材料后,在锥霞家自己亲手包装的,但蝴蝶结打结的地方有点歪掉就是了……嗯,这也是手工制作才会有的乐趣,会成为一个突出的优点吧。



而后菲雅走到春亮的房门前,粗鲁豪迈地打开纸拉门。



「春亮,你醒了吗!」